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李峻连续的问话,杜麟望了一眼傅伦,摇头道:“若论计谋的话,比不上傅伦和江惇的。范越的性子较为急躁,和守在高坝的那个樊虎挺相似,做个领兵拼杀的武将倒是可以。”
樊虎,平茶洞武陵蛮大司樊凛的儿子,樊慧娘的亲弟弟,入梁州的定武堂为学员,李峻此番也将他从定武堂带了出来,与江惇几个少年人一同到战阵上磨练。
李峻点了点头,继而又望向傅伦,笑道:“为将者,不一定要有万夫不挡之勇,领兵攻伐,是要靠战力,更要靠脑子。”
说着,李峻抬手点了点头,继续道:”为将之勇,勇在披肩执锐,勇于身先士卒,更要勇在临大节而不屈,赴大难而不惧,威而不怒,严而不酷。”
傅伦闻言,想要单膝跪地受教,李峻摆了一下手,笑道:“傅伦,自古豪杰不论出身,领兵之将亦是如此,你与江惇几人都是有勇善谋,西府军的将来就需要你们来支撑。”
不过,傅伦还是单膝跪地,拱手道:“多些大将军的教诲,属下一定会将这些话牢记于心。”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随着西府武威军对西南的完全掌控以及未来的发展,李峻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更多的人才出现,更希望能为西府军带来新鲜的血液。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如此,才能在扩大势力的同时,既可以有足够的人才储备,也不会出现几方势力独大的状况。
就在李峻与傅伦闲聊领兵之道时,位于大荔县东十里的中瑶村外已然展开了厮杀。
樊虎率领三千步战军就驻守在中瑶村外的高坝上,所处的位置正是由风陵渡进入雍州的必经之路,也处在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
由于赵国在风陵渡的西岸本就有守军,李峻也因此并没有将兵马安置在风陵渡口,而是命樊虎带兵守在了中瑶村。
然而,以石瞻为将的石赵援军很快攻破了刘赵的守军,强行冲过了风陵渡,更是杀到了中瑶村外的高坝下。
石瞻所领的兵马多以羯骑兵为主,近两千的步卒在攻取风陵渡时便已死伤殆尽,等到羯骑兵杀至高坝后,石瞻不得不将一部分羯骑兵改为步卒,用以攻取有一丈多高的坝子。
樊虎所守的高坝北侧是晋原山的余脉,山梁直接与大河相连,形成了一道陡峭的屏障,挡住了沿河北上的路。
高坝与晋原山余脉相连,连接处有一条缓坡的山路可行,由此路登上高坝进入大荔县,再有大荔县可进入关中各处。
当下,樊虎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在守一座城池,而这条狭长的山路就是城池的大门,他不停地指挥军卒激射着弓弩,以此来阻挡石瞻军不断的进攻。
不过,石赵军也并非都是庸碌之辈,尤其是这些久经战阵的羯骑军卒,他们的悍勇并非是寻常之人可比,这也是风陵渡的刘赵守军尽数被杀的原因。
在几番强攻未果下,石瞻命人将几十匹战马赶到了缓坡处,并用长枪猛刺战马的屁股,使战马吃痛受惊狂奔,一举冲开了山路上的防御。
不多时,数百名羯骑军冲破山路登上了高坝,挥舞着兵刃与樊虎所领的步战军厮杀在了一起。
山路被冲破,便会有更多的羯骑军冲上高坝,石瞻更是纵马与剩下的羯骑一同杀了上来。
不过,就在石瞻命部众围住樊虎及其所领的步战军时,李峻亲率的两千轻骑军如狂风般席卷而至,瞬间便冲破了石瞻的包围圈。
学以致用,兵战之事更是如此。
然而,并非是看了兵书就能战,善战则更需要多番的迎敌来获取经验,同时也要有灵活机智的头脑,将所学的东西运用到实际中。
天才与常胜将军的确是有,但毕竟是极少数。
对于樊虎这些少年人的一时胜败,李峻并不过于在意。
他反倒希望能让樊虎等人多经历些磨难,如此才能在今后的征伐中积累到经验,也能更好地做到谨慎细致。
李峻的领兵到来,让一时略有慌乱的樊虎振奋了精神。
他身上的那股蛮杀之气再次迸发了出来,狂吼地将手中的斩风刀劈向了羯骑军卒。
武威军的战力不输于任何一支兵马,即便是对方的兵力多于自己,也丝毫不会影响到每一名武威军的心态。
这种心态可以说是一种漠然,是每个人在平日里的操练以及无数次地拼杀中形成的。
“无论怎样,人将终有一死,何必要畏惧死亡呢?”
