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晓选择了[继续]。
“……”
“…………”
“………………”
“……这有什么意义吗。”
孩子的问题让天宫晓愣住，他没有想过赋予系统给出的选项任何意义，一般而言，大家都会把摸头这个动作归结于向对方表达好感之类的吧？看着孩子平静中带着警惕的眼神，天宫晓一时之间也不太确定了。
很快，系统跳出来的第二个选项，让天宫晓意识到，孩子并不是在问摸头有什么意义，他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根本没期待天宫晓的回答。
[继续]
[停止]
天宫晓陷入犹豫。
孩子眨着眼睛，用深得有些空洞的眸子与他对视，似乎天宫晓一厢情愿的示好，对孩子而言与惩罚之类的事情没有区别。
右上角半透明的对话框里，出现金主的弹幕。
[怎么了。]
天宫晓小声地说：“我不知道你讨不讨厌摸头，所以不清楚自己应不应该继续，你会讨厌吗？”
被这么问着的孩子没有回答，天宫晓只能尝试性地再次将手落在孩子的头顶。
手心里传来了微妙的柔软发丝的感觉。
孩子：“……”
[继续]
[停止]
选项又出现了。
天宫晓仔细观察孩子的脸色，发现这个只有他胸口高的小朋友，至少脸上没有出现明显的拒绝。
松了口气，那就继续吧。
只要多摸几次，要么这个可怜的孩子感受到自己的善意，要么他被迫习惯自己的触碰。
怎么看应该都不是坏事吧？
孩子的发丝穿过天宫晓的指缝，他将孩子那头凌乱的头发一点点地梳理好。
[继续]
[停止]
继续。
孩子没什么反应，但隐约看得出来他开始感到困惑了。
[继续]
[停止]
继续。
天宫晓在帮助孩子解开打结的头发上，获得了些许的乐趣和成就感。
孩子：“……”
[继续]
[停止]
继续。
孩子：“……你好像很开心，为什么。”
这次孩子同样也没打算听天宫晓的回答。
系统用提示结束了孩子的对话：天黑了。
天宫晓的手悬在孩子的头顶，再次愣住。
他好像在把人领回家后，就这么一直盯着对方的脑袋玩到了天黑。
嘶。
这是什么混蛋大人虐待小孩的犯罪现场！
天宫晓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他连忙把人领到餐桌前，自己则是进入厨房，准备捣鼓一份简单的晚餐。
孩子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他们只能吃点清淡的，可以用锅里剩下的骨汤熬一锅粥，点缀上已经被煮软的碎肉和青菜，虽说不过丰盛，但短时间内已经是天宫晓最拿的出手的晚餐了。
他端着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僵在座位上的孩子面前，然后递给孩子调羹。
“吃吧，小心烫。”
孩子明显愣住：“吃饭？”
天宫晓坐在孩子的对面，点头：“对啊，家里的食材不够多了，明天大概需要出去买一些，你喜欢吃什么？土豆？胡萝卜？小孩子一般都很挑食的吧，或者你的口味比较偏西方一些……”
他絮絮叨叨着，看孩子不吃，以为对方是怕烫，于是将自己这份吹冷了一点后，与孩子的进行交换。
“这样就不烫啦，”天宫晓说，“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晚饭不合你胃口吗？”
孩子捏着调羹的手指泛白，他低着头，语速平缓：“今天有客人要来吗，我需不需要先躲起来。”
天宫晓诧异的：“……客人？没有啊。”
他看着孩子，后知后觉地听懂了孩子的意思。
一碗飘着碎肉和小葱的骨汤粥，对孩子而言已经是招待客人的丰盛菜品了吗？
丰盛到孩子觉得这是为客人准备的，而不是给他吃的？
天宫晓喉咙有些干涩：“不，这是为你准备的晚餐，你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这对你伤口的愈合没有好处，而且你太瘦了，必须多补充点蛋白质才行……总之，这不是为客人准备的，是特意给你的晚餐。”
孩子抬头，对天宫晓说：“我的？”
“我还没有哭就可以吃饭了吗。”
天宫晓张了张嘴。
“以前的主人喜欢看我哭，所以如果我不哭，就拿不到发霉的面包和水，”孩子说，“我不喜欢哭，但人的身体就是这样，即便是不喜欢，也会在感受到疼痛之后，自动分泌眼泪。”
他不太熟练地捏着调羹，用生硬地动作将粥送到自己嘴边，甚至没理会天宫晓提心吊胆的“小心烫”。
在一口滚烫的热粥从喉咙进入腹部后，说：“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主人。”
孩子吃饭的速度很快，快到就像是在警惕着眼前的食物会突然被其他人抢走一样。
天宫晓担忧地看着他：“吃慢点。”
孩子动作一顿，狼吞虎咽的动作更快了。
于是天宫晓不敢再说别的，默默地被扑面而来的愧疚淹没。
吃完晚饭，到了差不多要睡觉的时间里。
天宫晓把自己隔壁的那间空房收拾了出来，房间有点旧，也不如主卧大，但好在通风条件不错，每天都能闻到院子里小草的清香。
孩子站在门外，神情有点紧绷，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隐藏什么：“我要使用这个房间吗，让我睡在床上？”
“因为接下来，你打算对我做点什么，对吧，就像以前一样。”
孩子的声音低了下去，正在哼哧哼哧搬新棉被铺床的天宫晓并没有看到，孩子藏在身后的那支调羹。
弹幕刷得飞快。
[我靠！那是什么！他什么时候把调羹偷来的？！]
[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坏胚！他藏武器了！主播！主播你抬头看一眼弹幕啊！]
[他不会以为主播铺床是想干那什么吧？！我们主播可纯洁了！他根本不会对小屁孩动歪心思！]
[主播！！（发出尖锐的惨叫）金主！你说句话啊！这小子不会是在杀了前一个打算对他这样那样的主人，才流落到主播这里来的吧！这到底是什么危险游戏啊！这跟一般的黄油不一样啊金主！]
