说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楼知青这人怎么这么冷淡?我哪里不好了?”
这话说的满腹愁思,一副为爱深陷的痴情人模样。
周燕见她这样,心里有些同情,楼斯白那人,确实看着不大好相处。
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两句,哪知就听苏烟又哼了两声,“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我还不信追不到了。”?
得了,瞧她这样子,完全不需要别人哄的,自己就能想通。
不过,周燕也想起来了,刚才苏烟说的是高中课本,也就是说她其实根本没有提前知道消息,不然怎么让父母寄高中课本过来,而不是初中小学课本?
公社里只有小学和初中。
周燕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嘴上说着相信苏烟,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苏烟则已经回到原先的位置躺好了,临走之前还跟周燕说了声谢谢,不管怎么说,周燕今天帮她说话了,还是一件很讲义气的事。
所以她装作随口提了一句的样子道:“你有空也看看高中的课本吧,我这两天翻翻书,发现以前学的全都忘记了,万一国家哪天突然放开了高考,咱们也算是有个准备了。”?
她也只能提醒这么多,其他的,苏烟不会多说。
周燕只当她开玩笑,并没有将这话放下心上,心里还觉得好笑,怎么可能会放开高考呢?
他们都下乡了,户籍也都改到农村了,怎么高考啊?
要真是有一天高考,可能她们年纪都大了。
想到这里,周燕心中有些发酸,以前还抱有幻想能回城,现在她已经认命了。
周燕怎么想的,苏烟管不了,她现在只想着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也别说她冷漠,实在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环境,她必须得为自己多想想。
整个知青点,虽然总体而言大家人都不错,能和谐相处着,但都存着各自的小心思,这点避免不了,包括她自己。
所以她才将自己对楼斯白的心思透露给周燕,因为她想来想去,发现还是这个理由最能站稳脚跟。
第二天,楼斯白对苏烟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不过他还给苏烟讲课。
他这人就是这样,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做到。
苏烟不敢再作妖惹他了,接下来几天表现的格外乖巧,从不主动找他闲聊唠嗑,也不在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这周末,苏烟没有去县城了,而是乖乖跟其他人一起去上工。
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当了公社老师其实是可以不用去上工的,苏烟也不想上什么工,但想着能多挣一点工分也是好的,年底多换点粮食,她还可以在县城找个机会卖出去。
至于怎么卖出去她还没想到,但先顾着眼前比较好。
她现在手上有些钱,但都舍不得花,准备把大钱留下来以后上大学用,至少大一的学费和生活费得攒起来。
她别的成绩一般,但历史学的还不错,知道改革开放在放开高考后面,而且改革开放头一年市场上试水的人并不多,她就算想着大学时期自己挣点零花钱用,但环境不允许也没办法。
苏烟不是个操心的性子,但现在没人替她操心,她只能自己多打算打算。
这么想着,苏烟还是默默从床上爬起来。
其他人还以为苏烟是为了合群才这样的,心里莫名还有些感动。
确实,要是苏烟今天不来,他们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
按理说,苏烟在他们中间,学习成绩也不是最好的,平时表现也不是最佳的,但公社老师的名额却落在她头上,换做谁心里都有些不服气。
现在看到苏烟和他们一样,每天早出晚归的,发现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每天上工的地点不一样而已。
今天上午,苏烟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拔花生,花生也是生产队里的主要粮食之一,每年往上交的量不少。
拔花生是个力气活,其实也不是多累,用点力就能将一棵花生拔出来,但那么多花生都要拔,这就有点吃不消了。
反正苏烟干不了多久就抬不动胳膊了,刚好楼斯白也在这里,干脆跑过去和他打了个商量,他负责拔,她负责在后面捡漏。
楼斯白一开始不搭理她,苏烟好声好气哄着,最后用两个咸菜饼将人哄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住了,楼斯白依旧冷冷淡淡的,但每拔完一棵不会弯腰捡了,直接换下一棵。
苏烟见状笑眯了眼睛,跟在他屁股后面麻溜的捡,用锄头将土里掉落的花生掏出来,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当然效果也是惊人的,还没打下工铃,楼斯白就拔完了,他拔完了也不过来帮忙,就坐在不远处树下乘凉,手里拿着水慢慢喝。
苏烟还有一条半的垄需要捡,她也不好意思把楼斯白叫过来,只得自己弯腰拿着锄头哼哼哧哧卖力干活。
也就是这时候,远远听到蔡队长的声音,“楼知青,你妈过来找你了——”
喊了两声,声音越来越近,苏烟耳朵尖,在蔡队长喊第一声的时候就站直了腰,伸长脖子往声音处寻去。
不光是苏烟,其他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苏烟远远看到蔡队长领着一个人走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忙扭过头去看树下乘凉的楼斯白,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不远处树下的楼斯白从地上起来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第二十七章 来的是一个年……
来的是一个年纪约摸三四十岁的妇女, 人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瑕疵, 穿着一身灰色的宽松工装衣服, 头发编成辫子用头绳绑住,干干净净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生活不错的城里人。
女人走到苏烟几米远的田埂处停下,下面是泥巴地, 她不愿意再走了。
