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房屋顶,莱恩听着绯红魔女的讲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为受害者,无论是姐姐艾米,还是妹妹艾莉,都命运悲惨,而造成她们悲惨命运的黑石城领主,哪怕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可作为普通人的万千黑石城民众,本质上,也只是受害者。
孰是孰非,如今再进行讨论,已经没有了意义。
莱恩不是圣母,说来有些冷血,但实际上,这些死于瘟疫的黑石城民众,他一个都不相识,自然也心无波澜,最多,在心里进行一下人道上的怜悯,仅此而已。
前因后果,他已大致了解,所以……
“绯红大人,您这段时间一直留在这里,目的,是为了找出此种瘟疫的解决之法,那么,现在可有什么线索?”
面对莱恩的提问,绯红魔女摇了摇头:“说实话,毫无进展。”
“瘟疫这种事,并非实力的强弱所能解决,即便半神职业者有能力为全城民众延缓瘟疫的进程,可若是没有根治之法,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这也是我提议你留下来的原因。”
“‘珍奇之物’实在太过稀少,需要时再匆忙寻找,怎么也是来不及的。”
“若是能解决小艾米身上的瘟疫,那么,以她特殊的魔力天赋,纵然无法彻底治愈本源受损之伤,也能让芙蕾妮身上的伤势尽可能的恢复,比起虚无缥缈的‘珍奇之物’,还是这一方式更现实些。”
“其实以我的实力,足够长久压制小艾米身上的瘟疫,只是这样一来,将导致她的魔力再无寸进,而且她的妹妹,小艾莉,作为瘟疫之源,若是我进行压制的话,将导致她有性命之危……”
绯红魔女的话没有说尽,但莱恩已然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若是最后仍无法解决瘟疫,那她也可以让小艾米为芙蕾妮进行治疗,只是这样一来,身中瘟疫的她,能够发挥的魔力极其有限,治疗的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虽说有总比没有好,但若是能让小艾米以健康状态为芙蕾妮进行治疗,自然是最好的。
而且,作为魔女岛的岛主,若是有机会的话,绯红魔女想将姐姐和妹妹一同拯救。
意识到了这一点,莱恩心头微松,毕竟有了保底,相对来说,比较不慌。
沉思片刻,莱恩开口道:“绯红大人,您刚才说,小……咳咳,艾米小姐因为自身魔力天赋的缘故,并未被瘟疫彻底感染,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
“能否带我与她见个面。”
“按照我的想法,瘟疫来源于两人,那么,想要找到解决之法,也离不开两人的天赋。”
闻言,绯红魔女点点头:“跟我来。”
在她的带领下,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城外一间十分普通的木屋内。
这片村落因为瘟疫的缘故,已经十室九空,而被绯红魔女救出来的小艾米,就暂时在此落脚。
淡淡的焚烧味,在空气中弥漫,显然,不久前这里的居民自发的燃烧火堆,可效果嘛,只能说卵用没有。
跟着绯红魔女走进木屋,莱恩看到了一名静静端坐在木椅上、双手轻放于自己大腿部,穿着灰白色长裙的少女。
因为被救出之前长年累月未见太阳的缘故,少女的皮肤病态的白皙,身材纤薄,给人一种十分柔弱的感觉。
只是,这一切外在样貌的感觉,在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后,就彻底变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
温柔,而哀愁。
听到开门声,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抬起眼,嘴角浮现淡淡的弧度:“绯红大人,您回来了。”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绯红魔女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这位是?”
这时,少女注意到跟在绯红魔女身后的青年,有些惊讶的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莱恩·雷兰德。”
“艾米小姐,我受绯红大人所托,前来帮忙瘟疫解决之法。”
听到这话,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看向绯红魔女:
“绯红大人,虽然您一直没说,但我知道,您这样的大人物,有自己的事情,而且帝国一直追杀魔女,您长时间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这段时间,已经十分麻烦您了,实在没必要……”
没等少女把话说完,绯红魔女便抬手打断了少女的话,看向莱恩道:“有什么想了解的,你直接问吧。”
见绯红大人不理会自己,少女抿了抿嘴。
莱恩向前走近了些,看向灰白长裙少女:“艾米小姐,您不必忧虑。”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但斯塔蒂尔帝国不使用镇国底蕴的话,是不可能留下我们的。”
听到这话的艾米眨了下眼,但却没有说话。
提了一句后,莱恩也不再多说,而是问起了瘟疫相关的事情。
“艾米小姐,关于这场瘟疫,你可以说说目前为止,你所了解的所有情报吗?绯红大人虽然已经粗略的跟我说了下,但我想知道,从你的角度看去,这场瘟疫的全貌。”
“瘟疫……”少女的语气有些复杂,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随后轻声开口:
“莱恩先生。”
“想必您也知道了,瘟疫的源头,是我的妹妹艾莉。”
“因为特殊的变化,她成为了瘟疫之源,正时刻不停地向外散播瘟疫。”
“我曾尝试过治疗,但也许是因为我们是姐妹的缘故,我的治疗对这种瘟疫的效果非常差,而相对的,即便承受了大量瘟疫之源的感染,我也未曾死去,瘟疫对我的效果,同样大打折扣。”
莱恩思考着,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提问道:“你妹妹艾莉呢?”
