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是石祥祯,太平军上下都很振奋。
洛阳之战败的太过憋屈,这一路逃跑更是憋屈,他们早就受够了。
不就是清妖吗?
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这些人一路从广西杀出来,何曾如此狼狈过?
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石祥祯跑去传令,而石达开则是下令召集诸将议事,准备布置反击。
西王娘洪宣娇主动开口说道。
“翼王,此战请让我为大军前锋,我要亲为西王报仇。”
在萧朝贵战死洛阳城下后,西殿诸将便自发的聚集到了洪宣娇身边,接受洪宣娇这个西王娘的辖制。
也就是说,现在的洪宣娇其实是这一路太平军中,实力和话语权仅次于石达开的存在。
石达开闻言,却是断然拒绝道。
“不可!”
“西王兄新丧,我不能再让西王娘去冒险,否则,若有意外,石某将来九泉之下,如何向西王交代?”
石达开为人豪爽仗义,他和萧朝贵关系不错,既然现在萧朝贵不幸战死,那他自然会照顾萧朝贵的家小。
洪宣娇闻言,并不领情,只是依旧态度坚决的说道。
“还望翼王不要拒绝,给我一个亲自为西王报仇的机会。”
石达开闻言,也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并开始安排诸将准备诱敌,以及分兵埋伏等诸项事宜。
……
负责追击石达开这一路溃兵的,并非是僧格林沁。
洛阳之战后,僧格林沁马不停蹄的便率军赶赴江南,准备去同太平军主力作战去了。
负责追击石达开的,乃是清廷新任的河南巡抚,赫舍里·英桂。
之所以是英桂这个巡抚文官领兵追击石达开,而不是提督总兵之类的军将。
则是因为早在康熙十八年,河南提督便已经被裁撤。
而自乾隆五年开始,由河南巡抚兼提督衔。
也就是说,英桂即是巡抚,也是提督,虽无总督之名,但却已有总督之实。
绝对能够被称为是一方大员!
一匹快马一路飞奔至英桂面前,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开口禀报道。
“报!启禀巡抚大人,我军于前方二十里处寻到贼兵踪迹。”
“贼兵正在扎营,埋锅造饭!”
英桂闻言,眸子一厉,当即说道。
“哈哈,看来贼兵也跑不动了,如此正好。”
“传令下去,全军追击。”
“再派快马传令给南阳府,让他们出兵堵住贼兵南逃道路,配合本抚台一起歼灭这支贼兵残余。”
“好不容易抓到了贼兵的尾巴,这次决不能再叫贼兵脱身。”
传令兵闻言,当即抱拳应是,翻身上马,纵马离去,向清军各部传令去了。
很快,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英桂所率的清军迅速开拔,气势汹汹的向着石达开所部追杀而去。
……
“翼王,清妖要追上来了!”
一名骑士快马加鞭来到石达开面前禀报道。
石达开闻言,点头说道。
“很好,让将士们准备撤退,诱敌深入……”
随着军令下达,石达开所部开始做起了战斗准备。
不多时,便见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片烟尘。
马蹄声阵阵,轰隆不止。
石达开见此,从那边收回视线,当即说道。
“传令下去,撤兵!”
语罢,石达开一勒马缰,带人向着身后博望坡的方向撤去。
在石达开的命令下,太平军干脆一把火烧掉了己方刚刚才营建完成的营寨。
在熊熊火光中,浓烟不断腾起。
然后又是一路不断的丢弃鼓令旗帜,刀矛鸟枪等武器,营造出一副他们逃跑的很是仓惶的假象,向着博望坡方向撤去。
博望坡的地形较为特殊,一侧为山岭,一侧为密林,中间仅余一条林间山道可供通行,这条山道就叫博望坡。
虽自汉末以来,一千多年过去,沧海桑田,原来的密林已经被开发成了成片的农田。
但是山岭却依旧存在!
太平军可以伏兵于山岭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石达开会选择在博望坡反击清军的原因。
河南到处都是成片的大平原,山岭少见,太平军想要对付清军的骑兵实在太难。
博望坡确实是当前他们最好的选择!
