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乐呵呵走回铺子,他朝柜台一靠似乎根本不着急回隔壁张记:“咋地,李复哥,我可都听见了啊!”李复平和也爱开玩笑,加上他和几个人的关系都处的不错就冲栓子笑着道:“听到又能怎么滴,我还就是看见你把胡二推到的,怎么你还不承认。”“承认!”栓子拉个长音目光看向胡二:“喂,你没摔坏吧。”胡二根本不想理栓子,他刚刚又找出来平时穿的粗布衣服,这会儿正把新衣服换下来,听栓子问他就恨恨的把新衣服朝柜台后面一摔,理都不理栓子。“呦,这是怎么了,你栓子也有认错的时候?”李复冲栓子眨了眨眼。“必须得认啊,这过些日子两家又成一家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要是老和胡二过不去那不成了窝里斗了?”栓子说着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手一摊托到李复面前。“不吃不吃,这待会来了客人不像话。”李复摆了摆手。栓子捏着瓜子咔吧咔吧磕了起来。“栓子,你又听谁说的两家成一家?”李复见铺子里也进不来的客人,正闲着就趴在柜上看着栓子问道。“里面正商量着什么时候搬家,什么时候动工呢。”“呦,商量怎么样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到时候这中间墙一拆,这铺子又大又热闹。”胡二厌烦的看着栓子磕瓜子,这瓜子皮就这么扔到地上待会儿贾丰回来准又问自己。他拿着扫帚簸箕围着栓子周围赌气一般的扫走,扬起了一堆尘土,李复扬手呼扇着:“胡二,你这是抽什么风。”“让他抽,反正抽不了几天.....”“郭全,你别欺人太甚!”胡二把扫帚簸箕咣当撒手往地上一扔指着栓子说道。栓子一愣,这铺子里外,院子里外大多叫自己栓子,自己也听的习惯。倒是这个郭全的大名,再没人喊自己都快忘了。“就欺负你咋了?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在那院子学了手艺不好好做,非要到这边来,啥也不会除了擦擦柜台扫扫地还能干啥?”“你还说我,你一个臭拉车的....”“嘿!”栓子瞪着眼握起了拳头“别别别,说的好好的,怎么还真要打!”李复赶忙从柜里转出了拦在两个人中间。“请问!”从铺子外走进来一个人,一句话让铺子里三个人都朝他望去。进来说话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他的鼻子上顶着一副厚厚镜片的眼镜,一身略微显得旧的西服略有些肥大,腋下还夹着个皮包。栓子忽然收起怒容,他嘿嘿一笑:“呀,翟会计!”“哦,是你啊!”那人朝栓子看了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张老板和刘老板在吧在?”“在里面,走,我带你进去!”栓子十分热情,这可是春节前和他们一起同路回的山西的翟会计啊,这么许久不见翟会计黑了些也瘦了些,但还是那么重的书生气。翟会计笑的有点僵,他勉强的说着:“好!”“这人你是谁啊?”胡二扶起倒在地上的扫帚簸箕,看着栓子和翟会计进了院子好奇的问李复。“你忘了,这人年前不是进了一批货,还是栓子和振生跟车顺便回老家的。”“我说呢!”胡二悻悻的拿起扫帚打扫,忽然他楞住了,他突然想起自己给曹田小雅拿柜上的清单的时候可是没看到年前这批货的去向啊,不仅仅是年前这批,自打自己过来这边铺子里有好几笔大生意都没在清单上。这次栓子在经过铺子的时候,只是和李复打了招呼匆匆走了。胡二看着栓子回了张记,他一扭头眉头深锁,双手捂着肚子哎呦着:“李复哥,你照应着点,我得去解手....”张春明已经回自己院子去见雷正,雷正这次来也是替雷霆来看看张家的情况,寒暄之后又详细的说了说雷家的情况。除此之外最主要的是自己应下的当余振生和张芳媒人这事,这次来也是要把两家的事定下来。张春明便挽留雷正多待一两日,这两天他先把自己和严彩蛾带着张芳张蕊搬到先春园的院子去。