在他的感知中,这处木屋连同附近,并没有第三个魔力气息,说明艾莉并不在这里。
“她,不能动。”绯红魔女带着磁性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因为异变成为了瘟疫之源后,小艾莉的身体一旦被触碰,或者移动,就会导致散发出来的瘟疫因子变得越多,而这也将导致她自身的情况愈发危急。”
“因此,艾莉现在依旧在黑石城领主府的地下监牢中。”
“以她身体为中心,半径百米内,是瘟疫的爆发区,传奇之下的职业者一旦踏入其中,就会立刻感染高度急性瘟疫,于极短的时间内死去。”
“即便是传奇,也无法完全免疫。”
“这种情况下,没人敢靠近她,而且我在周边留下了魔力分身,安全方面无需担忧。”
绯红魔女的解释,让莱恩了然。
他看向面前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柔声道:“艾米小姐,能否取一点你的血液,让我观察观察。”
“对于瘟疫,想要找到解决之法,还需要更深层次的进行观察才行。”
作为前世的蓝星之人,莱恩的思维与这個世界的原住民,有不小的区别。
说思维,可能不是很准确,应该说,看待瘟疫,以及其他问题时,能有不同的角度。
比方说,瘟疫在这个世界一旦发生,通常情况下,都是由医师出手,他们不行了,再由神官以神术或者秘术尝试解决。
若是到了这一步,还是没有丝毫效果,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蓝星却不相同。
在蓝星上,也曾发生过种种可怕的瘟疫。
其中,天花就是代表性的瘟疫。
虽然它是目前被蓝星大部分国家明确为已消灭的疫病,但作为伴随人类文明而存在三、四千年的可怕瘟疫,在漫长的时间里,天花,一直是无数人的梦魇。
而消灭天花的过程,十分具有借鉴意义。
莱恩很清楚,寻找治愈瘟疫的药,本身就不靠谱,想要对付瘟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体自发产生抗体。
当然,因为世界的不同,莱恩不清楚这里的瘟疫,具体原理是什么,因此,他需要实验一番后,才能确定。
而要小艾米的血液,是因为她是目前唯一,唯一一个对瘟疫具有抵抗能力的人。
若是瘟疫机理与蓝星相似,那么,她的血液内,将能提取到瘟疫的抗原!
对于抽血,艾米并没有抗拒的意思。
哪怕她曾经在这上面备受伤害。
但她更清楚,与黑石领城主不同,绯红大人不会害她,同理,由绯红大人带来的莱恩先生,也不会害她。
虽然不清楚莱恩先生具体的实力,但艾米猜测,莱恩先生至少也是传奇之上,这样的存在,自己的血对他来说,根本毫无作用。
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自己的手指肚上轻轻一割,很快,一瓶装了十滴血的小瓶子被艾米递给了莱恩。
“莱恩先生,给您。”
看着面前依旧带着微笑的少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莱恩心头复杂。
他过接鲜血瓶,朝着少女用力点头:“放心,我会尽可能想出解决瘟疫的办法。”
随后,莱恩看向一旁的绯红魔女:“绯红大人,能否麻烦您带我去看看艾莉小姐?”
“多了解一些,才更容易想出办法。”
绯红魔女点点头,她的眼神很淡然。
虽然让莱恩帮忙想办法,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
留在黑石城的这段时间里,她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但最好的进度,也只是压制瘟疫,小幅度延长患者毙命的时间。
当然,莱恩有这份积极性,她自然也不会打击。
这个青年的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想起瑟琳娜留给她的“遗言”里提及的话,绯红魔女的眼底泛起些许波澜。
也许,他能带来希望呢?
就这样,莱恩跟着绯红魔女,一路来到了黑石城领主府。
眼下的黑石城内,没有任何一位传奇,毕竟传奇不是大白菜,就算是斯塔蒂尔王国,拢共也没有几位传奇。
当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瘟疫,斯塔蒂尔王国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在黑石城外,有一位“初入传奇”的骑士镇守,防止瘟疫感染者的暴乱。
只是“初入传奇”的实力嘛,在莱恩和绯红魔女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这名传奇甚至都无法察觉到两人的气息。
大摇大摆的进入黑石城领主府的地下监牢后,莱恩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环境中的不同。
若说外界的瘟疫因子浓度是1的话,那这里至少是10以上,而且随着地下监牢的深入,这一数值还在飞速暴涨。
莱恩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默默跟着绯红魔女,来到了监牢深处,看到了妹妹艾莉。
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下,若非身下是一滩墨绿色的淤泥,看上去和普通少女根本毫无区别。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一道道疤痕,可见艾莉过去曾遭受的折磨。
莱恩心头微叹,随后在绯红魔女惊讶的目光中,踏入艾莉的百米范围内,并散开了体表的鲜血屏障,以自己的肉身,直面瘟疫因子。
莱恩这么做,并不是想找死,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他的【体魄】很强,远比一般意义上的传奇还要强得多,毕竟这个世界的传奇职业者,即便是传奇极限,也是依靠灵性,而非体魄。
再者,在游历世界,莱恩已经亲身尝试过,得益于种种特殊技能的加持,灰蚀病,这一蔓延世界的可怕疾病,无法对他产生效果。
同理,这里的瘟疫虽然可怕,但还达不到灰蚀病的程度,能对他产生作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最关键的是,不亲身体验一下瘟疫,就没有发言权。
随着鲜血屏障的散去,百米范围内更加浓郁的瘟疫因子袭向莱恩的身躯。
等了差不多三分钟,莱恩眼中光芒一闪。
果然!
