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天高皇帝远
“成”阎大娘说完转身进屋,没多久便将睡眼懵懂的阎水吉给拎到宋氏姐弟眼前,顺便又用手去蘸了把凉水回来给阎水吉摸脸,冻得阎水吉当场龇牙咧嘴清醒过来。
这看似平凡无奇的动作,却深深触动了宋氏姐弟敏感的心。宋如沐前世享受了无数母爱,看到这一幕只觉心里一暖;宋念之却又不一样,虽然他从小有姐姐陪伴、照顾,但那种对母爱的渴望,驱使宋念之入迷一般的瞧着阎大娘母子,直到阎水吉冻极地将母亲冰冷的一手推开,宋念之才抿着嘴、敛下眸子将视线移开。
无意瞥见宋念之那百般失落的表情,似明非明的宋如沐只隐隐感觉心头有些发疼,便偷偷握住宋念之泛着暖意的小手,捏了又捏,直到宋念之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之后,宋如沐才笑拉着宋念之与阎水吉说起话来。
从阎家出来,转身挥别不明真相的阎大娘,与因为收到美食方子而惊讶过度的阎水吉。宋氏姐弟携手爬上马车,紧握的手在放下车帘之后亦没放开。
马车驰出孙家庄,宋如沐因思量着阎水吉会不会真将那方子卖去杭州,许久之后觉得小腿有些发麻,不甚在意的宋如沐即准备换个姿势松散一番。
哪知宋如沐身子刚挪动几分,腿还没伸直的时间,依宋如沐而坐的宋念之,便无言地抱住了宋如沐,放在姐姐肩头的脑袋有意无意的蹭了几下后,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懦懦道:“姐姐……若是我们的母亲还活着,会不会也和阎大娘疼盐水鸡那般疼爱我们?”
这问题一出,宋如沐总算明白了宋念之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别扭的缘故。心底深深叹息一声,暗道怕是阎氏母子相处的景象触动了宋念之的思母心结,才会让他表现的如此脆弱。宋如沐顾不得调换姿势,便轻轻抚上弟弟宋念之地肩头,说道:“念之先告诉姐姐。念之觉得幸福吗?”
“嗯,念之有父亲、有姐姐,很幸福!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母亲如果在,会不会也和阎大娘那般!”没有抬头,只将抱住姐姐的手臂收紧,语带失落的宋念之缓缓说道。
“会。当然会!我们的母亲是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所以我们的父亲才会那么想念我们地母亲。念之应该为母亲感到骄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闷闷不乐。你如果这样下去,住在天上的母亲看到了,会不安心的。”
用无数次安慰、鼓励自己的话来安慰宋念之,却换来宋念之长久的沉默。意识到宋念之已然成长到有了独立思想,有些事情必须要靠他自己去想通才能彻底解决的时候了。不再说话,宋如沐只任凭宋念之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肩窝,抱着她的手臂更是收紧又放开。重复再重复。不过这一情景在随车的茶语与暖姬捂嘴偷笑时,统统化为无有。
闻两人笑声地宋念之松开抱着姐姐的手臂,抬头对两人哼道:“笑什么。再笑的话,年时我就让姐姐不给你们假,看你们见不到自家母亲,哪个还笑得出来。”
“少爷您这话只管去吓唬茶语姐姐吧。反正最疼我地姐姐也不在了。我若回去多吃几天饭。还给弟弟惹些闲言碎语。所以才不回去。就留少爷您身边。趁大过年地多讨些赏。拿回去给弟弟贴补学费。嘿嘿……”与茶语并肩坐地暖姬见宋念之故作凶狠地说道。也不害怕。只抱着茶语笑眯眯地说着。
“你……”记起那年回墨城时。暖姬曾经说起过关于她自己地身世。宋念之为之气结。暗道当初好好一个暖姬。怎么就给寒姬带地如此伶牙俐齿了。
不管这边主仆两人大眼瞪小眼。那边被暖姬拿来做挡箭牌地茶语毕竟年纪略微大些。从进宋家开始伺候宋如沐起。就见多了宋念之黏着宋如沐地情景。相比小时候地那些情景。现在已然是好了不知多少。
只是暖姬抱着她笑地过分。她才没忍住跟着笑了两声。现下闻得暖姬将话题扯她头上。茶语便戳下继续与少爷宋念之瞪眼地暖姬。笑骂道:“好好地怎么扯我身上了?再说你这是怎么与主子说话地。哪里还有点做奴婢地模样了?不知道地还当你是哪家小姐呢!”