……
清军迅速追杀而至,眼见太平军点燃营寨,丢盔弃甲的逃跑,英桂并没有多想,当即大喝道。
“将士们,长毛丧胆,不触已溃。”
“随本抚杀!”
马蹄声阵阵,清军骑兵纵马追杀。
他们绕过了正在燃烧的太平军营垒,一路沿着太平军逃跑的方向追杀了下去。
很快,他们便一路追击到了博望坡。
眼见前方的长毛贼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英桂大喝着让清军加速。
但却震惊的发现,他有些指挥不动部队了。
正在纵马追击太平军的清军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马速,甚至有人翻身下马,在地上捡拾着什么。
英桂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金块,银锭,以及一串串的铜钱,名贵精致的金银珠宝等财货。
一群穷怕了的清军在看到这些之后,当即便走不动道了,完全不顾军令,开始争抢起了地上散落的金银钱财。
英桂见此,连忙大喝道。
“不许乱,都不许乱!保持阵列,继续追击!”
“所有人,立即放下手中的财货,继续追击贼兵,若有违抗,军法从事。”
但是英桂的大喝却并不能影响一群大头兵。
这些绿营兵都穷怕了,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哪里有不捡的道理?
满地的银子,你说不捡就不捡?
你英桂以为自己是谁?
你只是上官,而不是大家的亲爹,没人会听伱的。
再说了,白花花的银子就在面前,即便是亲爹的话也不一定管用。
混乱,在清军阵列中蔓延着,甚至有人为了抢夺钱财,开始拔刀相向。
“滚开,这是老子的!”
“把银子交出来,老子叫你把银子交出来啊!”
“艹,敢抢老子的钱,老子砍死你!”
“……”
英桂眼见部队失控,当即心中便是一个咯噔,心中直道坏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惊呼。
“火油,地上有火油!”
“贼兵要放火烧我们,地上有火油啊!”
英桂听到了惊呼,鼻子里也嗅到了火油的味道。
但还不等他做出应对,忽然,山道旁的山岭上响起了一阵号炮。
旋即,只见一面面令旗忽的出现,在山风的吹鼓下飘摇着。
一支支点燃的火箭向着山道射来,油罐也是被投掷了下来。
与此同时枪炮声随之响起。
硝烟弥漫间,密匝匝的弹丸向着山道上乱做一团的清军射去。
瞬间,清军士卒身上爆出一团团血花,惨叫着倒地。
轰的一声,地上的火油被火箭点燃,大火猛地燃起,将四周的一切全部吞没在了火海之中。
一名清军被油罐砸中,沾染了一身的火油,然后又被火箭命中,瞬间整个人便变成了一个火人。
发出一声声惨叫,所过之处,清军争相逃命。
战场上的局势变得更为混乱!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一千多年前博望坡一侧的密林已经变成了农田。
而且现在还正是冬天,农田中的冬小麦现在也就半尺高,碧绿碧绿的,压根烧不起来。
太平军的火攻最多也就让清军乱一乱,清军只要往麦田里一跑,太平军的火攻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真要分胜负,还得真刀真枪的厮杀才行。
但太平军所想要的,也正是让清军乱一乱……
“弟兄们,杀啊!”
“为西王报仇!”
洪宣娇大喝一声,带着西殿兵马从山岭中冲出,向着山道上乱做一团的清军杀去。
瞬间,双方便交兵厮杀在了一起。
原本就因为抢夺财货和太平军的火攻而陷入混乱之中的清军,瞬间便被冲的溃败不止。
就在这时候,原本正在仓皇逃跑的石达开所部也是停下了脚步。
石达开骑在马背上,大喝一声道。
“弟兄们停步回头,跟我上,杀清妖了!”
语罢,他勒马转身,带人向着身后乱做一团的清军杀去。
呼喊声中,激战开始了,战场上枪炮声不断的响起,太平军十分悍勇的同清军拼杀在一起,杀的清军节节败退。
麦田中的冬小麦已经被践踏的不成样子,来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饿肚子……
英桂拼死呼喊,想要指挥军队反击。
但此时的清军乱做一团,英桂的军令根本无法约束部队。
洪宣娇脸色涨红,带队于战场上冲杀。
身姿矫健,跃马挥鞭的她衣袍染血,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石达开也是带兵杀入战场,一阵冲杀间,几乎杀到英桂面前。
骇的英桂亡魂大冒!
