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侯带着兵撤走了,但却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初步估计死了六七十人,全都是儒生。
在大晋立朝以来,就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儒生的地位往往受到尊重,安能当猪狗一般屠戮。
无数儒生怒不可遏,纷纷喊起了横渠四句的口号,恨不得惊醒这沉睡的苍天。
混乱之时,高飚终于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大人,大人,找到了,找到李照鹿的探子了,只是他不承认身份。”
周元道“人呢?带上来。”
高飚连忙朝着暗处比了个收拾,很快,四个穿着长衫的儒生压着另外一个儒生,走到了周元的跟前。
周元当场就忍不住笑道“就你这乔装打扮,还装儒生呢?脸晒得比锅底还黑,手上的老茧都到了插针不痛的地步了,一看就是个拿刀的嘛。”
高飚拍手道“大人英明,此人乔装实在拙劣,属下等人看到他第一眼,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
这个黑脸汉子也有点尴尬,重重哼了一声,不明白周元等人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周元摆手道“行了,别抓着他了,反正他也跑不掉。”
众人把手放开之后,黑脸汉子这才退后几步,颇有防备地看着众人。
周元道“这位是锦衣卫南镇抚使熊大人,这位是千户所王大人,这位嘛,内廷司的。”
“说直白点,都是自己人,明白吗?”
黑脸汉子点了点头,道“不太明白。”
那你点个毛的头啊,粗鄙武夫,不懂道理。
周元心中埋怨了一句,道“不管你明不明白,去给你们李大人说一声,告诉他我叫周元,告诉他,士绅们都等着他去做主呢。”
“周元?”
黑脸汉子眼睛一亮,当即道“周大人,小的正是来找你的。”
周元眯眼道“李大人就在此处?”
“周大人跟我来!”
黑脸汉子连忙指了指方向。
熊阔海眯眼道“未曾核实身份,不排除有危险的可能性。”
叶青樱道“我跟周元一起去。”
“不妥。”
庄玄素当即道“你功夫有限,未必能处理过于复杂的局面,我陪他去吧。”
周元点头道“这样吧,熊大人、王大人、青樱和小影,你们先回去。庄司主和蒹葭陪我走一趟,她是侄女儿,也该去见见,不存在危险的。”
说到底,还是相信岳父大人看人的眼光。
既然周元发话了,那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就这么办。
片刻之后,周元见到了李照鹿,这个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此刻过得相当滋润。
“云安学堂是临安府第一所义学,是当年曲公创办,距今已有二十一年的历史。”
李照鹿看到周元,也并不意外,而是介绍起了这里。
“当夜大乱,我便召集狱卒兵丁共八百人,进驻云安学堂隐藏。”
“由于是义学,都是贫寒家庭子弟的上学之处,故储备了大量的粮食,恰好够我们消耗。”
“此地僻静,四周都是低矮的棚户,官兵们也懒得过来搜查,可谓再安全不过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缓缓道“虽不如你的魁星坊,但也算一处乱外清净之地啊。”
周元抱了抱拳,道“李大人神机妙算,晚辈佩服。”
赵蒹葭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庄玄素。
庄玄素站了出来,拿出了一页黄布,沉声道“临安府提点刑狱司宪台李照鹿,接旨。”
李照鹿面色一变,当即整理仪容,大跪而下,郑重道“臣临安府提点刑狱司宪台李照鹿,叩拜圣君,接旨。”
庄玄素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景诏曰自大晋立朝以来,历代圣君励精图治,巩固河山,以至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天下繁荣昌盛。然国有岁祚,天有不测,如今大晋已是社稷倒悬,山河累卵,危在旦夕。安南三等侯韩拓,蒙受皇恩,不思报国,心怀叵测,犯律以揽钱财,贿官以侵大权,连同两江节度使程平,作乱江南,大逆造反,罪恶滔天,天理难容。故特擢临安府提点刑狱司宪台李照鹿,为两江黜置大使,提调两江一切军政要务,勠力结同各方,诛灭叛贼,以正国法,所到之处,如朕躬亲,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钦此!”
李照鹿听得浑身颤抖,忍不住高喊道“微臣领旨!微臣谢陛下隆恩!万死难报!”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不禁哽咽了起来。
作为提点刑狱司,他的官职已然不低,但距离面见圣君,却总要差那么一截。
可李照鹿没想到,值此危难之际,陛下竟然如此信任自己,竟然把两江事务全部交于自己处置。
此乃天大的隆恩啊!
李照鹿接过圣旨的时候,手都不禁有些颤抖。
庄玄素轻轻道“李大人,陛下还有口谕。”
李照鹿连忙施礼道“请天使言!”
庄玄素道“陛下说,任何决定,充分考虑周元的意见,在混沌难明的局面中,甚至可以以他的决定为主。”
李照鹿身影一震,不禁看向周元。
庄玄素深深吸了口气,道“李大人,本质上来说,这道圣旨是周元向陛下求来的,一切只为解决江南困境。”
李照鹿点头道“我明白了,陛下之命,我必当竭尽全力,完成任务,诛灭叛贼。”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周元,笑道“贤侄,事实上守则也给我寄了信来,说起了你的志向,今日看来,手段何等非凡啊。”
“那安南侯聚儒坑杀,别说是天下绕不得他,就连史书也绕不得他。”
周元笑道“李大人过誉了,现在还缺一把火,还要请李大人尽快出手,帮士绅做主啊!”
“程平的两万大军支援而来,最迟下午就到了,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李照鹿眼睛一亮,兴奋道“贤侄真乃奇才也,儒生还不算,这又加上豪族,安南侯纵有二十万大军也吃不消啊!”
“我立刻派人,把徐家给抄了!那韩拓正在气头上,必然反应不过来!”
周元笑道“诛杀儒生,还有鸿儒的家眷,这就够他喝一壶的咯!”
沉默良久的赵蒹葭终于插上话了,连忙道“既然如此,何不趁着安南侯尚未察觉,将各位鸿儒的家眷救出?”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