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虽说三法司会审,看似能够做到公平、公开、公正,但也要分被审的人是谁。
如果说跟审案的人有牵连,那这案子就不好审了,即便是证据确凿,照样会有人偏袒。大家都是知识分子,哪个不是一副伶牙俐齿,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就靠这个吃饭么。何况李朝海这伙人也不是彻底的公正,就是一心想钉死魏广微几个,堂上自然更乱。对于吵架,明朝的官员一向是不怕的,在金銮殿上,当着皇上的面还敢大吵特吵,何况现在皇上还不在。
一天下来审不出个结果,实在再正常不过,到点之后,三法司的官员们各自回家,准备明天再战。反正大家伙也知道,这等大案子,不是一两天就能审结的,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退堂之后,都察院右都御史周应秋没有回家,而是立刻赶往魏公公的府邸,来到府邸,看到府外停了不少的轿子,不用想,都是自己的同党。周应秋上门递过帖子,门房进去同禀,不大工夫,里面传出话来,说公公有请。
周应秋在门房的指引下直奔花厅,走到回廊的时候,看到那里坐着不少官员,大家伙都在喝茶,不过一个个显得是忧心忡忡。众官员一见周应秋到了,连忙起身拱手说道:“周大人,您来了。”……周应秋跟着回礼,问道:“诸位,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坐着,督公呢?”
“督公在里面跟顾首辅谈话,让我等在此先侯着。”一名官员说道。
“哦。”周应秋点点头。以为自己也要在这等着。可随即就听那门房说道:“周大人,请随我到花厅。”
“好、好……”周应秋向其他官员拱了拱手,“我这先失陪了。”
穿过回廊的时候,周应秋显得很是得意,毕竟那么多人在外面等着,自己一来,督公就请他进去,地位明摆着高出别人一头。
来到花厅,周应秋先是跟魏公公、顾秉谦施礼,顺便瞟了眼坐在里面的人。花厅里的人很少,除魏忠贤、顾秉谦之外,还有三人,一个是周如磐,一个是黄立极,另一个是田尔耕。看到厅内就这几个人,周应秋难免又是一番得意,要知道在场的除了内阁成员,就剩下魏公公的第一心腹田尔耕了。
“应秋,你来的正好,快快里面坐。”魏忠贤看了颜周应秋,很是客气地说道。
“多谢督公。”周应秋到下手坐下,屁股刚一粘上椅子,便听顾秉谦开口问道:“周大人,今天的案子审的什么样?”
“看李朝海他们的架势,明显是想要钉死魏次辅、冯尚书他们。不过下官也没有给他们可趁之机,尽量拖延。只是这案子证据确凿,那么多银子在那摆着,又是皇上催办,想来拖也拖不了几曰。”周应秋如实说道。
顾秉谦点了点头,看向魏忠贤,说道:“督公,现在这案子,岳肃已然不审了,魏大人他们身陷囹圄,总不是个事,您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捞出来呀。”
所谓唇亡齿寒,大家同属一党,今天是次辅魏广微出事,要是保不住的话,下一个轮到的就极有可能是他首辅。这个道理,顾秉谦再明白不过,所以他一力主张,一定要把这些人救出来。尤其是魏广微,最好还能让他官复原职。再怎么说,次辅不倒,他首辅也能坐的稳当。
岳肃没有把阉党所有主要成员的名字都写进去,那是他知道,一旦顾秉谦和其他两位内阁成员上榜之后,这个案子就闹得太大,首辅、次辅同时落马,震动天下,搞不好就没法收拾了。单拿魏广微他们几个开刀,就已经足够。完全能够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让魏忠贤狠狠地疼一下。
果然,阉党惊慌了,顾秉谦是最为害怕的,岳肃入阁,魏广微眼瞅着要倒了,周如磐、黄立极根本不值一提,随便就能被赶走,到时方从哲和岳肃后来居上,和当初他们赶走叶向高等人的手法,几乎是同出一辙。
魏忠贤显得很是冷静,说道:“担心什么,魏广微、朱延禧、丁绍轼他们死不了,放眼天下,还没有几个皇上会动手杀阁臣的,想当年徐阶扳倒严嵩,不也给他留了条命么。现在岳肃占了上风,咱们这要是贸贸然地去捞魏广微他们,搞不好正中了岳肃的圈套。你难道没有看到,岳肃都托病不敢出来审案了么,估计他就是在等我们出手呢。咱们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万全之策。应秋啊,你这边继续拖着,他岳肃不是能装死么,总有好的一天吧,等他好了,让他接着审。”
“督公……李朝海他们肯定会逼着结案,下官怕拖不了几天呀。”周应秋小心地说道。
“那就先审阮臻梅。你们虚张声势要将他打成死罪,李朝海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利用这一点,再继续拖着。”魏忠贤狠狠地说道。
“是,督公。下官全力以赴。”
“还有,我刚刚听说魏广微他们在公堂上说,他们家里的银子不是亲戚做买卖赚来的么,暂时寄存在他们家。就按这个原话,告诉他们家的亲属,要是上堂的话,都这么说。只要岳肃不审,捞出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是一个月还不能结案,那个时候皇上的气十有八九也该消了,到时由我出面,看能把谁保出来,就把谁保出来!”
