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府门前停着一乘马车,还站着三四个厮儿在那等着主人,也未曾见人来。
“阿茶,书哥儿怎的还未出府,你再去催催,若晚了,兰大娘子那又得挨训了。”毕仆人有些耐不住,便去叫亓官书的随侍书童阿茶去催人。
来时大娘子可是吩咐过了,若苏哥儿迟半个时辰,那便要挨十个巴掌,等到现在怕是要打肿半边脸了。
“我这便去。”阿茶也是在外面等他家主好些时候了,说了在门外等他,也不见他来,怕是又要赖着拖时辰。
里面的人正好好地吃着茶,屋外却开始闹腾。
“别理他,继续下。”此人身着蓝色锦袍,长发如墨只用一支玉簪束住了黑发,嘴边长满了碎胡子,身材也是与脸完全不符,不算瘦,也能看出他略微发福的肚子和双下巴。虽也算是俊俏,但便凭这副身材和胡子,也无人会细看他的相貌。
他眼眸斜长,目光如月光般清冷,听着吵闹声不带半点起伏。
对面之人却与他不同,虽看着挺拔高,但身形偏瘦,头顶用玉冠束发的冠带垂着落在他耳边,俊美的五官与昔白的肌肤变得格外鲜明,尤其是那双唇,像是涂了唇脂般红润。
月奕君笑道:“还在赌气呢?这几日他二老也够忙的,你这当哥儿的怎么也得回去看看,不然又该说你当儿不孝了。”
“他们爱说便说去吧,我也不在乎,反正这家我是不会回去的。”亓官书慢慢落棋,他对这闹生已经是波澜不惊了,自是不会在意。
“你是不回去,外头的人隔三差五的到我府上敲门等人,你倒是聪明,有自己的府邸不住,偏要住我这,把他们全都引到我这,可是苦了我,三天两头的没个安生日子。”月奕君已经不止一次抱怨这事,可他从来也没个回应,也当是吐吐口水。
亓官书并未出声,似是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要不这几日,我出去躲躲。”亓官书放回了手中的棋子。
“躲?除了这,你还有哪可以去?”月奕君问道。
“前几日我刚拿下了山头上几亩茶田,正好去照顾,就不扰你烦了。”亓官书说完便起身,用他那看似笨拙的身形,熟练地从后窗翻了出去。
月奕君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他说道:“别忘了上元节回来,我都给你置办好了。”
见他走后,他看了一眼棋局,挑眉一笑,“将军,输了。”
说什么出去躲一阵,还不是输了我找的借口,他的嘴还是这么硬,从不服软。
他起身,推开了房门,门外阿茶已经等了两刻钟,见终于有响应,他低首楫礼,“月官人有礼。”
“别在这等了,你家哥儿已经走了,让外头的人也都撤了吧。”月奕君道。
“我家主人走了?月官人可知他去往何处了?”阿茶问道。
“他一向不喜让人跟着,你们却三番五次地逼着他,他去往何处我怎么知道。”月奕君挥着袖,回到了席上。
“这……多谢月官人,阿茶这便让他们走。”他行礼之后便退下,出门外还得应付那几个从亓官府来的可怜人,指不定自己也要被挨顿训。
…………………………
待苻紫苏与史潇允回到自家,就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暗处,她们没有很惊讶,史潇允便拿出火折子点起了家里外院的烛火,她们又很是熟练的避开了地上酒壶。
苻紫苏与她打了个手势,让她先进去,自己还要给他开导开导,她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
“怎么了?如此丧气。”她道。
那男子身穿绿墨色的衣袍,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意,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可眼底见到的都尽是无法言语的无奈与悲伤。
他手拿酒壶,大口地喝了一口,桌上还零零散散摆着几壶没喝完的酒。
他瞥了一眼苻紫苏,随后笑了,摇了摇头,又闷了一口酒。
“惟吉,别喝了,已经喝的够多的了。”苻紫苏担忧地看着他,怕又给喝醉了回去让父母忧心。
天墨卿不听她的,还继续喝着闷酒。
她劝道:“是你到我这诉苦的,怎么又喝上酒了?你若喜欢喝,过几日我替你办个酒宴与众人一道吃酒,不要一人喝闷酒了,如此喝甚是伤身。”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沉默了一会,随后慢慢开口说道:“恐怕还得劳烦你给我准备客室。”
“你们……又吵架了?”茯紫苏见他情绪不对,便小心问他。
每次天墨卿与父母闹不合没地方去,都会在她的府邸住上几日,这次恐怕也一样,只不过看情形是比前几次严重些。
他苦笑着摇头,“别提了。”
“那我去给你准备。”茯紫苏没有多说,把地上的酒壶拿起来,收在一边,免得他喝醉了又给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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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惟吉怎么又喝醉了,他不会又想赖在这不走吧?不会又要在这儿留宿吧?”史潇允对天墨卿的行为很是看不惯。
“瞧那地上的酒壶,怕是醉的不轻,只能暂且在这住一晚了。”茯紫苏道。
“什么?又?紫苏,你,你不能这样吧,虽然你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可,总归是男女有别,你总是把他留在家里头,让人看到传出去多不好啊。”史潇允对她的名声很是担心。
就是因为她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时常把天墨卿领到家中玩,给史潇允败坏名声,都没人到家中说亲事,眼看着今年都快过二十了,虽然自己呈报的时候,少说了两岁,但早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虽说苻紫苏从未向人透露她是女儿身这件事,即便是官家也不知。
可史潇允不同,她在外可是女子身份,她虽很不喜欢那些臭男人,但距今已给官家交了六年的罚钱,再这么罚下去,她快吃不消,也很是为自己的亲事操心啊。
而天墨卿不同,他从小锦衣玉食,父亲是官家人,又是名门望族,自然是有法子庇护。
“不会的,我们是兄弟,我还用在乎别人怎么看吗。”茯紫苏对她这个兄弟倒是很放心。
一说起兄弟,史潇允就显得有些激动了,“兄弟?你是把自己当男人当惯了吧,你是从小自力更生,什么事都一人扛,可你总归是女子,就算玩的再好,那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再说咱们家也没个看家守门的人,万一他哪天想起你是个女子,对你起了非分之想,男人……”
这话听起来很是怪哉,什么叫想起我是女人?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女人吗?
“我知道你是在江湖中被人欺负惯了才会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坏,这就是你对男人有所偏见,他也不容易,你就体谅他一下吧,好吗?”茯紫苏知道她一直都对天墨卿没好眼色,但看在她的面子上,都是以礼相待,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看着他,免得他有什么非分之举。
原本史潇允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是个走江湖的,跟一位高人学了武功,但嘴上没个度,而得罪了江湖中人被打成重伤,还是紫苏救了她。
所以从此之后,她便恨透了男人,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也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若想让她对男人改观,还真是挺难的。
“可是……”
“别可是了,陪我一起去铺床吧。”茯紫苏拉着她去往东厢房准备客房。
出去的时候还看到他耷拉着背在那借酒愁肠,她不禁摇头无奈。
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无权干涉,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一个能安静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