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白嫖

确实很难。

宋淮抬头看着酒桌上觥筹交错,勾肩搭背的人们。

同学会。

这是自从毕业后第一次参加。

以前邀请过他很多次,但他总兴致缺缺。

但其实,他现在仍旧兴致缺缺。

他好像对这个世界全然没什么兴趣。

所以……

为什么等声会觉得这样的声音充满乐趣呢?

他将《彩虹下的爱》《我听见的声音》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书里等声说金玉是她的救赎,但其实,在旁观者看来,等声才是金玉的救赎。

等声对生活的热爱,让当时本就对世界厌倦的金玉开始用新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让金玉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看法,重新开始爱这个世界。

宋淮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偶尔会有人过来和他说几句话,但是很快被他冷淡的态度推开了。

宋淮给点开时歌的聊天界面。

还停留在上次的对话。

宋淮开始打字。

只热爱姐姐不好吗?

打完又删掉。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热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有趣的。

“所以人必须热爱这个世界吗?”

宋淮手指一抖,消息已经发了出去,刚要撤回,时歌回道:“那你厌恶这个世界吗?”

好像也没有,没有厌恶没有讨厌。掰开外表的一切,内里什么都没有。

时歌:“宋淮,至少尝试着热爱这个世界的某一部分吧,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部分。”

可是,姐姐,好难啊。

他该从何处开始寻找呢?

终于,同学会结束了。

宋淮走出酒店,周高峻按了一下喇叭,“刚才在酒店里看见你,人挺多的,就没打招呼。”

说着,周高峻打开了车门。

宋淮上车,周高峻问道:“怎么会突然出来参加聚会了?你不是对聚会不感兴趣吗?”

宋淮眉心微微泛起涟漪,“在你眼里,我应该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这个问题把周高峻问住了。

宋淮会感兴趣的东西,按理说应该是音乐。

可是,为什么这个答案就在喉间打转却说不出来呢?

周高峻仔细回想自己和宋淮相处以来的细节,突然无语地笑了。

这小子就像个圣物。

就像是活在世界中安静等待的石头。

周高峻问:“那你最后一次有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时候?”

宋淮沉默了。

“什么时候?”周高峻继续追问。

“十二岁。”

周高峻讶异地看过来,“十二岁?”

怎么会有人最后一个遇到感兴趣的东西是十二岁?

那这十来年的时间,这小子都在干什么?

等着吗?

周高峻思索片刻,“为什么要参加同学会?”

宋淮看向窗外。

窗外,人来人往,人们拿着烧烤奶茶烤肠说说笑笑。

男男女女,吵吵闹闹。

忙忙碌碌。

“大概是因为等声说同学会很热闹有趣吧。”

宋淮眸光微垂,“等声说,同学会里酒杯碰撞的声音,好久不见的拥抱声,带着假面一样的笑声,都很有趣。等声说,同学会是热闹的,演唱会充满着激动人心的热情,足球场上裹挟着汗臭味的呐喊叫骂声,是观众和球员一起对胜利的角逐。”

等声又是什么?

周高峻对宋淮有一丝丝的无语。

“是啊,我也对自己很无语。”

宋淮撑着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了。

车到了宋淮楼下,周高峻忽然说道:“宋淮,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迷茫些什么。但是我想,你还是喜欢音乐的,所以尝试从自己的音乐找到方向吧。”

说完,周高峻走了。

宋淮抬头,漆黑的夜空,星星都没有几颗。

那如果,他的音乐不再是有关于姐姐的,他还能写什么?

……

第二天,宋淮正在买咖啡,收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良弓藏?”

“对。”经纪人王云说道:“好像是姚思慕的事情,姚思慕那事儿L,前段时间不是闹得挺大的吗?当初姚思慕能从寂寂无名的小歌手出头,靠的就是良弓藏给她的几首歌,良弓藏算是她的恩师了,两个人只是没有正式确立那个名头。现在姚思慕事业上虽然有很多邀约,但是还是想从自己最本职的工作开始。良弓藏主动联系了她,说给她准备了几首歌,其中有一首是男女合唱,他给我们工作室发消息说感觉你的声线很合适。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

说实在话,要不是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良弓藏,王云根本不会给宋淮打这个电话。

她太了解宋淮了。

宋淮有自己的世界,他只唱自己的歌,从来不会和别人一起合唱。

“我去。”

欸?

王云愣住了,“你说什么?”

“录制的时间地点都告诉我,歌也今天之内发给我,我会练习好之后,过去的。”

“哦哦,好。”

直到挂断电话,王云还有点懵。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参加综艺,她能理解,和好兄弟有关嘛。

客串战神,好像是为了爱情。

音乐节是本届学生都要上的硬性任务。

那合唱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比良弓藏更高地位的前辈找他合唱,但是因为太珍视自己的歌,他全都拒绝了,今个儿L精神不正常了?

