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心之所属(1)

楚少颖侧头一看,那只拴着狗的摩托车正朝自己这边而来。他才发现,自己手头的铝线是别人用来固定篱笆的东西。楚少颖做贼心虚,赶紧放弃了这根铝丝,由于害怕狗,他连捡了一路的铝丝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远离了花场,楚少颖喘了几口粗气,暗暗埋怨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水沾在衣服上,像抹了一层稀泥一样让人不舒服。楚少颖脱下衣服,在身上擦了擦,擦掉汗水,身上顿时舒服多了。

暑假很快过去了,五年级了,又高了一个年纪了,明明是该庆幸成长的年华,怎么有种“可怜未老头先白”的苍凉感。

才过了一个暑假,那因为长期相处而陈旧的校园,又重新生出了一种新鲜感。

报了名后,楚少颖坐在教室里,朝窗外一看,才知道自己所在的班级更上一层楼(二楼)了。太阳的光芒从窗户上照进来,还是和从前一样调皮,在脸上不停地轻微跳动,像柳絮一般轻抚在脸上,十分惬意。

楚少颖听到佟小蝶甜美的声音,便忍不住朝前排看了看,佟小蝶那窈窕的身姿浮现出来,楚少颖没来由地一阵脸红,不由得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她。

楚少颖想起了罗隐仁对自己说过关于夏荷的话,虽然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照他说的,下课后,楚少颖用暑假里卖啤酒瓶而赚得的钱买了两瓶汽水,给了夏荷一瓶。但当他把汽水递给夏荷的时候,夏荷却拒绝了他的好意。楚少颖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自讨没趣,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空落落的。只得自己一个人把两瓶汽水都喝了。楚少颖有点儿埋怨罗隐仁了,他什么点子不出,偏偏出个馊点子,让自己吃了个闭门羹。

这几天晚上,电视里在播电视剧《天龙八部》,里面有几个主人公结拜的情节,楚少颖很喜欢,一个星期六下午,邓圣刘贤余才和楚少颖在河里洗澡的时候,谈起了电视剧里的情节,谈得热火朝天。余才突然出了个点子:“不如我们也结拜吧。”刘贤当即响应:“好,这个点子不错。”于是几人找来几根柳条,插在土壤里。然后几人对着柳条下跪,一起说了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结拜话,如生不同生死必同死的之流的。几人中,余才年龄最大,楚少颖最小。所以大家都叫余才大哥,叫刘贤二哥(弟),叫邓圣三哥(弟),叫楚少颖为四弟。楚少颖信以为真,还真把他们当作了兄弟,把结拜时所说的话当作了真。然而,这种兄弟结拜的狂言妄语只持续了两天。星期一到了学校,几人的互相称谓又恢复到了从前。

语文课上,老师在讲取自于《水浒传》里的一篇课文,讲的是林冲和他兄弟陆什么的事。老师让佟小蝶回答一个问题,佟小蝶站起来道:“我们应该……不要讲哥们儿义气。”

一天下午,楚少颖从厕所往教室走,经过一楼的四年级时,邓圣在和他班里的一个同学打闹着玩儿。见到楚少颖来,邓圣叫住了他:“小楚,你能不能打得过他?”

“可以!”冥冥中有一股鬼使神差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随便说了这一句。

“好,试试。”邓圣从背后一把抱住楚少颖,楚少颖借助他的力量,全身腾空,两只脚往那个同学身上乱蹬,在蹬的时候,楚少颖还发出了如电视剧里打斗声音一般的声音,引来了邓圣的一句“还自带配音的”。

那个同学的额头顿时被踢出了一记红色的痕迹,痛得抱头哭泣。楚少颖看着他的难受样,心里忍不住一阵哆嗦,别人受伤,却好像他自己受伤一样,像只重伤的小鹿,匆匆朝二楼走去。

回到班里,楚少颖一直为方才的事而忐忑不安,不知道那个被自己蹬了的同学怎么样了,但愿他没事吧,不然自己将难辞其咎。好在邓圣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班,这好歹给给了楚少颖一点安全的空间。

但楚少颖的安全想法在做眼保健操的时候破灭了,在偶尔睁眼的瞬间,他发现邓圣和那个被蹬了的同学。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五年级一班呢,楚少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楚少颖用手盖住面孔,假装自己在认真做眼保健操,以阻止他们发现自己。