[都闭嘴。]
[没到那种地步。]
等天宫晓干完活，再抬头时，弹幕已经被清空了。
他没看到观众们对他的提醒，看到的只有系统跳出的新选项。
[“我不会做那种事。”]
[静静地离开房间。]
“什么？做什么事？”天宫晓茫然地扭头看站在门口的孩子，觉得自己还没到离开的时候，于是选了第一个选项，“快过来，只给你垫了一层棉絮，正在发育期的小朋友不能睡太软的床，会对脊椎不好。”
“如果怕黑的话，床头柜给你放了一盏台灯，晚上点着它睡觉就好了，冷的话要及时跟我说，我再给你加被子，家里没有小孩的衣服，我拿了两套洗干净的我的衣服，你先凑合用，明天我们再去买新的。”
“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记得。”孩子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背在身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大腿两侧。
天宫晓耐心地引导：“那我叫什么？”
“……天宫，晓。”
“你真棒，”在没有选项的情况下，天宫晓自然地把手放在了孩子的头上，“我只说了一遍，你就记住了呢，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如果不习惯喊名字的话，也可以喊我医生，我是一名医生，或者你喜欢别的称呼？但是主人不行，知道了吗？”
孩子微微侧眸，避开了天宫晓的目光：“……明白了。”
没有等到孩子亲切地呼唤自己，天宫晓有些小遗憾，但他也明白，他无法短时间内就获取这个孩子的信任，过去的生活已经让孩子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天宫晓弯下腰，小心地凑到孩子面前，试探着对方能够接受的底线，然后在最恰当的地方停下来，露出笑容：
“那么，晚安，小朋友，你明天会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第二天。
好消息是，系统给了除摸头和对话之外的选择——状态。
状态选项点开，他就能看到孩子对他的好感度。
坏消息是，期待满满点开状态栏的天宫晓发现，孩子对他的好感度低到只有个位数：7。
系统甚至还扎心的为这个数字提供了详细的文字解释：他不信任你，在警惕着你。
天宫晓搓搓脸，开始觉得这个游戏对他来说难度会不会太高了。
“也许应该下线去看点养育小孩的书籍学习一下？”天宫晓喃喃自语，“我好像做得还不够好。”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做早餐，直到早餐快做好了，孩子才踩着软绵的步伐，走到天宫晓的附近。
天宫医生的警觉性很高，立刻判断出孩子的身体可能不舒服，于是快步过去，将手贴在受到惊吓却来不及后退的孩子额头上。
“别动，”天宫晓皱眉，“你发烧了，能自己回床上去吗？算了，我送你回去。”
在天旋地转中，没来得及说话的孩子瞪大眼睛，被天宫晓横抱起来，塞进了没多少温度的棉被里。
“我去给你拿药和热水，你躺着不要动，知道吗？”
因为生病，孩子的表情似乎变生动了一点：“不、不用——”
“生病了就得吃药！”
“——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以为孩子只是单纯不想吃药的天宫晓停住离开的步伐。
然后转身，回到床边。
孩子依然在躲避他的目光：“只是发热而已，躺在地板上也能降温，反正以前也都是这么做的。”
大概是被烧得脑子有点不清醒了，孩子竟然乖巧听从天宫晓的命令，瞪大眼睛观察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的大人。
天宫晓看着他，把冷水浸湿的毛巾敷在孩子的额头上：“但是在我们家，生病的人不准躺在地板上。”
破天荒的，天宫晓听到了孩子小小的一声“对不起”。
他笑了笑，低声回答：“不必道歉。”
药物的作用没有预计中来的快。
孩子额头的温度不仅没有降低，还逐渐发展到烫手的地步。
天宫晓焦头烂额，只能守在床边，为孩子一遍遍换额上的毛巾，企图物理降温。
烧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也一直皱着眉头，小声地喊着冷和对不起。
当天宫晓再次将毛巾放在孩子头上时，孩子歪了歪头，疲惫地睁开眼睛，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孩子才有点稚气和虚弱。
“……不要这个……冷……”
“但是可以降温，你烧得太高了。”天宫晓耐心解释。
“……不要……”
眼看着孩子挣扎着要坐起来，天宫晓只得安抚道：“好好好，不要了不要了，但是我们得用别的东西给你降温，好不好？”
“……要……”
“要什么？”
孩子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天宫晓的手上，然后抿住嘴。
天宫晓看看自己的手，尝试着盖住孩子的额头。他的手对于孩子而言很大，足以遮住孩子的那双眼睛。
“这样会好一点吗？”他问。
孩子没有回答，只是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
天宫晓便将另一只手放在冷水里降温，等这只手的温度起来了，就换另一只手敷上去。
可作用依然不大。
孩子的身体一直在哆嗦。
系统在这时给出了两个选项。
[用体温为他取暖]
[寸步不离地照顾]
天宫晓：“……？”
视野的右上角，沉寂已久的弹幕飞快划过。
[这就是level4的含金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