跟他预料的一样,瘟疫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效果。
得益于强大体魄和灵性延伸而来的双重感知,莱恩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些侵入他体内的瘟疫因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病原体,顶多,是带上诡异魔力的病原体。
如此一来,就好办多了!
莱恩继续向前,来到艾莉的身边,取了一些墨绿色的瘟疫源液,若非担心艾莉的情况加剧,他甚至想取一些艾莉的血液。
做好了这些后,莱恩转身看向绯红魔女:“绯红大人,我们走吧,我已经有些思路了。”
绯红魔女不太理解,就这么简单来了趟,莱恩先生是如何有的思路,但这并不妨碍她默默点头。
不多时,两人重新返回艾米小屋。
随便找了个房屋,莱恩把自己关了起来,做起了试验。
房间内,莱恩眼神专注而认真。
得益于自身的实力,他的实验并不需要精密的仪器,毕竟,他的灵性和体魄,能做到绝大多数精密仪器都无法达到的精准度。
在他的灵性操控下,病原液与艾米的鲜血接触,而在更加微观的角度中,艾米的鲜血正在疯狂灭杀病原液,但同时,艾米的鲜血也在减少。
“二者确实存在相对作用……”
莱恩思考着。
随后,他又拿自己的鲜血与病原液接触,出乎莱恩预料的是,病原液在接触他血液的刹那,就被摧枯拉朽的覆灭,而他的鲜血,仅仅只有极其细微的受损。
“有些霸道了……”
“还得尝试才行……”
想了想,莱恩出门而去,不多时重新返回。
而他的手中,则多出了两名昏迷过去的瘟疫感染者。
眼下的黑石城内,别的不多,瘟疫感染者的数量却是最多的。
十几个小时后,小屋内,莱恩看着眼前的患者,眼中露出激动之色。
经过一系列的操作,终于让他实验出了最合适的“疫苗”。
不远处的椅子上,姐姐艾米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色。
这是累的。
毕竟,以她的魔力,持续不断地治愈大半天,哪怕有足够的魔药补给,也累得够呛。
试验的中途,莱恩将艾米叫了过来,有了她治愈魔力天赋的助力,能大大提高试验的进度。
在有了明确方法和有效“抗原”的前提下,试验的进度快的惊人。
以莱恩的血和艾米的血经过一定比例的糅合后进行调制,随后极微量注入一名患者的体内,在艾米治愈天赋的作用下,排斥反应都被治愈,患者体内以这一“模板”为参照,开始大复制。
如今,在莱恩的观察中,这名患者体内,已经再无一丝瘟疫因子了。
只可惜,两人的混合之血还是太过霸道了些。
这名仅是普通人的患者难以承受,虽然清除了体内的瘟疫因子,但他的生命也即将迎来终结。
对此,莱恩也无可奈何。
这么做虽然残忍,但患上瘟疫之人,本就必死无疑。
而他的死,将换来更多人生的希望。
生命的尽头,这名男患者醒来,静静的躺着,享受着难得的舒适时光。
得了瘟疫后,他日夜痛苦。
当莱恩问及他是否有什么愿望时,男人只是摇了摇头。
他的家人早已丧生于瘟疫中,独剩一人的他,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眼下这般,他已经十分满足。
最终,男人死去。
而莱恩则在他死之前,取出男人的一部分血,进行高度稀释。
“抗原”已有,接下来,就是稀释比例问题。
又牺牲了两人后,终于,莱恩得出了合适的比例,制造出了第一份普通人类都能承受的“瘟疫疫苗”。
看着眼前散发着柔和血光的液体,莱恩心潮澎湃。
有了这东西,瘟疫将迎刃而解,虽然很多病重的患者依然会死,但仍有人能够活下来,如此,便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妹妹艾莉,也将得到拯救。
忽然,莱恩心念一动,想到了自己的“怠惰仪式”。
——怠惰仪式:驱使他人,为自身完成一件万人瞩目的“大事件”。
眼下的黑石城内,瘟疫感染者何止上万?
若是操作得当的话,自己的怠惰仪式,不是没有完成的可能!
莱恩眼中光芒愈盛。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怠惰仪式完成的契机,竟然会是在这里。
只能说,命运,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当莱恩将“瘟疫疫苗”展现在绯红魔女面前,并为其简单讲述了一番其中的原理后,这位世间最强魔女已经震惊得樱唇都不自觉的微张开来。
她想过,莱恩可能带来希望。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份希望,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快得,让她都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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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