然后就可以见见余振生的爹娘,两家人坐下加上雷正把两个孩子亲事定下来。雷正听说要等几天,就跟张春明告辞,自己回宛平这路可就近多了,他先回宛平,过一两个星期再回来,张春明也想多挽留雷正,可眼下这边的事太多了,搬家合铺子总是没办法照顾好雷正便也不多挽留,只是约好了过半个月就定这件事。雷正和张春明商量完,就要回去给振生的爹娘一个回话,张春明送雷正出了内院,正看见栓子和余振生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振生,你送雷伯去见你爹娘!”张春明叫着余振生安排着。余振生觉得不妥,这铺子里正忙着,自己总是请假又请假也不是个事,更何况他刚听栓子说翟会计来了,那是自己的债主,怎么着自己也得先过去见个面才对。于是对张春明说“师傅,铺子里这会儿正忙,我就不去了,这也就十来分钟的路,栓子你要是没事你陪雷伯去。”张春明指着余振生对雷正笑道:“你瞧,这振生就是这个轴劲儿,铺子里的事上心的很。待会还得麻烦雷老哥在振生爹娘那帮我把话带过去,忙过这几日一定把事情定下来,可别让人家大老远来了再误会了。”雷正点点头:“春明你办事周到,振生是我推荐来的,也是你自己相中的,这孩子做事肯定没问题。行了,后面的事就交给我。”栓子送着雷正走了,张春明也觉得有些累回内院休息。余振生看铺子里虽然都在忙但一切也还是井然有序,就抽空朝群青化工走去。出了张记一转身就进了群青化工的铺子,铺子里只有李复。他指指里面就径直进了院子,一抬头看到胡二正垫着脚尖鬼鬼祟祟的朝张群青的书房里瞧着。“胡二!你在干什么?”余振生高声问道。“没,没干什么啊,院里来的客人,我问问要水不要?!”胡二惙惙的解释了两句,忽然一抬头拧着脖子问道:“你喊啥喊,这还不是张记的,我干什么要你管。”房间里正在低声说话的三个人都收住话题,他们相互对望了一眼,张群青站起身来透过玻璃朝院子里望去.“我才懒得管你,你说添水怎么连壶都不拎着。”余振生正色问道,刚才他看到胡二那扒头探脑的样子鬼鬼祟祟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正房的门一开,潘大妈从房间走出来,“拎壶干啥,不得先问声!我说你们两个不知道少奶奶正休息了,这么大声喊什么喊。”潘大妈说是训斥两个人,但其实在给胡二解围。余振生见潘妈搬出了郑雨诗,便闷声哼了一声朝书房走去。张群青打开房门:“振生,进屋说!”刚才院子里的对话,不光是他就连刘超和翟会计也都听的清楚,很明显胡二不大对劲。他沉着脸对胡二说道:“你什么时候进院子来的?”“我,我进来一会儿,肚子疼去茅厕,然后听到这屋有说话声,想起刚才栓子带了客人来,贾大哥又不在咱铺子里就....”胡二摆出一副打算献殷勤的样子。“这没你事,你忙去吧!”张群青打发了胡二,又看了一眼转身也要走的潘妈妈:“潘妈!”“少东家,有事您吩咐!”“少奶奶还在睡着?”“才睡着,睡的浅,我怕让他两个吵醒!”潘妈理直气壮不满的解释着。“以后柜上的人之间的事您就别掺和,要不然让人家说咱们内外不分!”张群青算是很给潘妈留面子,他等余振生进了房间,这才关上房门。“振生可是比栓子聪明的多!”翟会计苦笑着摇摇头。“群青,刚才那个伙计我进铺子的时候好像在和栓子吵架,这个人靠的住吗?”“原来是我爹的学徒,在张记也有些年头了。他哥是让洋人打死的,我想他对洋人很憎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张群青说着朝余振生看了一眼:“振生,刚刚胡二怎么了?”“我只是看到他怕在窗边往里看,是不是我有些过分了?”“不过分不过分,凡是还是小心仔细些好!”翟会计摆手说道。“振生,你是来找翟会计的吧?”刘超问道。“是,我来谢谢翟会计的。”翟会计慢悠悠的说道:“不用谢不用谢,你家的事我能帮的也就是这些。我出来也有些日子,出来之前你爹娘都还好,就是你二姐精神状态不太好。我给安排了些事情,或者有事情做人能分分心。”“真麻烦您了,我也听我爹娘说了。二姐的那份工钱,回头我想办法给您。”