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带着无与伦比的神圣气息,白骨风铃在风雪中剧烈的碰撞,这首安魂曲在此时恰如其分。
顾颖城走到石像之前,轻轻的转动一个手掌大的圆形祭盘,片刻后祭坛发出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祭坛下移动。伴随着声音,摆放冰棺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细密的凹槽,声音还在继续,这些凹槽也徐徐的向外延伸,一直到祭坛四周的巨大石柱方才停下,大概过了几分钟后,声音终于停止了。站在王千山她们的位置上,刚好看到此时的祭台上,出现了一个以冰棺和那白发老人为双圆心的诡异符号。
“这是什么符号?”
小河摇头,她也从未见过:“有可能是云羌族的一种文字!”
王千山:“那个老头就是顾圣天?看那模样,感觉随时都要咽气了。”
小河:“这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如果这个老头在我们眼前真的变成了一个年轻小伙,那这个所谓的献祭才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富贵死死的盯着那个老人,眼睛中几乎喷出火焰,他的父亲,那个曾经默默的关注着他的人,在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中,慢慢被禁蛇榨成干瘪的尸体,又在他眼前被螺旋桨绞成了肉块······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他就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今天,他一定要杀了顾圣天,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爸爸讨一个公道。
“山姐,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王千山看着富贵紧绷的身体,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着急,harry和顾长颐都各揣心思,我们先等等看,我答应你,不管如何,绝对不会让顾圣天活着离开这里。”
小河看着站在祭台上的顾长颐和harry,暗暗盘算着他们各自的谋划,只是自己这一方,一直都在做被收割的螳螂,这种感觉真的让她很不爽。顾圣天今天会不会死,小河不确定,但是人老成精,尤其是顾圣天把持顾家这么多年,又岂是轻易可以被动摇的。
冰棺里的男人始终没有睁开眼睛,随着符号的形成,整个祭台上弥漫着一股洪荒的气息,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之中。所有人都在静默的等待这一刻。
红色的曼珠沙华掩映之下,冰棺底部的机括弹出十二柄菱形尖锥,霎时刺入那个男人的身体,他甚至都没有反抗一下,全身的血液就以喷薄之势从那十二个尖锥的凹槽里涌了出来,温热的红色穿过冰棺下面的暗道,流入那诡异的符号内,从中心一点一点的向四周蔓延······
当冰棺里的男人最后一滴血流干的时候,那诡异的符号已经变成了鲜红色,映衬着祭台的纯白,远远看去好像一副简笔勾勒的朱砂画。
正在这时,祭台上女人雕像宛如神祗般开始泛出了红光,顷刻之间整个祭台都被那越发明润的红光照亮,随着光芒大盛,白色的巨形石柱上的禁蛇浮雕,竟然开始龟裂,几万条禁蛇冲破禁锢自身的障碍,展露出本身的蓝色,在石柱上兴奋的互相缠绕蠕动。它们就这样活了过来。此时的巨型石柱上完全被那闪着荧光的蓝色覆盖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曾想到这一幕会发生。嘹亮的号角声第四次响起,似乎有种神秘力量指挥这那些石柱上的禁蛇,它们自发的汇成十二条蓝色的洪流,宛如十二条蓝色的巨大蟒蛇一般盘旋在石柱上,对着祭台中心的女人雕像吐出鲜红的蛇信,然后,十二条蓝色蟒蛇一起昂起硕大的蛇头,望向天空!那一瞬间陨石空间里的天空,划过无数道明亮的闪电,似乎要将这个小世界割裂一般。
王千山被这个场面惊呆了:“这些蛇,在,在干什么?”
小河也一直注视这一幕,半晌才,缓缓说道:“它们······应该在对天祈祷!这场献祭真的是太震撼了。”
“不可思议了!这是不是在做梦啊!”小鱼儿终于从她那该死的头痛中缓过劲来了,虽然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但是如此热闹的科幻大片在前,也顾不得想其他了,及时把脑袋凑过来,欣赏这百年难遇的奇观。
雪花飞扬,风灯摇曳,白骨的风铃声也没有停止,那个一直跪在蒲团上的老人沐浴着红光,对着那座高大的女人雕像虔诚的俯身下拜,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中年人。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时光惊天倒转,华发换成朱颜,顾圣天,献祭成功了!
