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水夭夭也算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老是记挂着之前被华南沽那一掌伤着的狼狈,还偏生被楚烠撞见,只是一直逮不着机会找回来,这会子,见着华南沽一脸吃了翔的表情,总算觉得心头那口郁气已散。
虽然不是她自己找回来,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心里,美滋滋。
嘤嘤嘤,跟着楚烠这只狗学久了,性子也就被带偏了。
华南沽面色一滞,隐于袖间的大手紧了紧,堪堪压下内心翻涌而上的怒意,凛凛的身躯都有些轻颤。
楚烠却是径直迈着步子,连背影都带着肆无忌惮的妖冶,衣摆处绣着的琴叶珊瑚花随着走动缓缓摇曳,带出赤红惑人的弧度来。
青翼卫齐齐跟上,犹如鬼魅一般连脚步声都不曾响起,紧跟其后离去。
一厅众人的压抑气心理,随着楚烠一行人的离去,都是解脱一般齐齐松了口气。
只是,除了一脸淡定的水夭夭跟一脸冷然的青瑾,其余人的脸色,尤其是华南沽跟华雅,望着正厅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口处,不愧是亲身父女,连眼神都极其相像,皆是淬了毒一般的阴冷。
或许,她应该去提醒提醒楚烠?
从二人那边收回目光,水夭夭凝了凝眸,睫羽微微垂下,盖住了内里一闪即逝的深色。
——
因为楚烠这猝不及防的整的一遭,整个筵席大打折扣,都是草草用了些膳食,便各自散了去。
也无暇注意到水夭夭,华南沽一拂衣袖,带着满脸的压抑,径直向外迈着大步。
华雅的脸色依旧极差,由施含汐搀扶着,也跟着挪出了正厅。
水夭夭自然也不会多待,带着青瑾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楚烠具体是怎么办到的,反正婚期居然在第二天就给定了,还是皇后华珑下的懿旨,有些仓促,婚期定在下个月的二十八,还很巧地,之前还是择日完婚的水夭夭,跟夜昱的婚期也定了下来,不知是有意无意,刚好是同一天。
“噗—”水夭夭听见消息的时候,嘴里刚包的一口茶水,毫无形象地就喷了出来。
什么鬼?说好的择日呢?这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择了?
青瑾默然,冷着一张脸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脚下那团一小片的水渍。
水夭夭一抬手,在袖口处擦了擦嘴角,挥了挥手,表示想一个人静静,让青瑾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反正既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就只觉得心里似乎堵了层薄薄的白纸,莫名地就透出些闷闷的感觉。
或许,是昨天那顿筵席没有吃个心满意足?
不得而知。
在窗柩边静立了一下午,水夭夭背着手,也不知具体在思索着什么,还是单纯地看了一下午的风景。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独属于夜的暗沉,缓缓落了下来。
眼底一凝,水夭夭一撑手,轻飘飘地从窗柩处跃了出去,直奔府邸上的东厨膳房而去。
当然,不要误会,她可不是饿得慌。
此时,东厨膳房内,正是准备晚膳一片忙碌的时候,择菜的择菜,杀鱼的杀鱼,还有两个一边骂骂咧咧催促着小厮,一边嗑着瓜子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膳房嬷嬷。
水夭夭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避开众人,到了最里边的酒窖。
也不懂什么酒的品种,只凭着感觉拎了坛最大的,离开的时候还不忘顺了把花生米揣在怀里。
夜风飒飒,恰到好处的凉意,刚刚好。
水夭夭回了住所,也没惊动其他人,抱着那坛偷来的酒,翻身上了房顶。
到底是大户人家,房顶铺着的都是上好的琉璃玉瓦,水夭夭随意寻了个位置,摸出怀里用纸包好的花生米,展开摊在一边。
触手温凉的酒坛,坛口用红布细细密封着,应该也是好酒,只稍微凑近了些便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馥郁酒香。
除了楚烠之前灌过她一口酒,水夭夭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喝过酒,至于酒量什么的,那就更不好说了。
不过,现下,就是想喝着试试。
一伸手,掀开那张用来密封坛口的红布,水夭夭一仰脖,灌了一小口进嘴。
干涩灼热,从舌尖滑到喉管,极其浓烈,却是自有一股独特的馥郁之味。
“咳咳—”水夭夭有些不适地咳了咳,缓了过来,觉得胃里面一阵灼热,随着酒液似乎要燃烧起来。
抓了把花生米在嘴里嚼了嚼,压了压那灼热的感觉,水夭夭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灼热之后,便是回味的馥郁浓厚,水夭夭咂咂嘴,似乎觉出些味道来,一仰脖,又咕噜咕噜地灌了好几口。
“爽!—”满意地吐出一个喟叹的字,水夭夭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护着酒坛,双腿交叠,顺势躺了下去。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喝酒,这滋味,确实是很销魂啊。
水夭夭眯了眯眼,好几口酒下肚,整个人已经有了些混混沌沌,但也还算是清醒。
夜幕降临,朦朦胧胧的月牙儿藏在另一角,头顶上,好几颗星辰调皮地闪烁着。
莫名地,那星辰花样在眼前重重叠叠,隐隐绰绰,竟现出楚烠那张面容来。
真是,煞风景。
水夭夭摇了摇头,觉得脑袋清醒了些,又扶着酒坛,偏过头去啜了一口。
“唉—”低低地叹了一口老气,水夭夭随即自嘲地一笑,怎么学着那些闺阁女子的多愁善感了,一点都不像她。
是啊,自从来了帝都,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像她了。
她不想跟夜昱成那劳什子的鬼婚,只想早些找到石坠子,早些回去。
石坠子的下落似乎遥遥无期,没办法回水国,可是,耗在帝都,又该何去何从?