刘超哈哈的笑起来:“老翟,你看着小子多实诚!行了,那院子本来早晚也是我的,总要人打理不能荒废了,只不过让个带孩子的女人打扫看护院子多少有点不太合适。”“合适,合适,我二姐要是没个事做,这一天到晚惦记我姐夫的事,早晚得闹出毛病。超哥,翟会计,我这替我爹娘谢谢你们。”余振生说着便给两个人鞠躬。“群青,快拉着他,我可看不得这个。”“行了,振生。你找翟会计还有别的事吗?”张群青问道。“还有,钱的事.....”余振生的一只手一直揣在口袋里,这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钱:“我这只有十五,能不能先给您还十五,下个月我再给您还清?”翟会计看向刘超,刘超朝他点点头。“行,我不急用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还!”这下余振生心里踏实许多,他笑笑说道:“那我就没其他事了,回头我怎么找您。”“交给我,我转交给翟会计!”听刘超这么说,余振生知道恐怕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谈,就赶忙告辞回铺子忙自己的事去了。次日开始,张记和群青化工的铺子后面都忙起了工程。张群青少了些门面,却多了半个内院。张记的铺子宽敞了,张春明一家却开始搬家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字,日子过的很快也很开心,整天忙忙碌碌的余振生白天在铺子忙,晚上就回去陪爹妈说说话。本来两间屋子的正房,一间让余振生改成了小教室,结果现在他每天还是回张记去睡觉。振家也不用跟着余振生,自从振家成了于师傅的正式的徒弟,便黑白跟着于师傅,师傅长师傅短的小根本做的很讨师傅的喜欢,他自己也沉迷在木匠的海洋里,幻想着有一天成为父亲一样的上梁师傅。张芳来院子看武念知的时候,振生娘偷着从窗户缝瞧着,栓子娘早偷偷给她指过的,这个将来自己家的儿媳妇,长的倒是很漂亮。振生娘觉得,真是不知道自家烧了多少高香,振生竟能娶到掌柜的女儿。这家也有了,业也有了,完全不用老两口在为他操心。只是余二河还是有点高兴不起来,在没见到张春明之前,没看到余振生做的事之前,他总担心余振生是学了什么坏才或者故意讨好人家才会是今天这样。余二河还悄悄的去张记附近,看看张记的生意,有时候偷偷朝张记看着,正看到余振生在给顾客讲解示范,这染料和水的比例怎么调,这染色的水温要多少度,要染多久时间等等。看到自己儿子做事认真的样子,余二河这才稍稍放了点心。张记搬家最不情愿的就是张芳,这一搬家她上学就要远很多,倒是做嫂子的郑雨诗安慰着,不就差辆车嘛。这话张春明和严彩蛾不大爱听,尤其是不就是三个字。这点上,严彩蛾始终觉得,论家境人家刘超才更和郑雨诗般配,买汽车?那可不比二三百买辆人力车,大几千的事在人家都是随口一说,在张记这小门小户就相当于倾家荡产了。郑雨诗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或者自己跟爹娘撒个骄,车子事就解决了呢。张春明却坚决反对,本来群青的经营就不是很好,弄个车过来太露财了。这是表面的理由,内心多少还是因为家庭条件的悬殊,张春明总怕儿子将来再郑雨诗面前抬不起头来。倒是刘超也有个提议,他这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如就让栓子开着,接送刘银燕和张芳。两家都成一家了,栓子就别拉什么人力车了,再说张春明既然搬到了先春园,就已经是打算深居简出的。这些事余振生只是听了个大概,大概的意思就是凡是都好商量好解决。唯独张芳还有不高兴的地方,就是离武念知远了,看武念知不方便了。她这想法也就在张春明夫妇搬家这几天,武念知的事就发生了变化,张云鹤有了消息,武念知也打算等孩子们百岁之后就去宛平武将军给安排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