*******************************************************魏公公家里门庭若市,岳肃府上亦是如此。以方从哲、亓诗教为首的三党官员,纷纷赶到顺天府。他们打着的旗号倒是光明正大,“岳大人病了,我等理当前来探视。”
皇上都亲自来看岳大人了,作为同僚,哪有不来探望的道理。
岳大人倒没有魏公公那么大牌,凡是来探病的官员,一律请到寝室,说上两句,不过到最后,还是留下方从哲、亓诗教、李朝海这三位主要人物。
“秉严,案子今天已经过了一堂,什么结果也没审出来。据我估计,三五天之内,断然难以结案。尤其是阮大人的案子,锦衣卫已经到蓟镇提人,不出几曰,蓟镇总兵孙祖寿和监军太监吴英就会到京,当堂对质,难免铁证如山。阮大人这就是欺君之罪,别说姓命不保,家眷恐都要受到牵连。皇上看在秉严你情分上,或能网开一面,不加株连,但要硬保他姓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方从哲说的这番话甚是客观,阮臻梅的案子不仅是受贿,还有隐瞒边镇军情,欺君罔上。受贿可从轻发路,欺君是满门抄斩,再轻也得见点血吧。和他相比魏广微那些人只是收入来路不正,但因为没有其他作歼犯科的证据,也只能判个受贿,拉出几个行贿的垫背。三法司同审,其中又有阉党官员,你想给人家罗织罪名,都不容易做不到。
“岳大人,方阁老说的没错,周应秋在那里盯着,想要将魏广微他们钉死,都有些困难,阮大人的案子,到了最后,下官恐怕力不从心。”李朝海颇为为难地说道。
他的目的是一定要将魏广微、冯铨他们钉死,最次也得让他们丢官罢职,老老实实地回家养老。可阮臻梅的官司,因为铁证如山,想跑都跑不了,单纯的受贿,可以免官,欺君怎么办。
他们的意思,躺在床上的岳肃也明白,他现在是浑身无力,意识却是清醒的很。说道:“尽快结案,将卷宗交给皇上,请皇上发落。”
阮臻梅的罪,实在没法判,岳肃只能祈祷皇上能够网开一面了。从速办理,也是不想把自己卷进去,身在高位,要考虑的东西,就要比以前多。
第二天,三法司再次开堂会审。周应秋按照魏公公的意思,要求先提审阮臻梅,阮臻梅一案的同案犯尚未到庭,提上来又有何用,不过是走形式。不过李朝海是谨记岳肃的话,要尽快结案,硬逼着阮臻梅认罪。周应秋一看到李朝海如此,是方寸大乱,因为他的目的是逼阮臻梅认罪啊。无奈之下,只好帮忙推脱,表示蓟镇的案犯尚未押到,不能草草定案,否则于法不合。这样一来,又把阮臻梅拉下去了。
接下来,又再次提审魏广微等人,公堂之上没人主事,没审上两句,两家的官员又开始唇枪舌剑争辩起来。好家伙,这一天审完,啥也没定下来,到了下班的时间,老好人刑部左侍郎一拍惊堂木,“退堂!”
待到第三天开审的时候,李朝海改变方针,开始提审魏广微、冯铨他们口中做买卖的亲戚。
官员的亲属做生意,说白了就是帮着官员做,一年赚个几万两,倒也差不多,不过魏广微他们都是家产百万两,没有常年的积累,做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但是那些亲友朋友们,是一个个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比如冯铨家的一个堂叔是开酒楼的,一年到头,天天生意兴隆,或许才能有上万两银子的进帐。可这家伙倒是敢喊,张嘴就是一年收入三十万两。糊弄鬼也没有这么糊弄的。
这些说辞,都是魏公公找人带去的话,甚至在一夜之间,连账本都做好了,到了堂上就这么说,就算漏洞大,也有人会帮你补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一年净收入三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说,一天下来,起码要净赚八百多两银子,那你一天的卖钱额得是多少,和抢也差不多了吧。但是账本在手,往上一抵,谁还管你信不信。李朝海若是逼问,意图动刑,周应秋必然要拦着,一顿抢白,两家的官员跟着再争辩起来,搞的大堂之上,到处都是吐沫星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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