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薄家秘法最先是本家流传来的秘法。”薄山岳语速越来越快,“荒唐、充满缺陷,根本不是门有用的秘法。”

“它不是完整的秘法,真正的秘法是、是……”薄山岳呼吸缭乱,血亲之死、修为堵塞、止步于元婴、以邪法突破化神的魔修——

“老祖为何迟迟不下手?”他呢喃地问。

“他也想尽快动手。”令梨双手抱臂,带了点嘲讽的意味,“但你能指望一个卡瓶颈卡了三百年的人在秘术上有什么长进?”

神医简直快把“废物”两个字贴在薄家最德高望重的太上老祖鼻子上,薄山岳胆寒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异心。

在真正的天才眼里,老祖也不过是注定化为飞灰草芥的庸人。

披着薄幼鱼皮囊站在他们中间的这个人,不会是他们薄家的人,却奇异地与薄家人一样,于亲缘一脉感情淡薄。

薄家杀兄杀姊而结丹,她又对至亲做过什么?或是反过来,至亲对她做过什么?

‘但这人也有与薄家人完全不同的一面。’薄山岳隐蔽地看了眼薄念慈。

红眸少年与这位来历神秘的外姓人形影不离,薄山岳多少猜到,薄念慈才是换丹一事最大的受益者。

尽心尽力,竭诚相待,谁不羡慕嫉妒这样的人?

薄山岳能在少年瞳孔中看见不加掩饰的慕艾,是对那具皮囊中的鲜活灵魂的爱怜。

他也看得出,‘神医’以宽容但不在意的态度回复他,像面对一个注定要反悔的孩子。

或许薄家人生来便对血亲恶意满满,薄山岳近乎恶毒地感受到了快意。

“若我所料不错,”他极有把握地说,“神医您的换丹之举给予了老祖灵感,许久不得寸进的老祖想必很快要来找您,本家与分家之争的关键也全在您。”

薄山岳毛遂自荐:“我是第一个接受换丹手术的人,神医何不将我带在身边,也更添一分说服力。”

他话音刚落,刺骨的寒意直冲天灵盖。

薄山岳余光微瞥,少年暗红色的眼眸状如恶鬼,半晌,薄念慈扯开笑容。

看虫子的、不屑一顾的笑意。

小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薄山岳不以为然,薄念慈根本不懂话术,他只会亦步亦趋跟在神医身边,根本不顶用。

神医需要的是替她指挥分家的人才,薄念慈小孩子脾气算得上什么,就算神医再溺爱他,也要大局为重。

薄山岳等待神医亲口断掉薄念慈的念想。

“你?分家?”令梨瞥了薄山岳一眼,语带惊奇,“山岳兄既发现我的真身,怎得还能说出这般可笑话?”

薄山岳暗自得意的神情一僵。

“你也好,薄家也好,是什么值得我在意的玩意儿吗?”

“陪我干翻这里的美人有一位就够了。”令梨压低声音,“你,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有话说:

小梨:禁止登月碰瓷

第120章 修仙第一百二十天

◎记下满满一笔记本的宅斗心得◎

今天是薄府本家极为黑暗的一天。

清晨一切都好,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本家家主闲适地向茶杯中丢入几颗枸杞和菊花。

人老了,要学会养生了。

他一身闲云野鹤的超俗气质, 吨吨吨狂喝枸杞菊花茶,一脸陶醉。

家主仰起头, 最后一滴养生茶正要滴落他口中, 忽地,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破门而入!

“老爷!”灰仆抱住他的小腿嚎啕大哭, “碎了!都碎了啊!”

一口茶呛进鼻子里咳嗽不已的家主猛拍胸口, 没好气地一脚踹开灰仆:“什么碎了?你的心碎了还是脑子碎了?”

“命牌……”灰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说话断断续续,“好多族人的命牌……小少爷的命牌也……”

家主听见前半句后还没反应过来, 听见“小少爷”三个字,他的脑子轰地一下,麻了。

“一派胡言!”家主双目赤红, 一道劲风打得灰仆吐血不止, “晨儿是薄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孩子, 太上长老亲口说有意收徒!晨儿的命牌怎会——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呢?滚过来见我!”

若不是要细细拷问孩儿的遭遇,他真正想的是让那些人提头来见。

灰仆气息微弱, 咳血咳了半天才颤声道:“几位公子的命牌已经碎成灰了, 和小少爷的命牌碎屑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若是直系亲属想拿回去做个纪念, 还得搅匀了几家均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真正亲如一家。

家主听罢眼前一黑, 屁股砸在硬木椅上, 几乎失去知觉。

“碎裂的命牌全是我们本家的?”家主猛地起身, 抓住灰仆衣领逼问道,“分家死伤如何?”

灰仆艰难地摇了摇头,家主脸色黑如锅底。

一夜之间本家死伤严重,分家却纹丝不动,若是外敌入侵,上哪知道如何分辨本家分家?

“好啊!本家这是想造反啊!”家主怒极反笑,“难为他们道途断绝还百折不挠,一帮迟早要死的东西,也敢冒犯本家尊严?”

家主不像封闭山寨的分家子弟一样没文化,他时常在外游历,在戏楼中听过看过好多豪门世家嫡系旁支纷争的戏本,他边看边记笔记,记下满满一笔记本的宅斗心得。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家主恨恨地想早知今日,他当时该多读点宅斗大作。

“去查。”寄予厚望的孩子横死,家主面色如土,“分家的人,给我一个个查过去,只要有一点嫌疑,就地格杀!”

