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府之外,角落里的两个黑影,分别冲两个地方跑去。这两个人的速度都不慢,像是颇有点身手。
其中一个,很快跑到一栋很大的宅院,这宅院岳肃来过,正是李文彰在开封的院子。
黑影到了门前,把门敲开,门房像是认识他,也不通禀,直接放他进去。黑影直接前往书房,说来也怪,都三更半夜了,李文彰书房里的灯竟然还亮着。
跑到门前,黑影轻轻敲门,里面传出李元琛的声音,说道:“谁呀?”
“小的李彪。”黑影恭敬地答道。
“进来吧。”
李元琛吩咐一声,李彪这才将门推开,跨步走了进去。
书房之内,李文彰与李元琛正在对弈,见李彪进门,李文彰开口说道:“李彪啊,这么晚回来,是不是邹府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是有动静了,岳大人那边派人去提邹枫,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没让邹佳仁跟去。我琢磨着,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事,所以便连忙赶回来报信。”李彪如实说道。
“还有什么其他的动静吗?”李文彰再次问道。
“今天晚上,在岳大人的兵马到邹家提人之前,曾有人从角门出去,走的时候是两女一男,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个男的。因为是奉命守着邹家,我也没跟去。其他的事,就没有了。”李彪说道。
“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李文彰摆摆手,示意李彪先行退下。
李彪躬身出门,随手将门关上。等他走远,屋里的李文彰才说道:“元琛啊,你看今晚岳肃提邹枫是什么意思?”
“邹家做的那些缺德事,咱们也是大概知道的,岳肃何等精明,怕是已经查出一些。在没有证据之前,他肯定会准许邹佳仁去,现在有了证据,当然不会再留什么情面。只是据我估计,他手里的证据应该不足,否则的话,以他的秉姓,自然是把人都带走。他现在是打算从邹枫那里,撕开口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审出来。”李元琛如是地说道。
李文彰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他应该就是想这么做。只是他的肠子也太直了,眼里怎么就容不得沙子,邹佳仁是他的座师,当初考场作弊的事,邹佳仁可是包庇他了。现在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的,一荣俱荣,一岁俱损,何必呢?”
李家之所以派人去邹家盯着,实在是因为岳肃三番两次地去提邹枫。李家现在对岳肃多有仪仗,自然要时刻保持关注。老谋深算的李文彰当然知道,岳肃追查李家,大概是为了什么,也清楚岳肃的脾气,姓格刚正,秉公执法,很少心慈手软。只是,邹佳仁掌握着岳肃的把柄,这件事,他十分清楚的知道。一旦岳肃对邹佳仁动手,邹佳仁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不将实情抖出来,那才见了鬼。
“父亲,您对岳肃看来还不太了解,他这个人,并不是眼里一点沙子也容不得,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留石温一命。只是他这个人,喜欢追寻真相,不管碰到什么案子,都想查个水落石出。他开始查邹枫,不过是一桩小案子,只是周王世子偷偷出城的事,可通过这一桩案子,或许就能带出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事。知道的越多,他就不会轻易罢手,直到一清二楚。可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无法收拾的时候。不过,同时我也在想,岳肃为什么就一定要拼命的往牛角尖里钻,今晚和您对弈的时候,我仍然在想,现在我终于有点想通了。”李元琛从容地说道。
“你想到什么了?”李文彰好奇地问道。
“他是要杀邹佳仁灭口。”李元琛肯定地说道:“父亲您想,岳肃现在深得皇上宠信,不出数年,定然位极人臣,他会允许有一个握着他把柄的人活在世上,随时可以要挟他,捅他一刀么?他现在河南巡抚,正好又抓到邹佳仁的短处,要是不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结果邹佳仁,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以皇上对岳肃的宠信,这个把柄除了邹佳仁自己拼死点破之外,任何人说出来,都没有用。所以,岳肃只要将案子一结,在后堂把铡刀一亮,砍掉邹佳仁的脑袋,从此便可以高枕无忧。”
听了儿子的讲述,李文彰摇了摇头,说道:“岳肃要想除掉邹佳仁,何必这么麻烦,你难道不知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只要有心除掉邹佳仁,随便按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就能直接将邹佳仁砍了。‘岳剃头’在河南都杀了那么多官吏,岂会差邹佳仁一个。”
“是呀……”老爹这番话一说完,李元琛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将岳肃想的太龌蹉了。随即,他又说道:“可……可他要不是这个目的,如此一来,真的将邹家的老底翻出来,到时怎么收场,还不是真的鱼死网破。咱们家可是将宝押在他的身上呀。”
“哼!”李文彰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邹佳仁他倒是想鱼死网破,那也要看我给不给他这个机会。这样,今晚就派死士潜入邹府,将邹佳仁除掉!”