这两个人像找自己的手指一样轻易地找到了他,邓圣对那个同学道:“就是他。”

“你们干什么?”老师站在讲台上问。

那个被蹬了的同学立马指了指额头上的红痕,开了口:“我们找楚少颖。”

还没等老师说什么,楚少颖就迈着小步子,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从过道走过。从五年级四班经过的时候,楚少颖不经意的一眼瞥见了白小琪,他很怕白小琪从他的面部表情和身体“语言”中读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便大步离开。

邓圣和那个同学把他带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那老师是一个中年男人,楚少颖曾与他有数面之缘,他知道这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可不知怎么搞的,楚少颖还是不敢和他那慈祥的眼神相对,两只眼睛像两汪清泉,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那老师也没有多加责怪他,只是对他的衣服指指点点:“看你的穿着,不像是有钱人,要是把别人弄伤了,不是得破费不少钞票。”

楚少颖抹了一把眼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但这句话回答得轻声细语,比蚊子叫还要不如。

“回去吧,以后注意点儿。”楚少颖在猜想,他肯定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而是看见了自己的泪水,不然根据老师的一贯作风,他必定还要补充一句,“这种事,没有以后。”

楚少颖匆匆出了办公室,在经过五年级四班的时候,他快得像一阵风,昙花一现般地走了过去。

“你犯什么错了?”回到班里的时候,老师看着他埋得很低的脑袋,早已猜出了是什么事情。

楚少颖的脑袋几乎贴近了胸口,下牙咬着上嘴唇,两只眼睛眨了又眨,泪水沾在了眼睫毛上,十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这一切,在他的沉默之下,像一出无声的戏剧,主题可以命名为“胆怯”。

老师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看了看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下去吧。”

在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短短的几步路,楚少颖走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脚底板都在瑟瑟发抖。

屁股挨到板凳之时,心里有种开滑翔机的人脚落了地的感觉,那种实在感是很完美的,但这种感觉和方才犯错而产生的感觉搅和在了一起,共同发酵成了一种在蒸笼里蒸煮的感觉,这感觉已经不能用难受了形容了。

“你怎么了。”同桌梅武看了看楚少颖眼睫毛上晶晶亮的泪珠,递过来一张餐巾纸,“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什么。”楚少颖接过餐巾纸,揩了揩眼睛,“谢谢。”

“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开学没多久,学校来了一位美术老师,穿着看起来像牛仔,很时髦,传闻此人对国画颇有研究。

五年级一班的美术课上,这位老师从天而降,他提前让同学们准备好了纸毛笔和墨汁。课上,那老师把宣纸贴在黑板上,把毛笔蘸得饱满,寥寥数笔画出了一树卧梅,这在从没有见过国画的学生中来看,这是一种新事物,大多数同学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都学着老师的笔法,画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梅树。

楚少颖喜欢写毛笔字,对同是毛笔出产的国画的兴趣尤其浓厚,但爸爸说,艺术这东西是一种欺骗人感情的东西,是一种不务正业的东西。所以在楚少颖向老师请教画技而被拒绝之后,他便打消了发展绘画的念头。

也不知道是那一天的语文课上,语文老师向大家推举了一本字典,这字典对于字、词的解释非常齐全,他觉得非常好,让大家传阅了一番,有要买的报名。这本字典很快传阅到了楚少颖手里,他随意翻阅了一下,这是他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厚最好的一本字典,比曾经王二叔的那本字典还要厚还要好。

偶尔瞥到了后面的标价,25元钱,老师说要买的可以便宜两块,23块钱。楚少颖在心里掂量了掂量,二十三块,这是一个不菲的数字了。

回到家里,楚少颖匆匆做完了作业,在一家人一边看新闻一边吃饭的时候,他很快刨完了一碗饭,随意地看了看电视,又随意地看了看饭碗和菜,心里鼓足了一股巨大的勇气,正准备说话,看到爸爸正神色凝重地看新闻,楚少颖便打消了“插嘴”的念头。等爸爸回过神来之后,楚少颖又想说买字典的事,心头的勇气却大打折扣,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增强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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