水夭夭眨了眨眼,一向澄澈的眼眸似带了层隐隐绰绰的薄雾,变得不太清明起来。
罢了罢了,先过着吧,想这么多,徒增烦恼。
又灌了一大口酒水,水夭夭开导着自己,又嚼了颗脆蹦蹦的花生米。
及至大半坛酒下肚,原本安安分分躺着的水夭夭,却是倏地坐了起来,一撑手,身子微微摇晃地站了起来。
依稀辨了辨方向,水夭夭将还没喝完的酒坛抱在怀里,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跃了出去。
暗处的青瑾见状,身形一动,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水夭夭虽然喝了好些酒,意识还是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醒,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只踏着呼呼风声向前跃去。
及至跃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水夭夭打了个酒嗝,身子一顿,停了下来。
忘了说,水夭夭偷来的那坛酒,乃是上好陈年西凤酒,醇香典雅,尾净悠长,后劲儿也是极大。
面前,夜色之中的一座府邸,正中间的“九千岁府”四个大字却是分外醒目。
水夭夭抬眸,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半天,确定没有走错,身子又是一动,直直跃了进去。
一路跟着的青瑾,见着水夭夭进了面前的九千岁府,放下心来,只握着手里的长剑隐于暗处,静静等候着。
水夭夭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府邸,心里颇有些纳闷儿,还暗暗吐槽了一句这警戒能力太弱。
当然,水夭夭个二愣子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水夭夭的身份,只怕刚刚跃进来的一瞬间,就被暗处隐匿着的人给秒杀于半空之中了。
熟悉的极大阁楼,张扬的“楚九”二字,内里还有着浅浅的光亮,应该是楚烠在。
水夭夭酒劲儿上来,胆子也跟着壮了些,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推房门,极有气势地走了进去。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正施施然跟着衣的楚烠,裸露的上半身直直撞入眼帘,水夭夭终于后知后觉,反射弧极长地尖叫起来,随即一只手捂着眼睛。
“啊啊!——”
完了完了,要长针眼了——
相较水夭夭的炸毛激烈,楚烠的反应却是极为淡定,慢悠悠地一拢外衣,随意地套上了一件墨色锦衣。
水夭夭捂着眼睛,张牙舞爪上蹿下跳,半天没听见楚烠有啥动静,阴阴索索地睁开眼睛,从手指缝儿里看了过去——换好衣服的楚烠,已经慵懒地半躺着,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额——
水夭夭讪讪地放下手来,抱着怀里的酒坛,脚步有些轻晃地走上前去。
“哟,何时好上这一口了?”睨了一眼水夭夭手上的酒坛,楚烠似笑非笑,斜斜卧在一方美人榻上,卸了胭脂,不染铅华,身上的墨色锦衣松松垮垮地套着,露出些许若隐若现的肌肤来,由内而外皆是妖娆惑人的气息。
好在水夭夭也不是第一次见着这副模样的楚烠,多少也生了些免疫力,不至于被惑了心神。
只是,这厮,就不能别这么一副引人犯罪的不羁样子行不行?
“啪!—”重重地将手里的酒坛子往桌上一放,水夭夭撅了噘嘴,及其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嗝—”水夭夭打了个酒嗝,只觉得满嘴都是浓郁的酒气,小脸上,也不知何时浮上了一抹微醺的绯红,听见楚烠的话,一梗脖子语调有些冲地开口:“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