“父亲……”李元琛有些为难地说道:“咱们查过邹佳仁的底细,他的府上有一个高手,就是他那个管家,十分难对付。我怕……”
“就他府上有高手,咱们府上就没有人了么?”李文彰冷冷地说道。
“您是说李豹……让他去倒是足以对付那个高手,不过邹府人多,怕是做掉了邹佳仁,他会有去无回啊……”李元琛有些不舍地说道:“咱们府上,像李豹这样功夫高,又忠心的实在不多。”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优柔寡断,用一条命,换回李家几十年的兴旺,有何不可。再者说,李豹就算去了,也未必就会死。好了,我意已决,你现在就去选人,告诉他们,要是回不来,就把命扔到那。”李文彰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异常冷漠。
******************************************************另一个黑影,则是跑进一栋距离邹家不是太远的大宅子,这所宅子的主人姓孟,家中颇有资产,只是为人十分低调,一向深居简出。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有这一个特殊的身份,东厂驻河南的头号番子。
他的花厅内,今晚也长着灯,只不过坐在上手位置上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身穿黑袍之人。这黑袍人前文提过,姓田,名叫田尔耕。
东厂提刑千户田尔耕在上手正襟危坐,东厂河南大档头孟楚恪在下手相陪,再往下,还依次做了十几名番子。
田尔耕是魏忠贤的无彪之首,长随魏公公左右,很少离京。这次亲赴河南,自然是有重大的行动。
黑影跑到厅外,先是躬身施礼,“启禀大人,邹府发生异况。”
“进来说话。”田尔耕大声说道。
“是,大人。”黑影走进厅来,单膝跪倒在地,说道:“大人,适才巡抚衙门来人,将邹佳仁之子邹枫提走,邹佳仁想要跟随,却被阻拦,卑职猜测,事关重大,特回来禀报。”
“做的很好,起来吧。”田尔耕说道。
“多谢大人。”
田尔耕没有再去理会黑影,看向孟楚恪,说道:“楚恪,河南这边的情况,你要比我熟悉,你看岳肃这次提押邹佳仁的儿子,有没有对他下手的意思呀?”
“回大人,这几年开封一地先后出过不少命案以及婴儿丢失的案子,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邹家所为,但这些事都是在邹佳仁调任河南之后发生的,再加上这些案子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总总迹象标明,若说和邹佳仁没有一点关系,实在是说不通。前段时间,岳肃一直再查周王世子出城一案,我也派人暗中调查过,邹佳仁的儿子邹枫很可能牵扯其中。岳肃先前也曾提审过邹枫,据说当时都准许邹佳仁到场,可今天晚上,却没有准许,想来是找到一些证据。岳肃在河南雷厉风行,办案很有一套,只要被他找到一点破绽,什么事都能查的水落石出。所以,卑职大胆猜想,岳肃这应该是对邹佳仁动手了。”孟楚恪说道。
“督公让我到此,就是等这一刻,现在东林已除,能够和督公抗衡的人,就只剩下岳肃,将他除掉,一切便都由督公掌控。眼下,机会终于来了,只要岳肃一对邹佳仁动手,邹佳仁势必和岳肃拼一个鱼死网破,到时岳肃科场作弊的事一抖出来,任谁也保不了他。现在,咱们必须加以配合。第一,绝不能让邹佳仁跑了;第二,绝不能让岳肃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就私底将邹佳仁处决灭口。”田尔耕说到此,思量片刻,又道:“楚恪,你等下就拿我帖子去找河南监军赵州,让他出面去找周王,只等岳肃拿了邹佳仁,就请周王去巡抚衙门旁听。最好把动静在弄大点,让开封的百姓也跟去看热闹。不过,你要告诉赵州,要是敢我的名字,我就要他的狗命。”
“是,大人。请大人放心,谅借给赵州两个胆子,也不敢乱嚼舌头。”孟楚恪半弓着身子说道。
“如此最好。”田尔耕又继续说道:“现在多叫几个人,把邹府给我盯紧了,一有异动,立刻回报。尤其是把邹佳仁给我看好,万不能让他逃了!”
“卑职遵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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