扬起脸, 笑盈盈站着不动,然后满脸温柔的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楼斯白。
苏烟眼睛不住的偷偷打量人, 这个女人很好看,眉眼与楼斯白有七八分相似, 要不是蔡队长刚才大声喊, 苏烟恐怕会把人当作楼斯白姐姐来看待。
主要是保养的太好了,能在这个年代里保养成这样, 除了天生丽质外,更多还是生活过的优渥舒服。
哪怕是苏母, 也没像眼前这人这样年轻漂亮。
苏烟心里怪怪的, 她之前就听周燕说起过楼斯白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他父亲早亡, 从小跟着奶奶姑姑生活, 日子过的不是很好。
这点从他平时拮据的生活就能看出来。
至于他母亲, 就不太清楚了,听说改嫁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苏烟之前还想着可能改嫁后过的不是很好,所以才没回来看望楼斯白, 毕竟楼斯白长得那么好看,性子又乖,不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丢下这好的孩子。
但现在苏烟瞧着,眼前这女人过的不差。
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完全可以从脸上看出来。
苏烟心里八卦着,就看见楼斯白冷着脸朝人走过去。
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看到亲人的欢喜,甚至隔着距离,苏烟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漠和排斥。
但他还是朝人走过去了,近了后,对蔡队长点点头,也不知说了什么,蔡队长随即转身走了,然后楼斯白领着人走到阴凉处说话。
苏烟的劳动还没完成,她也听不见人说话,只好低下头认真干活,只是时不时会抬起头瞄上一眼。
楼斯白上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按理说其实可以走了,但是他没走,而是说了一些话后突然回来,还走到苏烟旁边,弯腰帮忙干活。
苏烟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楼斯白沉默平静的样子,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还从来没看过楼斯白这么不客气的对待过谁。
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田埂,女人还没走,神色不辨的看着这一边。
过了一会儿,女人也走了。
苏烟注意到,楼斯白有些心不在焉。
苏烟还以为女人真的走了,等下工后回到知青点,她在知青点门口看到了女人。
近距离看到女人,苏烟才发现这人其实跟楼斯白又有些不大像,楼斯白这人总是清清冷冷的,很佛系的性子,但这个女人明显不是这样。
具体的苏烟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表面瞧着很随和,脸上一直挂着笑,仿佛很好相处,但那双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烟都不敢相信这是对亲母子。
可能,楼斯白性子随了他父亲吧。
苏烟没有表现出好奇的样子,直接错过楼斯白进了院子,其他人不知道是楼斯白母亲来了,陈向东他们还热心肠的邀请她进屋坐坐,以为是楼斯白哪个姐姐。
楼斯白直接打断话,皱眉冷淡的对人开口,“你怎么还在?”
说完直接转个身,往知青点后面的枣子树下走过去。
女人也不觉得尴尬,对陈向东几人笑笑,然后跟了上去。
苏烟去厨房做饭,今天是她和楼斯白做饭的,周燕身体不舒服,苏烟便跟她换了一下,早上约好了。
她刚进厨房,就隐约听到东墙后面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好奇走到旁边竖起耳朵听。
楼斯白的声音清冷,很好辨认,“你白跑一趟了,我身上没有钱,当年的抚恤金被你拿走了,你来找我也没用。”?
随后响起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小白,妈妈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妈妈跟你道歉,妈妈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听说后来江家给了一笔钱给你和你奶奶,你能不能借点给我,妈明年就还给你。”?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苏烟没想到自己听到这么隐秘的事。
不过听了这些话,也大致对这对母子关系有了个了解,心里莫名有些心疼楼斯白,这个亲妈有还不如没有,儿子被扔到乡下这种地方来,问也不问一声,一来就借钱。
楼斯白平时省吃俭用的,哪像是有钱的样子?
气得竖起耳朵接着听。
外面楼斯白没有怨愤和不满,而是用平静的声音道:“你找错人了,我没有收到什么江家的钱,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我要是有钱也不会在这里。”?
对面女人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突然发现有些看不透了,她心里存了疑,她知道那个老太婆的性子,虽然不喜欢她,但对这个孙子还是不错的,不然当年她也不会走的那么干脆。
江家给了那么多钱,不可能不为自己孙子打算?
见儿子态度冷淡,还转身要走,忙从自己手中拎着的包中拿出自己买的麦乳精和饼干,笑着道:“这是妈特意给你买的,你叔家里人口多复杂,妈这几年也不好过,没办法联系你,当初找了你几次你奶都不让见,这些你拿着,我一直以为你奶是个好的,没想到当初不让我带走你,现在还把那笔钱吞了,唉,没有就没有吧,早知道你现在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妈当年怎么也不会信了你奶的话……”
说到最后哽咽起来,哭的不能自己。
倒是站在对面的楼斯白,看到人哭后,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之前觉得苏烟像眼前这个女人,巧言令色、信口雌黄,但这会儿却觉得是他想岔了,苏烟也就是嘴巴甜,会哄人,但绝不是这样坏了心的。
奶奶待他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都这个时候,这个女人还在试探自己。
楼斯白心里有些发寒,抿了抿唇,避开女人的手,声音疏离道:“这些你拿走,我不爱吃。”?说完抬脚就走了,不愿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