胜利的天平正不断向着太平军一方倾斜。
“顶住,都给本抚顶住,贼兵在洛阳城下刚刚大败,如今不过是一群秋后的蚂蚱,只要我们能坚持住,待到援兵抵达,贼兵必败!”
英桂扯着嗓子大喊,但这却依旧无法改变战场上清军不断败退的大势。
清军士卒怀中揣着金银,只想逃回家去,根本无心和长毛拼命。
英桂亲手格杀了一名溃兵,刀光闪过,鲜血喷洒。
一名清军绿营兵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
如此一幕,震慑到了不少清军的溃兵。
然后,英桂又继续指挥着自己的亲兵督战,想要稳住战局。
但这却根本无法做到。
太平军的攻势很猛,一边喊着“杀清妖,上天堂”,一边悍不畏死的冲锋。
在这个过程中,清军士卒手中的鸟枪几乎成了摆设。
混乱之中,太平军根本不给他们装填的机会。
而太平军的刀矛冷兵器确实发挥出了相当大的作用,挥舞劈砍之间,清军不断败退。
英桂所做的一切和整体战场局势比起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恰此时,战场外再次腾起一阵烟尘。
接到英桂命令的南阳清军从城内杀出,来到了战场外。
见此一幕,英桂大喜,当即大喝道。
“将士们坚持住,援兵来了!”
“朝廷的援兵来了!”
眼见己方援兵到达,原本士气低落的清军难得雄起了一把,局部甚至展开反击。
但就在这时候,一声大喝响彻了战场。
“清妖,拿命来!”
石祥祯带着石达开的亲卫于战场上纵马扬鞭,直驱英桂而来。
阻击的清军眨眼间被冲散数道阵列,压根无法阻挡石祥祯的攻势。
英桂见长毛贼将直奔自己而来,惊惧之下,下意识的拨马欲走。
但也正是他这一走,使得原本就在不断败退的清军,彻底崩溃了。
石祥祯用力掷出手中短斧。
噗呲一声,英桂后背中斧,被砸落下马。
英桂是背后先着的地,斧头在他坠地的力道的冲击下,深入肺腑,直接断掉了英桂的生机。
他抬头望天,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怎会如此?
好好的战局,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石祥祯仰天长啸。
“杀啊!”
“杀清妖!”
喊罢,他继续带队冲锋,如同一柄利剑,在清军阵中肆虐,将清军杀到崩溃。
随着英桂这个巡抚阵亡,清军彻底崩溃,开始争相逃跑。
而从南阳赶来的清军,也是正好目睹了己方大军大败的一幕。
没用太平军再去攻打,他们当即便自己溃散了。
石达开见此,神情满是振奋,带人向南阳府城杀去。
旋即,太平军撵着清军的败兵,再破南阳府!
石达开率军进入南阳府之后,则是开始了修整。
既然解决了清军的追兵,那他们自然也就不用再着急逃跑。
修整一下,尽快恢复部队的战斗力,就是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
满清咸丰二年,正月初一。
广州城,大都督府!
李奕坐在大都督府的大堂上,神情淡然。
大都督府外,是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
这已经是第四次劝进了!
第一次,是光复军诸将一起劝进。
第二次,是军中的普通士卒也参与了进来。
第三次,广州城内的士绅商贾,还有百姓们,也是被组织参与了进来。
第四次,则是这三波人一起来到大都督府外,集体劝进。
李奕若不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便要在大都督府外长跪不起,直到李奕答应了为止。
“望大都督顺人心,应天命,称王建制,扬威天下!”
“望大都督顺人心,应天命,称王建制,扬威天下!”
“……”
大都督府外的呼喊声如浪涛般此起彼伏。
仿佛整个广州都参与了进来!
李奕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在一队禁卫的拥簇下,往大都督府外走去。
他走出内院,穿过门廊过道,一路走到了大都督府大门前。
几名禁卫上前去,将外钉铜钉的朱漆大门打开。
一瞬间,一阵阵声浪,伴随着一道阳光迎面而来。
阳光照洒在李奕身上,为他整个人描摹上了一层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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