第二十八章杀戮
顾颖城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重新焕发生命力的老人,嘴角带着一抹冰冷的笑,站在他身边的顾长颐慢慢的对着顾圣天走了过去,言笑晏晏的说道:“爷爷,恭喜您!”
顾圣天看了顾长颐脸上的笑容,扶着她的手,从蒲团上站起身,长身玉立,风姿挺拔,一派儒雅高贵,他淡淡的说道:“你辛苦了!准备的很好!”
“这是长颐的荣幸!只是有一件事长颐觉得应当告诉您!”顾长颐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露出了两个梨涡。
似乎是因为献祭成功,顾圣天的心情很好:“说吧!”
“爷爷,长颐想说的事是······”顾长颐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凑到了顾圣天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为您献祭的人,叫顾长柏,他是三叔的儿子,但是他身上流的血其实不是我们顾家的血!”
顾圣天一愣,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似乎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说话的声音再没有任何温度:“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顾长颐歪着头,笑的宛如花朵般娇艳:“我知道啊!顾长柏在献祭前,属于顾家的血早就被我抽出来,换掉了!所以爷爷,您······有没有觉得很意外呢?”
顾圣天没有觉得意外,因为这就是顾家的生存法则,只是很少有人会把目标对准他罢了!看起来这些年,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顾圣天的眼睛瞟向了沉默寡言的顾颖城,自己这个儿子还真是有当顾家族长的潜质啊!
顾圣天走到顾颖城的身边:“颖城,这是你的决定吗?”
“是!”顾颖城没有任何犹豫,似乎这个答案已经在他心里酝酿了许久:“您活的太久了,久到我都等不及了!所以,我不想让您自己死,我要看着您死!”
“不后悔吗?”顾圣天又问了一句。
“我绝不后悔!”顾颖城字字铿锵。
顾圣天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惋惜:“我活了140年,但是我依然没有活够,我还想永生永世的去享受这个人间,所以,颖城,只能你死了!”顾圣天说完抬起那只苍白却略显消瘦的手,慢慢的抚上了顾颖城的头,像是父亲对儿子慈爱的亲昵。只是这种动作落在顾家父子身上却让人觉得怪异,一边看热闹的王千山等人,有种强烈的预感,顾圣天可能要拧掉顾颖城的那个脑袋。
可顾颖城那张阴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而是笑着说道:“父亲,您教给我的,我都记得,我是您的儿子,我的骨血是您给的,但是,您给的还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王千山她们因为离的远,他们的对话有些听不太清,看在眼里似乎是一幅很和谐的三代同堂的名画面,只不过还是要忽略一下爷爷比爸爸长的都年轻这个诡异的事实。
但是紧接着父慈子孝就变味了,因为那四十名顾家的死侍将站在祭台上顾圣天和顾颖城围了起来,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在被白雪覆盖的地面上,站起来上百个身披绒絮的人,他们一直伪装匍匐在雪地上,顷刻之间这第四层陨石空间开始剑拔弩张,一片肃杀之气。
小河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你们说第一局,谁会赢?”
王千山端起自己的狙击枪,调整好角度:“怎么也会五五开吧!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后起之秀!”
小河摇摇头,笑容狡黠:“我看未必!顾颖城这一局输定了!”
