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沈灵犀是被雪团的叫声唤醒的。
她睁开双眼,就看见雪团睁着一双琉璃似的鸳鸯眼,正一脸好奇地瞧着她。
眼见沈灵犀醒过来,雪团十分兴奋,在她手边打了个滚,蹭了蹭。
沈灵犀这些日子都在宫外,许久没见它,昨日来寿康宫,也没瞧见它的踪影。
她原以为它已经转生去了,没想到,它竟还留在太后这儿。
“我可想你了,你也不出宫来看我。”
沈灵犀轻笑低喃,下意识伸手去摸它的猫猫头。
然而,这个动作,却令她冷不丁想起,昨日与楚琰之间的事情。
沈灵犀脸颊微红,收回手。
不觉间,又想起昨夜那场梦来。
若真细算下来,当初因为这位皇太孙殿下替她收了尸。
所以,重生以后,想到自己枉死后,被妥帖入殓安葬时的感动,她才下决心做了殓尸人。
能得今日这番成就,再加上小姑姑的事,沈灵犀觉得,自己还真应该好生感谢他才是。
可感谢归感谢,扯到“成亲”上头,实在有些离谱。
昨日她脑子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厘清头绪。
此刻,沈灵犀坐起身,抱膝坐在床头,看着面前的雪团,总算有时间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雪团,你说他昨日明明在皇上面前说,已有‘心悦’之人,可为何一出门,却又与我提‘成亲’……”
雪团歪头看着她,也很困惑:“喵呜……”
沈灵犀灵光一闪,“你说,若他真有心悦之人,宁愿惹皇上生气,都不说是谁。如此藏着掖着,莫不是……这女子有什么不能在皇上跟前过明路的身份?”
她掰着指头,“比如,像话本子上写的那些……什么罪臣之后啦、身份悬殊啦、又或者是朝堂上的政敌之女?”
“喵呜。”
雪团嫌弃地看着她,背过身去,跳到临窗的桌子上,朝窗户外看了一眼。
“说不定是所爱隔山跨海,无法逾越身份的鸿沟,他担心皇上不会同意那女子,所以想拿我当挡箭牌。”
说到此,沈灵犀脑中立时脑补出一场,皇帝“棒打鸳鸯”,逼迫楚琰不得不找个“契约新娘”的大戏——
“你说会不会是这样……”
沈灵犀拿捏出楚琰惯常的做派,挺直背脊,假装从袖中掏出一张契书甩出来。
她目光冰冷无情,学着楚琰的语调,清冷孤傲地道:“皇上不许孤娶她为妻,给你一百万两,假意嫁给孤,成亲之后你做主纳她进门,事成以后,寻到合适的时机,孤会与你和离,这些钱就当是孤给你的补偿。”
“喵呜……”雪团站在窗户前,朝她叫了声。
可沈灵犀正演得上头,并未发现它的异样,自言自语道:“倘若果真如此,一百万两白银,这活儿接了也不算亏,是吧……”
她顿了顿,又想了想,不确定地道:“也许,他并不是心有所属呢?”
“喵呜。”雪团从桌子跳回到她跟前,打了个滚。
“你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是不是?”
沈灵犀认真忖度,“他根本就没这个所谓的“心悦之人”。只是胡乱编造出来搪塞皇上的借口。可是,他知道皇上不会善罢甘休,为了日后能应付皇上再赐婚,所以才找上我……”
她又换楚琰的声调:“一百万两,时间一到我们就和离,一别两宽,这些钱,就当是孤对你的补偿。”
“喵呜!”雪团冲着她的脸又叫了一声。
沈灵犀看着它问:“既能报恩,还能赚银子,也不是不行……对不对?”
“喵呜。”
“那好,等下回再见他时,倘若他旧事重提,我便与他好生讨论讨论银子的事。”
沈灵犀说着,又喃喃道:“……还是把银子再定高点,让他知难而退也好。”
“这样也不算得罪他。”
毕竟还要想办法从他手里把小姑姑救出来。
沈灵犀对着雪团,自说自话地演了这么一通,把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换作银钱来衡量,总算令她宽心不少。
全然没有注意到,窗户外头一个极轻的,远去的脚步声……
坤宁宫。
鎏金的朱雀铜炉里,袅袅燃着檀香。
皇后慕慧容穿一件家常的天青色长褙,被宫婢太监们簇拥着,正坐在窗前,绣着一副凤穿牡丹的绣屏。
在她旁边,一个头戴珠翠,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满面堆笑地夸赞:“娘娘的针法是越来越精妙了,瞧瞧这针脚如此绵密齐整,颜色配得也极华美明丽,把这朵牡丹绣得跟真花儿似的。还有这只凤凰……真是太传神了,好似要从这白锦上飞出来一样。”
妇人姓周,名唤翠芬,是承恩公夫人,承恩公慕玉山的继室。长得和气爱笑,不管见谁,都是笑脸相迎,从不曾跟人动过气。
她膝下一子一女,儿子是公府二公子慕怀杰,女儿是冰清县主慕雪娥。
听到周夫人的夸赞,皇后淡淡笑了。
“嫂嫂一大清早进宫来,定不是专门看本宫做绣活的。都是自家人,有事不妨直说。”
“还不是雪娥的亲事……”
周夫人面上有些赧然:“听闻皇上近日在给殿下择亲事,选了王家、李家、崔家、程家和徐家,独独没选咱们慕家和窦家。”
“雪娥是太后和娘娘您亲眼看着长大的,人品、相貌哪一样也不比旁人差,与殿下还是青梅竹马。”
“娘娘,雪娥可是您嫡亲的侄女,您想想办法,在皇上面前给提一提吧,若雪娥能嫁给殿下做正妃,将来也好在您跟前侍奉不是?”
皇后侧着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针线,手上的动作半分没有停顿。
“太后那边压根就没让窦家送画像进宫,许是不想让窦家掺和进来。皇上既有意不选慕家姑娘,定是心中自有考量。这种事……本宫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雪娥跟六郎的性子,也未必合适。”
“娘娘。”周夫人脸上带着为难,凑近了道:“您是知道的,雪娥那丫头一直都喜欢六郎,若她没这个心思,臣妾也不会巴巴跑来求您。”
“况且,今日临出门的时候,婆母还交代臣妾,务必得您一个准信儿,给她老人家带回去……”
“这阵子因为武安伯老夫人的事,婆母很是伤怀,一直提不起精神,多亏雪娥在跟前服侍。一听说有这回事儿,她老人家就一直记挂着呢……”
听她提及自家亲娘,皇后叹息一声,止住了手上的针线。
她抬起眼帘,“六郎那孩子,自个儿向来有主意,若他不愿意,便是皇上也拿他没办法。与其在本宫这儿想法子,不如让怀安带她去六郎跟前多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