……

录制那天是阴雨天。

阴雨绵绵。

宋淮走进录制间,良弓藏和姚思

慕已经先到了。

良弓藏五十八岁,身高一米八七,一头银丝,精神很好,据说年轻时也是个大帅哥。

但是即便现在老了,也是个充满魅力的老帅哥。

良弓藏见到宋淮,伸出手,“你好,良弓藏。”

你好,老师。??[”宋淮赶紧弯腰鞠躬伸手握住。

良弓藏笑道:“不客套了,开始吧。”

“是。”

宋淮走进录制间和姚思慕打了个招呼。

一旦走进了录制间,就只有通过话筒对话了。

良弓藏对着话筒说道:“正式录制之前,我们先试几遍,合一合。”

宋淮和姚思慕同时点头。

良弓藏的歌和他的不一样。

良弓藏的歌显然境界更开阔一些,多的是对广阔天地的思考。

姚思慕的声音很甜,但是经历的事太苦了。

再让她唱甜蜜蜜的情歌,已经不合适了。

听众会出戏,她也再不能唱出当年的感觉了。

而良弓藏准备的这首歌就很适合她,前半段配合着她的嗓音,如同甜蜜的死亡一般天使降临,诱惑着人们坠落。

天使坠落在一望无际的漆黑大海上。

洁白的翅膀被墨水一样的黑淹没。

几片纯洁的羽毛坠入深渊。

美丽,而又破碎。

后半段却像天光劈开了密布的乌云,抚摸着已经半坠的天使,将它带回母亲的怀抱。

这首歌,只有现在的姚思慕能唱出这样的感觉。

所以,他也不行。

接连几遍之后,良弓藏说道:“今天就录到这里吧,宋淮,你回去后再好好琢磨一下这首歌的感情。”

“嗯。”

宋淮点头。

从录制大厦出来,天空还在下雨。

宋淮伸出手,指尖被冰凉的雨水打湿。

所以其实,一直以来,不是他不和别人合唱,而是他做不到。

他只会唱自己的歌,不会唱别人的歌,所以一直拒绝,一直逃避罢了。

姚思慕走了过来,“今天没带经纪人和助理?”

“嗯,想自己走走。”宋淮回道。

姚思慕看了看距离不远处的停车位,宋淮的车很好认,圈子内的人都认识。

姚思慕打开伞,“要我送你一程吗?”

宋淮瞳孔微震。

彩虹高悬于姚思慕的头顶。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倒是让姚思慕尴尬了,“那……要是你介意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姚思慕尴尬离开。

宋淮抿着唇,看着姚思慕打伞离开的背影。

他抬头看见伞的那一刻,害怕了。

但是,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彩虹吗?

终于雨小了起来。

宋淮抬步,开车离开。

良弓藏站在二楼,手里捧着温热咖啡?[(,透过玻璃静静看着宋淮的车离开。

真羡慕啊,二十多岁的青春,是他这样人到暮年的人,最羡慕,也最不可能再拥有的。

时歌是早上睡醒后,打开手机看到的新闻。

宋淮出了车祸。

她急匆匆换了衣服,拿了包就去了医院。

医院内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宋淮在十七楼最里面的单间病房。

时歌打开病房门,里面站着好几个人,病床上用白布盖着。

大家站立默哀。

时歌走过去,“宋淮?”

经纪人王云点头,然后默默擦着眼泪。

白布盖着一个完整的人。

皮鞋上沾满了泥土。

而里面的人,仿佛没有了生气。

哗啦一声。

时歌拉开了隔壁的帘子。

宋淮左手整个手臂都缠上了绷带,脸上还有伤。

他抬起右手比了个耶。

“唉,没吓到。”王云感叹了一句。

他们这都吓了五拨人了,时小姐还是第一个没被吓到的。

所以也难怪人家能在《你最爱哪个cp》整死那么多人啊,这观察力,这判断力,杠杠的。

宋淮本来还在开玩笑地笑着,但是时歌一张脸冷若冰霜。

她冷冷地问:“好玩吗?”

宋淮尴尬地把手放下,“我错了。”

“车祸是意外?”时歌继续问。

“嗯,下雨,想事情太入迷,没看清路,又有个喝醉了的司机,等发现想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

时歌抬起手,想揍他,宋淮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举了举自己受伤的胳膊卖惨。

时歌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王云有点怕,“时小姐好像很生气。”

“对啊对啊。”旁边的人也说,“我好像第一次看见时小姐这么生气,节目里别人不管怎么挑衅她,她好像都没有真生过气。”

宋淮愣住了,他是不是犯了大错了?