顾圣天松开摸着顾颖城的手,走回巨大的雕像之前,慢慢的跪在了蒲团之上。但是随着他跪下去的一瞬间,那宛如雕塑般站立的四十名黑衣人却动了,他们的目标直指顾颖城。
见那些人扑了过来,顾颖城宽大的黑色斗篷对着那群黑衣人甩了出去,身体宛如鸿雁一般跳下了祭台。下一秒两方势力便接上了火。
这是一场绝对的混战,没有枪声,没有嘶吼,没有悲鸣,有的只是冷兵器的血腥屠戮与格杀。白与黑抵死纠缠,这些人的脸麻木而僵硬,仿佛失去了痛觉和恐惧一般,刀起,刀落,是过程,人活,人死,是结果。
血在四下飞溅,除了刀割开皮肉的声音,整个战场,安静的可怕,顾圣天再次闭上了眼睛,听着白骨风铃声,嘴角划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些自以为参透了人性的愚人,盲目的导演了一幕幕让他啼笑皆非的闹剧。但是人生如此漫长,有时做一个演员倒也无妨。看着他们隐忍,看着他们谋划,看着他们把这幕大戏推上了高潮,看着他们从希望变成绝望,看着他们慢慢变得一无所有,最后甚至连死亡都要卑微的去渴求,这真的,是最好的一种消遣方式。
这些愚人,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他在这个世上的许多许多年,已经丢弃掉了很多东西,曾经执着过的光明,曾经眷恋过的爱人,曾经肝胆相照的朋友,甚至还有那传承了数千年的人性。对他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什么是王者,不是那些被欲望驱使的英雄,而是可以战胜永恒的圣人。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皆是时间,但是时间只是一个让生命逐渐腐朽的过程。唯有永恒才是最高的追求,跨越时间的界限,不昧因果,抵达如来的彼岸。
他只要永恒。
这些愚人,怎么会理解,这场建构自己永恒人生的献祭,怎么可能会容许别人做得手脚。
当鲜血染红了那些垒砌祭坛的白色头骨,这场混战停止了。二十个身着黑色衣服的死侍站在祭坛之下,毫无疑问,他们是这场混战的胜利者,在他们的脚下,是凌乱的白色尸体。
顾长颐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多少惊讶,纤细的手捂住自己红润的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爷爷,还是您厉害!父亲的人都被杀死了呢!”
顾颖城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在那里的顾圣天,看着在一边笑的开心的顾长颐:“你没有换掉顾长柏的血?”
顾长颐看着自己的父亲,像看笑话一样,轻蔑的说道:“我怎么会为了你,背叛爷爷呢!我一直······都是向着爷爷的。”
“卑贱的东西!”顾颖城看向顾长颐的眼神,像看一滩恶心的烂泥:“你以为你背叛我,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顾长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小小的身子在斗篷里笑的前仰后合:“我卑贱?哈哈,哈哈,顾家除了吸血鬼和禽兽,难道你还能找到风光霁月,乐善好施的人吗?我没有好下场?顾颖城,看看躺在棺材里的人,看看死在祭台下的人,看看我们顾家,谁又有好下场?顾家饲养禁蛇,把人做成了蛇傀,有多少人走过这条黄泉路,有多少血漫过了路边的风灯,我们都是带着诅咒出生的,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天伦之乐,那种东西在顾家的骨子里长不出来,我们都他妈的就配这样枉顾人伦的活着,下场就只配横尸荒野!你和我,都一样!都一样!”顾长颐那张娃娃脸,扭曲着。似乎压抑多年的愤恨终于得到了宣泄,她不再匍匐在他的脚下,不再麻木的承受,在这一瞬间,她终于体会到了一丝还活着的感觉。
顾颖城的手捏住了顾长颐小小的下巴,他那张阴鸷的脸带着一丝嘲讽:“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有些人天生就是猪狗不如,顾长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相提并论,只是我很好奇,这个老头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有胆子敢背叛我?”
“哈哈哈!”顾长颐疯狂的笑着:“你想取代爷爷,你想当顾家的族长,你想长生!但是你不觉得太自不量力了,顾颖城,你死了,爷爷会让我做顾家的下一任的当家人!我会做的比你更好!”
顾长颐高傲的看着自己这个父亲:“从小,我就比所有人都努力,可不管我多优秀,你都看不到,不仅如此,你还亲手抹杀了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你是不会舍得自己死的!所以,就让我帮你吧!我亲爱的父亲。”此时的顾长颐,那张脸上再也看不见曾经的亲切美好,变得恐怖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