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气若有似无,杜若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总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但是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你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气么?”她抬头看向叶远舟,问完之后又有些后悔。
自己验尸的手法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寻常的仵作即便会动动刀子,也不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叶远舟方才没有脸色大变已经算是非同寻常的胆色了,现在让人家凑近了去闻一个死人大到离谱的脾脏……
这就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算叶远舟现在立刻变了脸色,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杜若在心里这样想着,而下一刻叶远舟就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缓缓俯下身去,和她方才一样,凑到那伤口附近,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我什么都没有闻到。”他重新直起身,摇摇头。
杜若有些疑惑,她的嗅觉的确敏锐,但是也只是比寻常人要更能分辨一些浅浅的气味而已,并没有到非常离奇的程度。
没道理自己能闻到的气味儿,叶远舟却完全闻不到。
按说一个习武之人,不光需要有过人的耳力,嗅觉也应该是不差的,否则遇到用毒烟迷药的龌龊小人,那不就毫无抵御之力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杜若把心中的这个疑惑暂时先抛在一边,既然叶远舟说他闻不到,那牛角尖暂时不钻,她又继续专心检查起石家小姐的其他五脏六腑有没有什么离奇之处。
检查之后,她发现腔子里除了脾脏大到令人瞠目结舌之外,其他倒是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只是这石家小姐从头到脚,可以说是每一处都是一副血液流失殆尽的模样,因此她的皮肤才会呈现出那般惨白的模样,甚至干枯到像是一层纸一样。
可是方才在自己动刀子之前,这尸首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是完好的,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伤口,不论大小。
杜若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既然腔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之处,她便回身取了针和桑皮线,打算将那道骇人的口子缝回去。
这一转身,一阵眩晕忽然袭来,她身子晃了晃,脚底下打了个趔趄,若不是叶远舟在一旁及时伸手将她拉住,杜若这会儿只怕是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叶远舟扶住杜若,表情紧张地盯着她。
虽然杜若分析那暴毙的原川县衙差的死因与这古怪的女尸并无关联,听起来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但这也只是听起来合理而已。
有很多事情都未必在他们的认知之内,就像面前这从头白到脚的女尸,死去许久,身体里几乎没有什么血水,仅剩的那一点却、隔了这么久都没有凝固。
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可是偏偏,这么一具不合理的尸首现在就真真切切摆在他们面前。
所以万一杜若的推测是错的,那衙差的死的确与接触了这女尸有关,那杜若方才的一系列举动岂不是会给她带来偌大的危险?
思及此,叶远舟的心头没来由的一紧。
那种紧张和担忧,当年被父亲扔到军中历练,与蛮族交战生死一线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杜若被叶远舟拉住,很快稳住了身子,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全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了。
“我没事,”她摇摇头,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完全不觉得晕眩了,“可能是这么长时间粥水未进,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这里验尸,所以才一下子有点虚了。”
叶远舟看着她,确认了杜若脸色无异,站在那里也不打晃,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把手从她的手臂上松开来。
“我真的没问题。”杜若看出叶远舟脸上仍旧不大放心的表情,笑着指了指那具看起来依旧能把人吓掉魂儿的女尸,“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我也得把这石家小姐给验完。”
“好,”叶远舟见她很坚持,也没有什么阻拦的余地,便又叮嘱一句,“若有不适,立刻告诉我。”
杜若将桑皮线穿入针鼻儿,小心翼翼将石家小姐胸腹处那一道长长刀口两侧的皮肉合拢起来,对得严丝合缝,然后便全神贯注地缝了起来。
只见她针线翻飞,手上的动作既麻利又仔细,没一会儿的功夫,原本那一道可怕的大口子就被缝了起来。
最令叶远舟感到惊讶的是,杜若的手法十分巧妙,被她缝过之后的刀口看起来完全闭合起来,乍一看就好像只是一条长长的皮肤这周而已。
“没想到你读书读得好,竟然还有这般手艺!”叶远舟忍不住感叹,“你之前说令尊不拘泥于旧理,鼓励你像别家男儿一样读书赴考,我以为他不会督促着你去学女红刺绣这些东西的。”
“不怕叶兄笑话,我还真就没学过这些。”杜若嘴上说着客气话,表情看起来可是完全没有半点怕人笑话的意思,坦然得很。
“那你这一手绝活是……?”叶远舟疑惑地问。
“算是家学渊源吧!我家世代行医,直到我父亲那一辈的时候,出了他这么一个‘离经叛道’,一页医书都不肯翻的不孝子,才把我们杜家这行医世家的传承给断了!”
杜若一边缝,一边语气轻快地调侃着:“这手艺是年幼的时候祖父教我的,他本想着儿子不肯继承他的衣钵,若是孙女肯,那倒也不失为一种补救。
只可惜,我也辜负了祖父他老人家的期望,对于医活人没有什么天分,验死人倒是一点就透!”
说话间,原本的那道口子就已经被她给缝得整整齐齐。
杜若把针线收好,直起身来,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又继续埋首检查起石家小姐身上的其他地方,试图找到隐藏在某一处的伤口。
只是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仍旧是什么伤处都没有找到,这石家小姐生前的确是一位娇养的闺阁女子,浑身上下的皮肤即便在这也一种奇怪的状况下,仍旧能够看出保养得非常细腻,连个疤痕都不曾留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