……

范晓林拿着手机吃瓜。

最近大家都去吃瓜了,一个瓜比一个瓜炸裂,找她咨询的人都少了,业务量急剧萎缩啊。

范晓林撑着头想,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是某豪门丢失的女儿L,她的父母也在找她,等着她回去继承万亿家产?

范晓林正打着哈欠做白日梦,门铃响了。

“谁啊?”

范晓林走过去,打开门,当场炸裂,“你来还我十个麻辣兔头?”

“不。”时歌推开她,臭着一张脸,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我来做情感咨询。”

你?情感咨询?

范晓林揉了揉脸,怀疑自己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范晓林抱着吃瓜的心坐下,“你想问什么问题?”

时歌

把宋淮的名字隐去,然后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范晓林咬了咬手指头66[,“那你在纠结什么?”

“停车场膝盖受伤那次,他是故意的。”时歌冷着一张脸说,“骑马有护膝,就算没有,他也不可能只伤一条腿,一个膝盖,膝盖也不可能伤成那个样子。”

范晓林再度咬起了手指甲,“那你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纵容他?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刻意放纵他接近你?”

“一开始是因为一点过去的某些情份。”

“是吗?”

范晓林表示怀疑,“那现在呢?他出车祸了……”

“也是故意的。”时歌说道:“他故意装死,想看看我是不是还关心他,会不会因为他伤心。”

光这么听,这男人心机好重。

范晓林:“那既然你都看穿了,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你在气什么?”

“问题是他得逞了。”

得逞?

范晓林满脑袋问号。

时歌怒道:“我真的因为他动摇了,我真的当时以为他死了,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在那一刻,我真的很怕掀开帘子什么都没有,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了恐惧。”

范晓林继续咬手指了。

那这不就是说你很在乎他,甚至可能是喜欢他吗?

所以到底在纠结什么?

范晓林说:“就和以前一样,继续放纵下去不好吗?”

“不行,我被他左右情绪了,你明白吗?”

不明白好不好?

鬼能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范晓林忍住内心的呐喊,“被他左右情绪了,然后呢?”

“然后你不觉得很可怕吗?距离太近了,他开始控制我的情绪了,人的情绪会影响行为,行为不能越界。”

范晓林使劲啃指甲。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喜欢一个人被左右情绪不是很正常吗?

不能越界又是什么鬼?什么叫越界?界限要有才能越啊!所以你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时歌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搞不明白了。”

范晓林:我也搞不明白啊。

你说来说去,换算下来,不就是喜欢吗?

不喜欢,你干嘛放纵,不喜欢,你干嘛被他左右情绪。

说白了,不就是害怕失去吗?

“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有了一个结论。”

是吗?

范晓林问:“什么结论?”

“必须斩断我和他之间的联系。”时歌说。

你从哪个地方得出的结论!!!

这中间跳过了二千万年的逻辑推理过程在哪里!

你的逻辑在哪里!

范晓林感觉自己都快抓狂了,在心里疯狂呐喊。

范晓林试探地问

:“咱就是说,能不能不要这么轻易的下结论?

不行,结论已经下了,回不去了。”

范晓林:“……”

你丫在感情上不会是回避型人格吧?

但是也不可能啊。

范晓林继续咬指甲。

时歌绝对不可能是回避型依恋人格,她丫的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不像!

范晓林哭。

这就是做白日梦的报应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难这么没有逻辑的情感咨询?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时歌起身。

谁跟你愉快的决定了?

范晓林深呼吸,“但是,时歌。”

“嗯?”

“你说他热爱你吧?”

范晓林一边咬着手指甲一边说:“换算一下,已经算相互表白过了。”

“这不算。”

“我说算就算!”

范晓林炸毛。

“你发什么脾气?”时歌纳闷地看着她,“还有,别咬手指甲了,都快咬没了。”

范晓林看了看自己已经咬坏的指甲,放下手,“你如果要彻底斩断这样的联系,你应该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最正确的。”

“什么方式?”

“你少装傻!”

范晓林站起来,一边炸毛一边怒指时歌:“你别在我面前装傻,咱俩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我还不知道你?你绝对知道‘正确的拒绝方式’。如果你不想用,说明你不想完全斩断,那你就给我认认真真彻彻底底地反思一下自己!”

时歌略微思索了一下,“你脾气越来越差了,你这样对顾客的态度,我很不高兴,所以别想收钱。”

说完,时歌一撩头发,昂首挺胸地走了。

范晓林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死妮子,特么白嫖她呢。

时歌从范晓林家出来,到楼下买了份酸辣粉。

大早上的,被这么一气,她连早餐都没吃。

迟早揍那小子一顿。

“哟?还有人能气到你?平常不都是你气别人吗?”

119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时歌脑海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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