这话刚说完。暖姬登时便如那泄了气地气球。面带祈求之色对茶语搓手求道:“茶语姐姐。我地好姐姐。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少爷、小姐听了自是没什么。若是被宋嬷嬷知晓去。还不得把我给赶出家去。”
平时多跟着宋如沐打理家务地茶语。在这般小丫头眼里自是有自己地威严。见暖姬因为她一番话就吓得白了脸色。又知道宋如沐对这些尊卑之事格外无所谓。说多了反而惹宋如沐不喜。这才道声“知道就好”后便不再多言。
宋如沐正在庆幸暖姬的话转移了宋念之视线,却发现宋念之的丫头之一暖姬,因为几句玩笑话就认了真,便笑道:“平白那么认真做什么,这里又没得外人”,而宋念之本来也只是少年心事,来的快去的也快,见两人这边一顶杠,便立时没了方才的气焰,只放低语气笑道:“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们想笑就尽管笑去”。
宋念之如此作为,倒让茶语与暖姬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齐声道“少爷,我们错了!”
马车回到山庄,一路被三个小女人说笑的宋念之便告辞姐姐宋如沐,带着暖姬回房温书去了。欢快的步伐,哪里还有方才那个满心思母地少年半丝影子。
忍俊不禁地宋如沐,回房之后就听茶香说起老家来信了。于是宋如沐便来到书房见宋翰,想要从宋翰处得知信里说些什么,可宋翰显然只当宋如沐还是孩子,也不细说,只道宋老爷子与宋老夫人想她与宋念之了。
对于宋翰这般说辞,宋如沐是半信半疑,不过既然宋翰这般说,她就权当信了。稍后带着茶语来到宋嬷嬷房间。先是陪卧床几日的宋嬷嬷说了一会话,后在伺候宋嬷嬷吃药时,宋嬷嬷才提起墨城老家地来信,说两月前送去的年礼已经收到。
“哦?可有说了什么?不会又像去年那般说咱们的礼略有不周吧?”,听闻宋嬷嬷提起年礼,想起去年光为宋翰购买各种珍贵药材。他们的银两就几乎花了个精光,到得年底费尽心思送年礼回老家时,竟然得来一句“略有不周”,宋如沐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得宋如沐这般说,宋嬷嬷也知道宋如沐是想起了去年之事,便笑道:“呵呵……托了大人要进京听赏的福,今年倒是没再如此说,只说那送回去地富阳茶若真是自家庄子上出的,来年开春时就再多送一些回去。也好给家里做人情使。”
宋如沐默然,暗暗来句靠之。心想那茶可是要卖了做原始资金的,哪里就成了他们做人情的?要做人情那也得多等两年。待茶园扩大些后再说啊!宋如沐心里这般想着,脸上自然就没了多少笑容。
宋嬷嬷看在眼里,费力的抬手拉起宋如沐的白玉小手,叹道:“你也别放心里去,嬷嬷知道你留着那茶有大用处,可毕竟家里人多嘴杂,样样都攀比着。别人都只见到你父亲做到五品知府,还道咱们有多富贵,哪里知道这些年咱们多是亏空。出地多进的少,你们父亲还最喜接济那些落难百姓。绕是如此,若是咱们不送,别人还道你父亲得富贵忘家人,与名声上便不好听了”。
“嗯!嬷嬷别急,沐儿明白其中的道理,等明年开春摘了茶后自会让小川叔送些回去的”,宋翰从当年名门大族的三少,到现在官越大越穷。只能让宋如沐在感慨好官难为的同时。自己尽量去做好宋翰的后勤工作,不让这些烦心俗事扰到一心为民的宋翰。而且按照她的计划,再过两年虽然她们不会大富大贵,至少以后这些年礼之事便不会再犯愁了。
听宋如沐这样一说,宋嬷嬷自然是欣慰不少,只是稍后宋嬷嬷却是叹息一声道:“唉件事嬷嬷真是堵在心里难受地紧,也没个人说去。”
宋如沐心想肯定是老家又说了什么,宋嬷嬷才这般呕心,故而宋如沐暗叹口气道:“难不成除了要茶。还要别的不成?嬷嬷就说给沐儿听吧。”
“呵呵……你呀。嬷嬷就知道你会这般说!倒不是要东西的事,是那接年地事。家里头说今年让咱们禄神,我这心里就给堵住了。你说说,这别人家过年那都是忙着接福神,祈求来年能得福神庇护,全家平安又健康,如何到了咱这边就变成接禄神了?”笃信佛教的宋嬷嬷万事都是先求一个平安,不像老家那般先求禄,认为有了禄后自然就会有福。而从看过信后就将这事放在心头的宋嬷嬷,又不好和宋翰细说,以免给宋翰添堵。故而只能挨到宋如沐回来,和宋如沐念叨念叨。
宋如沐了然,穿越之后的第九个年头,她也大概了解全了这里的风俗礼节,更知道宋嬷嬷格外看重这个,便嘻笑道:“不是有话叫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吗?反正过年接年的是咱们,谁也不知道不是?到时候咱们福神、禄神一起接!”
“你这丫头……就是鬼!”卧床的宋嬷嬷这才长舒口气笑道。
安抚过宋嬷嬷回到房中,宋如沐拿出帐薄,暗自盘算着年后该如何安排银两时,忽然门房来报说“阎水吉来求见于她”。
心道声“看来有门”的宋如沐,让人将阎水吉请到前厅,说她随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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