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很差劲的人

我才是很差劲的人

第二天一早,戚笑樱回了梨花村。

她不是自己回的,戚尔不放心,安排了助理送她,一同回去的,还有李琛。

李琛客气道:“又麻烦戚尔姐了。”

“没关系的,”戚笑樱说,“反正咱俩都为了同件事。”

李琛也是为了回去参加兰兰的婚礼。

路途遥远,李琛在车上欲言又止。

戚笑樱无意间看到了,好笑问:“怎么了?”

“......”李琛支支吾吾,一张斯文的脸憋到通红,“上次,我问你,可不可以去金市找你玩,爬小长城,你还没回。”

戚笑樱顿了顿,回忆片刻,她呀了声,手掌拍到脑门。

“对不起对不起,”她懊恼道,“我给忘了,本来想回你‘可以’的!”

结果被谢凉一打岔,忘的一干二净,再后来,李琛的信息就被其它消息给压了下去,她再没想起来。

“没事没事,”李琛讪讪的笑,“讲清楚就好了。”

他停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那...五一,我去找你玩?”

“好呀,”戚笑樱答应的痛快,“正好我也没去过小长城。”

李琛悄悄舒了口气,顺嘴聊起别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金市。

谢家正门侧门全都大开,佣人迎来送往,一派熙攘热闹。

周广涛窝在沙发里,一只脚翘着二郎腿,拖着笑:“二水,坐下,挡我视线了。”

“他坐不了,”张牧皮笑肉不笑,“等某个妹妹来呢。”

谢凉单手抄兜,站在侧厅门边,身姿挺拔地望向庭院。

院中樱花落尽,绿茵丛中几点粉白花瓣若隐若现,墙角几盆名贵的牡丹开出硕大的花朵,惹得蜜蜂争相飞顾。

“诶,兄弟,”张牧唤他,“你不用去前厅招待客人?”

谢凉缓缓收回视线,淡定无波走回来:“有几个人是为了我来的?”

这倒也是。

说是为了他庆生,实则不过是长辈们之间的来往。

他生日只是个噱头,有就行,他定时出现就行,不需要时时刻刻守在那里。

“那宁小姐一定会来,”周广涛闲闲扔了张塔罗牌,“可别让妹妹瞧见,女生吃起醋来,吓死人。”

谢凉眼睫微动:“外面有什么消息在传吗?”

“嗯?”两个男生同时看他,“什么意思?”

“宁醉的事,”谢凉淡淡道,“或者,我跟某个女生走得太近。”

“没有吧,”张牧耸肩,“妹妹跟你发脾气了?”

“......”谢凉唇角抿直。

什么叫发脾气。

“比如说,”周广涛以过来人的身份,一一帮他分析,“有事没事就提起别的女生。”

“......”谢凉眉心渐渐舒展开,意味不明的口吻,“倒是提过几次。”

周广涛一拍手掌:“那就对了嘛,吃醋了!”

“......”

顿了片刻,谢凉轻咳了下,满脸别扭:“被我骂回去了。”

“单着吧你,”张牧撇嘴,“不在意你谁稀得问这个。”

周广涛呵笑:“亏得妹妹还特地跑去商场帮他选礼物。”

谢凉有些坐不住,再次起身走到门边。

阳光从他颀长的身上透过,落下一道瘦长的身影。

这日他穿得正式,白衬衫和黑色直筒裤,宽肩窄腰,直筒裤用料上乘,熨贴的包住他长腿,露出一小截凉白的脚踝。

少年虽瘦,但骨骼硬朗,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热血有力的年纪,肩膀薄肌与劲瘦的腰身蓬勃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佣人早已得了吩咐,脚步匆匆来报:“戚小姐到了。”

谢凉唇角一松,不由得含了点笑,三两步从台阶上跃下,大步往前厅走。

“......”佣人梗了梗,想补充一句是戚大小姐,只有她自己。

然而少年已经走远。

前厅热闹,不如侧厅清静,谢凉步子迈得快,说不清的心情里,仿佛带了些期待。

不知道那臭丫头买了什么礼物,明明没几个零花钱,还大手大脚。

客人接踵而至,长辈和蔼喊他,同辈笑着恭喜他,谢凉均一一点头道谢。

直至走到灿烂的玉兰树下,戚尔陪在谷怡萍身边,两人亲密的在讲些什么,花朵盛放,丝毫遮不住戚尔的明艳。

谢凉几步走近,礼貌道:“戚尔姐。”

他眼神不动声色,快速往四周扫了一遍:“戚笑樱又跑去哪里好奇了?”

没有一次不乱跑,谢家院子哪有这么好看。

“......”戚尔压住笑,将手中礼盒递给他,“恭喜咱们二水成年了。”

谢凉:“别客气戚尔姐。”

客套完,三人不约而同沈默。

“走吧,”谷怡萍撵他,“不是有朋友要陪?”

“......”谢凉拎着礼盒,唇角僵硬动了动,憋了句,“戚笑樱呢?”

“......”

“她乱跑了?”谢凉冷了调,“往哪个角落去了,我去找她。”

戚尔手掌掩唇,轻轻咳了咳:“别找了,没来。”

“......”谢凉瞳色渐沈,“她生病了?被事情绊住了?饭总要吃的吧,有她喜欢吃的...”

