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朗一时错愕,本能向旁闪避,却踩到了自己的鞋,身形猛地一晃,险些跌倒。
苏采薇这才看清来人是个眼神阴鸷的青年男子,不及发话,便见他高举苗刀,朝段逸朗当头劈下,赶忙抢上前去,解下腰间长鞭挥出。鞭势灵活走转,如苍龙出海,径自缠上段逸朗腰间,一提一拉,猛力一甩。
段逸朗发出一声哀嚎,打着滚摔出老远,东倒西歪躺在地上。
男子手中苗刀落在他方才站立之处,半截刺空,没入泥土,溅得草屑四散纷飞。
苏采薇见段逸朗已脱离男子刀意笼罩,稍稍放下心来,手底鞭梢急转,攻向男子握刀的手。
男子眼底泛着森冷的光,长刀一挽,斜挑苏采薇面门。刀意裹着寒气,角度颇为刁钻,劲力十足,显然是个高手。
苗刀起落,骤然生风,玄色衣袍随着身影跃起翻飞涌动,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采薇见他刀刀杀伐果断,不必问也知道来者不善,本待喊段逸朗合力制衡此人,却不想那厮竟自己拍拍屁股爬了起来,一瘸一拐便要逃跑。
“姓段的你又想跑哪去?”苏采薇一着急,长鞭险些失了准,竟被那男子的苗刀反挑而起,朝她攻了回来,只得仰面闪避,反手挥鞭,往段逸朗前方拦去。谁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男子的苗刀便已到了她近前。
一面是追踪多日之人要逃走,另一面却是个不留情面的杀手,苏采薇左支右绌,只能以保住性命为先,撤回长鞭,隔开那男子的刀。
再一转头,那疯疯癫癫的段逸朗已跑没了影。
“你烦不烦?到底什么来历?”苏采薇见他逃走,狠命一甩长鞭,扫向男子腰间,却被他轻而易举避开。
长鞭是软兵,苗刀又长,本有克制之利,奈何此人内息深厚,超过苏采薇许多,加之苏采薇学鞭不过四年,本事还不到家,竟生生凭着一把不会弯折的苗刀,将她鞭势搅散,顶着劲风,裹满凛冽杀意,径自穿过长鞭间隙,朝她右肩而来。
“你到底是……啊——”苏采薇来不及把话说完,肩头已被那长刀划开一条血口,登时涌出鲜血,将水红色的衣衫染红一大片。
她连连后退,捂着伤口朝那人看去。
男子一言不发,提刀朝她走了过来。
“都是疯子……”苏采薇狠狠咬牙,迅速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扬手抛出,旋即提鞭横扫。
长鞭柔软,每一处弯曲都无比精准地击中一枚铜钱,力道各不相同。铜钱应声飞出,短暂封住男子周身进退之路。苏采薇也趁着这一瞬息的空档,从乱草丛中牵起一根藤蔓,飞身纵步奔入背后那片玉兰花林。
她精通三式阵法,不过转瞬功夫,便以藤蔓在花林入口布好一道奇门阵,然而回过头去,却忽然愣住。
她这才发现,这片玉兰花林本就是个奇门大阵,九宫八门,各有花树对应,颇为讲究。
“这怎么……”苏采薇懊恼至极。
本以为只要避开那刀客便能抽身而退,却不想误打误撞,又跑进了这不知所谓的阵中。她虽精通三式阵法,却难免起疑,猜测这是不是敌人设下的圈套。
她想了一想,回头朝方才入林之处望去。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花林,枝叶颤摇的沙沙声,没有半点异样的响动。
那个刀客,应当不会再追来了吧?苏采薇在心中暗想。
她不敢放松戒备,仔细观察一番林中阵型,却不自觉露出笑意。
这阵法虽不是入门的学问,但也算不得十分精深,八门摆布,照本宣科之象,远多于演变,于是松了口气,便即伸手拨开花枝,往花深处行去。
初夏暖风拂过花林,吹得一簇簇玉兰花枝摇摇曳曳。花香融入风里,一丝丝,一缕缕,满是清甜的气息。
苏采薇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一阵似有若无的琴音。越往前行,琴声越发清晰。泠泠弦音,玉振金声,如浮云游弋,溪水潺湲。
“这又是什么东西?”苏采薇一个激灵,一手握住别在腰间的长鞭,放缓了步子,循着琴声,继续往前走。
眼前忽地一片朦胧,伴随浓香扑鼻。她定睛一看,方见是一朵玉兰花被风吹落,打着旋儿从她眼前飘过。花香弥散,不远处的一株玉兰树下,一名白衣青年抚琴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似乎听见了脚步声,缓缓抬头朝苏采薇望来,眉长入鬓,凤眸含笑,如玉树蒹葭,三分美貌,七分英姿,端的是个美男子。
苏采薇瞧清他的模样,不知怎的怔了怔。
青年也停下了拨弦的手,站起身来。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设阵?”苏采薇下意识退开一步,眼中戒备与敌意,半点都藏不住。
青年摇头一笑,却不答话,只是绕过琴侧,走上前来。
苏采薇见状,又往后退了几步,却见他停在刚才被风吹落在的那朵玉兰花前,俯身拾起,指尖轻抚花瓣,眉眼微垂,流露出惋惜之色,慨然叹道:“好可怜的花儿,未到花谢时节便落下枝头,枉作尘土,可怜……真是可怜……”
这副伤春悲秋的模样,看得苏采薇越发摸不着头脑。
“喂,你……”
青年俯身蹲在一棵玉兰树下,拨开树底泥土,扒出一个浅坑,小心翼翼将手里那朵玉兰放在其中,捧起半干的新土,盖在花上,如埋葬心爱之物一般,虔诚低头行礼,这才重新站起身来,看向苏采薇,温声问道:“姑娘受了伤,不怕疼吗?”
“我……”苏采薇一时语塞,好不容易才捋顺舌头,冲青年问道:“我是说,这阵法……”
青年神色十分平静,略一拱手朝她施礼,缓缓开口道:“在下云清辞,是这花林西面海月山庄的主人。未免被人搅扰清净,故在庄外设下此阵。不过——”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姑娘已经找到了这唯一的生门,便不必担心被此阵困住。”
“坎入离宫,门破之相……”苏采薇下意识回头,望向自己来时的路,但见繁枝纷纷,娇花满蕊,一茎绿引双分白,清风遍染晓妆开,兰花如雪,缀满曲曲折折的小径,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哪条才是自己方才走过的路。
“这玉环单中,有紫珠、蒲黄,服下可止血祛瘀。”
云清辞清朗的话音将她游离的神思唤了回来。苏采薇猛一回头,正看见云清辞朝她递来一只冰裂纹白瓷小瓶,口中说道:“既受了伤,止血疗伤才是最重要的事。若姑娘对这花林还有好奇之处,大可以坐下慢慢说。”
“不……不必了,我带了伤药。”苏采薇如梦初醒,抬手疾点伤口周围穴道,随手撕了片衣角,洒上金疮药,草草裹住伤口,一面包扎,一面问道:“听云庄主的话……这花林之后,是你的住处?”
云清辞略一颔首。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宜人,的确适合隐居……”苏采薇展目打量一番远处山水,道,“只不过,哪有这么巧的事?”
“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