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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愉有五个姐姐,一个弟弟,前面的姐姐们耗尽了余屠户的耐心,生到第六个女娃时,余屠户踹翻了脸盆,叼着旱烟坐在台阶上,没好气地念叨:“多余吃那么些粮食,养这没用的玩意。”
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邻居,“断子绝孙”的字眼传进他耳朵里,余屠户越想越气,大女儿余大余来问小妹的名字,他一脚踩灭烟头,吼道:“起什么名字!多余!”
于是余六丫头就得到了余多余这个名字。
直到五年后弟弟出生,她母亲趁着余屠户高兴,才给她改成了余愉。
她母亲是真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开心的度过余生,可惜家境实在窘迫,前面的姐姐出嫁的出嫁,待嫁的待嫁,还有个五姐忍受不了未婚夫是个疯子逃跑了。
余愉小时候,母亲在过年的时候,总是把余屠户给儿子买的酥糖里,偷拿出几块塞给她,把她抱在腿上,给她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母亲说,在她出嫁的前一天夜里,天尽头闪了一宿不寻常的紫光,如梦似幻,忽然一颗耀眼的流星坠下,紫光消散,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可惜母亲生完弟弟后身子越来越虚弱,时常咳得直不起身来,余愉从六岁开始就担负起几乎全部的家务,余屠户喜得爱子,赚来的钱几乎全花在儿子身上,对妻子的病熟视无睹。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小余愉偶尔还得上山采药材,背到城里卖,勉勉强强地续着母亲的命,在她十三岁的某一天,醉醺醺的余屠户握着一纸卖身契,得意地告诉妻子,他把他的六女儿卖了整整三两银子。
那一晚,一直病怏怏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和余屠户大吵了一架,余愉战战兢兢地蜷缩在角落里,听着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想着母亲应该是吵累了,等白天了再去劝慰母亲。
卖就卖了,她想,好歹比大姐嫁那又傻又疯的好。
再说,腿长在自己身上,大不了半夜逃出来,往深山里一钻,当钻木取火的野人。
余愉一直没敢告诉别人,她天生神力,以前上山采药的时候,徒手制服过一头野猪。
大概当野人也能活下来。
第二天,余愉从墙角醒来,阳光照进屋里,她透过窗户纸的破洞,看见父亲扛着草席,走出家门。
木门的开合声刺进耳朵,她忽然觉得手脚冰凉,试探性的喊了声“娘”。
没人理她,她拔高嗓音,又喊了一声。
屋子里一片寂静,余愉知道,她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叫出“娘”这个字了。
余屠户很快就回来了,草席不知道被他丢在什么地方,按时间来算,肯定不是后山的祖坟。
他身旁跟着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余屠户冲他点头哈腰,笑得极其谄媚。
“俺家婆娘年轻时候可是隔壁村的村花,俺这么多女娃子里,就六娃最像她娘。哎呦,长得肯定是没得说,最主要的是,贤惠,不娇气,什么都会干,好养活!那嗓子唱起歌来还软绵绵的,这三两银子,保证亏不着您!”
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十三年的怨恨,这一刻在余愉心里决堤,她抄起地上的铁锹,紧紧地握在手里,悄悄躲在门后。
“令爱……那女娃子在哪里,我看了若是没问题,再给你二两银子带走。”男人的声音不阴不阳,调子平得像根线,怎么听也不像是正常人的说话习惯。
也许是余屠户脚太沉,余愉总觉得这人走路也是无声无息的。
他们离房门的距离越来越近,余愉扬起铁锹,脑中迅速规划出逃跑的最佳路线。
门吱呀一声,却没有被推开,中年男人按住余屠户的手,笑道:“外男擅闯女子闺房总是不礼貌的,还是唤她自己出来吧。”
余屠户活了四十年,从来就没对女子讲过礼貌,但他自始至终都对银子甚是礼貌,面前这位讲究的老爷一看就人傻钱多,顺他心意总没坏处。
于是他放下手,脸贴近房门,特意控制住嗓门,喊道:“六娃啊,快出来见见金老爷!”
余愉面不改色地掰断铁锹的木把,将锋利的木刺藏进袖中,随后按父亲的形容掐起嗓子,娇滴滴地应了声:“来啦!”
母亲年轻时候什么样,余愉没见过,但从村里人对她自己的形容中,约莫能想象出来。
十三次冬日的寒风都没能把她这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吹干吹皱,反倒随着年岁的增长,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就是采药采得灰头土脸时,也依稀可以看见唇红齿白的模样。
可是村里人议论起来,说的最多的还是:“跟她娘年轻时候可差远啦。”
母亲是余屠户用两头猪从隔壁村换来的,今天她自己也要被父亲以五两银子卖给一个从未见过的“金老爷”。
难怪村口的老秀才从前看见她们,总要叹一句红颜薄命。
她握紧木刺,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面前的金老爷长得平平无奇,小眼睛厚嘴唇,乍一看还行,越看越难看,尤其是那双小眼睛,像一滩污水,肮脏浑浊,领先他的年龄至少三十年。
绣着暗纹金边的黑袍,松垮垮的穿在他身上,衣服是贵气,人却消瘦得厉害,轻飘飘的,看起来比她病了七八年的娘还要弱不禁风。
这样的人,怎么能穿得起这样名贵的衣服,拿得出五两银子,买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
“模样不错,性子也不错,可多值一两。”金老爷用他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然后弯下腰,抿起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藏着木刺的右臂。
没见过买家自己抬价的,这人若不是个傻子,就一定是个骗子。
余愉收起装模作样的笑容,冷冰冰地看着他。
余屠户一听能再多得一两银子,笑得脸上的肥肉直乱颤,嘴上不停地说着奉承的话,扬起大手拍在余愉的背上,把她推向金老爷。
沉甸甸的钱袋递到余屠户的手里,这一程父女缘分至此也算是交易结束。
从家出村的小路上人烟越来越稀少,也许村里就没什么想出去看看的人。
衣袖里的木刺一下一下扎着余愉的小臂,她跟着瘦成人干的金老爷浑浑噩噩地走到村口,看见了拿着小木棍,独自戳蚂蚁窝的小弟。
余耀宗年纪虽小,但日日混迹村口,稀奇事听了一肚子,看到跟在陌生男人身后的姐姐,眼眶立马红了,慌忙丢下小木棍,跌跌撞撞跑过来,对着金老爷又踢又打。
余屠户好不容易得的这个儿子,确实算是祖坟冒出的一小簇青烟,从小的心智就比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