“谢凉,”戚尔止住他,“她回梨花村了。”

谢凉楞了楞:“家里出事了?”

“没有,”戚尔说,“朋友嫁人,早就说好的。”

场面无声定格。

玉兰花大朵大朵,在肥厚的绿叶中盛放,宛若一只手掌,随意撩拨沈闷的水面,划出道道扩散开的涟漪。

谢凉目光下移,莫名落到他手里的礼盒上。

这礼盒奢华,与周广涛发来的照片并不相符。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那礼物根本不是给他的。

一种自取其辱的薄怒缓缓跃上眼眸,谢凉唇角僵直,高高驻足在树下,安静到仿佛与树融为一体。

她不来参加他的成人礼,也没给他准备礼物。

甚至都没跟他说一声。

几分陌生的涩糊住他喉咙,艰难到连话都讲不出口。

“樱樱年纪小,不懂事,”戚尔平静道,“以前她自己没过过生日,更没帮别人过过,若有失礼的地方,谢少你别跟她计较。”

这话疏离,似乎明晃晃地摆出了态度。

谢凉眼尾像被揉了把,喉结僵硬滚了滚:“戚尔姐...”

戚尔弯弯唇:“谢少生日可要玩得开心点,别跟我家樱樱一样,生日前几天,被人骂到觉得自己是个很差劲的人,连出国都郁郁寡欢的。”

“......”谢凉身体僵住,嗓音猝然哑了,“姐...”

谷怡萍挽着戚尔的手,轻拍她手背。

戚尔看了她一眼,含了几许抱歉。

“阿姨,”她很温柔,“您这头发真好,樱樱以前因为营养不良,头发干枯发黄,接来这边后,我希望她多吃点,至少体检得合格吧,好不容易把头发养得乌黑顺滑,她自己可宝贝了,结果说不要就不要了。”

谷怡萍悄悄叹息,扯出笑:“这阵子吃得又少了,还是得接着补。”

戚尔点头。

她瞥一眼已经摇摇欲坠的少年,客气道:“阿姨,你先忙,我去跟几个熟人打招呼。”

“去吧,”谷怡萍拍她手,“待会来找我。”

“好。”

一阵香风刮过,玉兰树下便只剩下谢家母子二人。

谷怡萍摸摸指甲,冷静清明:“你听见了?你戚尔姐看不上你。”

“......”谢凉还沈浸在戚尔诛心的话中,他嗓音黏滞,“我骂她头发丑。”

谷怡萍了然:“还骂她吃得多。”

谢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疼的唇色都白了:“我才是很差劲的人。”

“戚尔的话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谷怡萍平静道,“她跟妹妹相依为命,又把樱樱丢在乡下那么久,对欺负樱樱的人,自然不会客气。”

只是戚尔做事理智,不是有仇就必须当场报的人。

她会一笔一笔的记下,留待合适的时机,让对方百倍偿还。

谢凉唇线抿直,手指骨节攥的失去血色。

“支架类家具的代言人已经定下了,”谷怡萍说,“戚尔的人没选上,她原本就没想选上,不过就是为了让樱樱看见你爸的态度。”

谢凉怔了下:“为什么?”

玉兰花香味浅淡,时有时无,沁人心脾。

谷怡萍的声音温柔,却带着某种力量:“怕樱樱对你动心呢,提前制止这种可能。”

“......”谢凉心脏骤然停了一拍。

“眼下你爸有意宁家,”谷怡萍美目微眯,看向远处翠亮的草坪,“宁醉,你,樱樱,你们三个人若互相纠缠,你是你爸儿子,宁醉是宁家小公主,你觉得,受伤的会是谁?”

自不待言,除了戚笑樱,别无他人。

戚家背景单薄,戚尔也护不住她,甚至会连累到公司的运行。

谢凉眼底浮起丝丝缕缕的红血丝,咬肌隐隐鼓着。

“戚尔这孩子,我是真的喜欢,”谷怡萍眉目如水,“她从未开口跟我要过任何东西,却也不卑不亢的把这层关系用到极致,又不惹人讨厌。”

这样脾性的人,又怎会允许妹妹被感情所伤。

谢凉心神仿佛都被抽走,眼底连生机都没了。

“二水,妈妈再喜欢戚尔,”谷怡萍看向他,“你到底是我儿子,妈妈不愿你步...后尘,喜欢就好好喜欢,不喜欢就远离人家,谢家男人...”多薄情,你不要学他们。

她悄悄咽下后面这句话。

谢宏言看似深情如海,终究是伤透了自己的爱人。

谢宏义就更不用提了,把感情当成了工具,扶植他野心的增长。

谢凉听明白了,他嗓音喑哑:“她不喜欢我,戚尔姐也不喜欢。”

“樱樱能喜欢你,戚尔自然就喜欢了,”谷怡萍摇头,“这是一个问题,你的问题,是学会好好对人家。”

谢凉唇动了动:“宁家呢?”

“你别管,妈妈会解决,”谷怡萍目光淡定,“当年被你爸摆了一道,我顺势而为罢了。”

她摆摆手:“去吧,司机在外面,我知道你没心思留这里。”

“......”谢凉顿了顿,“去哪?”

谷怡萍不耐烦:“能去哪?梨花村!樱樱可不是自己回去的,是跟男生一起回的...”

不等她讲完,眼前一道疾风掠过,高大挺拔的少年已经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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