“你的拼杀就是为了能让身边的兄弟们有命在,而那些兄弟们的死也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
这样的话语,在武威军的操练场上常被说起,如同洗脑般日复一日地灌输进每一名军卒的心中。
如此一来,军卒们在拼杀中漠视了对手的生命,如同毫无情感的杀人机器,却也是最在意身侧兄弟的杀人机器。
当李秀领兵赶到高坝时,胜负未分的混战被打破了僵局。
石瞻所领的七八千羯骑兵被武威重骑军冲散,有的向大荔县西逃窜,有的则从之前的那条山路退下高坝,想要奔向风陵渡,退到蒲坂县。
石瞻没有退,他也根本无法退,千余名步战军围住了他与部分的羯骑兵,将他们死死地困在了高坝上。
“樊虎,那个将官的脑袋是你的,你他娘的给我领兵砍了他。”退出厮杀的李峻大喊了一声。
毕竟,樊虎还是个少年人,也是第一次真正地在战阵上拼杀,即便有着彪悍的身形,也依旧是个少年人的心性。
李峻喝令他杀石瞻,是因为看出了樊虎的杀心不稳。
军阵之上,没有仁心可言,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不容半点怜悯与惺惺相惜,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威胁。
原本,看着石瞻毫无畏惧的拼杀,少年樊虎的心中多少有些敬佩之心,再加上他觉得石瞻好像是汉人,手头上也便留了几分情面,想要活捉了石瞻。
然而,当他听到李峻的命令后,顿时抛开了心中的杂念,挥刀向石瞻的身上劈去。
两日后,这一场杀戮完全结束。
石勒手下的两员大将石佗与石瞻都死在了雍州,而他们率领的两万羯骑军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所有的尸体都留在了渭水北的土地上,一直延伸到风陵渡口。
在这些人临死前,有人放下了刀枪想要投降,南阳王刘胤也堵截了不少的羯骑兵,想要接纳他们的归降。
然而,依旧是没有人活着。
李峻不仅下令杀了所有羯骑兵,而且还将两万颗头颅垒在了风陵渡西岸,筑成了一道令人胆寒的人头墙。
“李将军,你有必要这样做吗?”
高坝上,南阳王刘胤望向那血红的人头墙,剑眉紧皱地看着李峻,颇有不满地问道。
李峻转头望着刘胤,笑了笑,说道:“刘胤,你虽长得像你爹,却是没有学到他的半分狠辣,杀人更要诛心,如此才会让人怕,才能长治久安。”
说罢,李峻翻身上马,对着刘胤说道:“我已经命人将那些牛羊财物和羌女还给了北羌王,西府军也会在明日撤离雍州,我在离开前要去趟长安城与你母后请辞,你陪我一起吧!”
对于李峻的决定,刘胤多少有些意外。
刘胤已经做好了要与李峻交涉的准备,因为他觉得李峻一定会提出让西府军在雍州休整的要求,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也是能将兵马赖在雍州的最好说辞。
然而,李峻并没有多耽搁一日的想法,明日就要撤兵离开雍州境,这让刘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故此,刘胤拱手笑道:“李将军如此匆忙地离开,我母后与太子自然要设宴款待将军,刘胤也必定要相陪相送的。”
“哈哈...”李峻笑了笑,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刘胤,点头道:“刘胤,我不走,你岂能安心呀?”
李峻对刘胤并无好感,也觉得他在用兵上有些问题。
或许,刘胤之所以不出兵增援,是想要增加西府军的战损,可这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如果李峻真的战败,石佗与石瞻便会合兵一处攻向长安城,那种危害对于当下的赵国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李峻固然不在意赵国的存亡,只是觉得如果是刘曜的话,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刘胤看出了李峻的蔑视,尴尬地笑了一笑,亦是翻身上马,与李峻一同向长安城奔去。
★★★
长安城,皇宫。
紫光殿内,一场盛大的酒宴正在进行。
赵国皇后羊献容携太子设宴,款待大获全胜的李峻与西府军将领,赵国的一众大臣也跟随着南阳王刘胤一起,频频举杯敬向了李峻。
西府军在渭水北的杀戮,赵国上下人人皆知,不少朝中的大臣与将领在赞叹西府军悍勇的同时,也不免起了担忧之心。
他们乐见李峻的离开,也希望皇帝刘曜能早日凯旋而归,以便能尽快解决掉李峻这只卧榻旁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