“杀之前拷问出他们的目的。”家主沉沉道,“分家向来被我本家牢牢掌握,是谁挑拨他们谋逆,他们又是哪里来的底气?给我查!”

灰仆一瘸一拐地领命而去,家主强压下怒火前往存放命牌的祠堂,眼如恶鬼地盯着满地碎屑。

灰仆不敢夸大言辞,说碎成一地就是碎成一地,拿着扫帚的婆婆扔下扫帚,一撮箕一撮箕地铲出碎屑。

家主本想命人灰里找灰,把晨儿的命牌碎屑拼出来给他做个念想,看到祠堂的惨状也只能按捺心思。

“若是找不到晨儿的尸身,难道我给他立衣冠冢的时候,都只能用这些均分的碎屑不成?”家主拳头握紧,指缝流血。

奇耻大辱!欺人太甚!

“家主!”一位本家的侄儿匆匆赶来,神情惊恐,“晨表弟的尸体被人送回来了!”

家门脑袋嗡嗡,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挣扎前伸:“快、快带我去看。”

本家居住的内院门口,一具尸体明晃晃掉在梁上,送尸来的人很不讲究,没给尸体做固定。

风一吹,悬梁上的尸体滴溜溜地转,一圈又一圈,仿佛自动翻面的烧烤机器,面面俱到。

家主差点腿脚一软,但他一向好面子,只得撑起气场:“愣着做甚,还不放晨儿下来!”

族人匆匆忙忙解救尸体,可家主卸磨杀驴,扭头便亲自抱着尸体回主宅,不许族人探听消息。

大门一关,家主眼珠滴血地探了探小少爷的丹田。

金丹——没了!

一股血压直冲天灵盖,家主天天喝枸杞菊花茶喝出来的养生陡然破功,他喷出一口血,几乎咬碎了牙。

“金丹、分家、秘术。”家主神经质地喃喃,“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是该如此,修仙之人求什么?求钱为权?不,他们最渴求的,永远是道。

分家不一定因为被压迫欺辱而造反,但他们一定愿意为自己的修为寿命造反!

“可是,金丹怎么能换呢?”家主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疑惑甚至超过了愤怒,“我外出游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换金丹的事情。”

薄家全员魔修,邪门的修炼方法家主如数家珍,他听过有魔修专门挖人丹田生吃称其大补,但换金丹的操作委实没听说过。

不,是除了薄家之外,无人知晓弑亲秘法的存在。

“难道……因为是血亲?”家主脑子不笨,他酷爱养生学,医修造诣比半路临时转职的令梨更好,只在思维脑洞上落后她一截。

家主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又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点子吗?哪个艺高人胆大的医修愿意挑战这种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的手术?不怕病人撑着一口不甘心的气用头槌砸死她吗?

“晨儿的金丹被挖走了,尸体却被送了回来。”家主眉头紧缩,“凶手故意挑衅,还是……”

突如其来的灵感击中了家主,他恍然大悟。

不仅是挑衅,更是宣传!

幕后黑手意在告诉薄家所有人换丹手术的存在,她要本家人人自危,要分家群起贪婪!

“嘶——这手段,看似帮扶本家,却也驱使他们做马前卒,经此一事薄家定元气大伤。”家主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是哪个分家的内贼搞事,还是有外姓人掺和?”

目的是什么?总不是看薄家不爽,想灭他们满门吧?

“可笑。”家主冷嘲道,“我家太上老祖还未发话,一只只小虫子蹦跶得很欢啊。”

家主亲手抱起小少爷的尸体,秘密进入太上老祖闭关的后山求见。

这位老祖如今三百岁有余,薄家家主是他好几代后的子嗣,他一直得意洋洋:血缘越久越稀薄,能和老祖攀亲带故的只有本家人,分家是远房亲戚中的远房亲戚,最多只算合用姓氏的外人。

“拜见老祖。”进入太上长老的居所后,家主一点迟钝都无地撩起袍角跪下来,凄惨道,“还请老祖为枉死的晨儿做主啊!”

修为越高深的修士亲缘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亲传弟子的师徒情。本家死亡的金丹真人加在一起,也没有死一个薄念晨的分量重。

老祖有意收薄念晨为徒,这才是家主抱着尸体找上门的底气。

年三百岁的薄易兮掀开耸搭的眼皮,他身上老人气很足,脸庞隐约可见老人斑。

薄易兮看向薄念晨年轻的躯体,浑浊的眼珠瞧不出情绪,他一举一动都慢慢的,宛如一颗慢慢腐朽的枯木。

“尸体只送回了一具?”老人闷闷地问。

“是。”家主先是回答,然后惊讶道,“老祖也知命牌之事?”

这位太上长老年年闭关足不出户,消息竟这般灵通?

薄易兮并不接话,他缓缓盘弄手腕上的佛珠,目光紧紧盯着薄念晨的丹田。

“秘法、血亲。”老人低语,“倒是个人才。”

家主不懂老祖怎么突然夸起了敌人,又听见老人问:“本家还有多少子嗣存活?”

家主飞快报了一个数字,薄易兮眉头先是皱起,又缓缓松开:“加上尸身不明的那些,是这个数?”

“是,是。”家主连忙道,“本家最看重血缘,我们都是与您血脉最近的后代。不像分家,几乎不能算您的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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