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来代表他们表达不满的?”
李少山盯着面前的被自己任命为议会总务大臣的黄巢,表情不怒不悲。
黄巢看着李少山毫无变化的表情,心中知道自己的提醒对于陛下而言,根本无法动摇其心智,只能大声说道。
“陛下雄才伟略,黄巢只愿为陛下牛马,只是陛下当知,人心不定才是天下祸乱之源。”
“还请陛下考虑天下人心,不再逼迫众生前进了。”
随着说完,黄巢更是直接五体在地,竟然在李少山面前跪倒了。
而王仙芝看到黄巢跪倒,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呆住了,李少山成为虚君的理由就是不喜跪拜,这件事群臣都知道。
而黄巢的跪拜,即是臣服,也是逆君。
看着黄巢居然敢跪拜自己,李少山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怒容,但随后嘴角露出微笑,问道。
“黄巢,朕一直不懂一件事,你如此用力跪地磕头,然后让膝盖和头颅感觉疼痛,于你而言是悲苦交加,但于朕而言有何利益可言吗?又有何乐趣可言吗?”
“若是你的悲苦能让朕感觉愉悦,朕还能让天下变得如此昌盛吗?”
“黄巢,你不懂朕的计划,朕不在乎,但你违抗朕的法令,朕不喜欢。”
此时的太极殿里,黄巢感觉一股灭世天威正在他的头顶凝结,而周围的灵兽全都低头顺眉,不敢直视端坐在龙椅上的李少山。
“陛下!”
就在李少山表情愈发威严的时候,王仙芝终于开口打断道。
“臣只是一介武夫,对政务不算了解,但那被杀的大臣也曾在苦寒之地与那山地蛮族拼命厮杀,首相来此只是寻一个公道,还请陛下息怒!”
然而李少山却没有直接回答王仙芝的问题,只是看着黄巢,随后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弹,黄巢的身体就勐地朝着身后倒飞而去。
此时的黄巢已经是耄耋之年,若是真的撞到墙壁之上,怕是立毙当场。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伺候在旁的觜火猴身影一晃,只是一个伸手就抓住了黄巢的脖颈,让他再次直身站起,拍了拍对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才说道。
“首相,没想到才这么几年,您就忘记了圣人统一天下时的杀伐之心,真是健忘啊。”
说完后,觜火猴也对着李少山恭敬行礼,沉默的退到一旁。
几十年伺候,李少山的心思觜火猴也看的更明白,他讨厌黄巢逼宫,但他也不希望黄巢死在这里。
治理天下需要人,李少山不想亲自治理天下,黄巢自然不能死,就算黄巢已经无用,可下一个被李少山任命的首相能看得见黄巢死于非命。
所以需要有人来当这个缓冲之人,而结果也如他所料,李少山并不在意自己救了黄巢。
一个耄耋老者忽然遭遇生死威胁,一时间倒是心生畏惧,但李少山已经在对王仙芝解释起来。
“公道?真是可笑,如果你们心中真有公道,那么你们二人就不该来我这里求情。”
“长乐所为何来不公?公道存在的前提是任何人都遵守着公道,一个不法之人如何能被公道庇护,长乐作为皇族,自然有维护公道之权,何来错误之处。”
“反而是你们,居然替一个违法乱纪的人寻求公道,王仙芝,你是想愚弄朕吗?”
李少山心中没有愤怒,但在人间几十年,他已经不是只懂得天真和贪婪的无名黑衣人,人间的七情六欲,他看的太多太多。
所以他明白,此时的他应该愤怒一点,否则就太不像一个人了。
王仙芝看到李少山的表情,立刻低头顺服,人皇以一己之力统一天下,岂是他一个凡人可以违逆。
而黄巢却是不服,他和王仙芝不同,王仙芝真是来求公道的,而他,是来求李少山改变人间发展方向的。
死亡只是害怕,可他已经老去,本活不了多少呢,但天下还要长治久安,于是掷地有声的喝问道。
“敢问陛下,纳妾如何不公?”
“若是纳妾不公,那古往今来的那么多圣贤都有纳妾之举,难道全是不公之人吗?难道在陛下心中,只有您才是那唯一的公道之人吗?”
李少山听到黄巢的问题后,倒是思考了一阵,他明令一夫一妻,的确只是因为他觉得一夫一妻才是对的,但禁止纳妾,却不是因为夫妻之间不能出现第三人。
娶妻和纳妾,从来不是一回事。
只是一瞬,李少山也就知道了自己为何禁止纳妾,没有对黄巢的问题表达愤怒,只是澹澹问道。
“那大臣纳妾所付银钱几何?”
黄巢本来就是来承接人皇愤怒的,可听到的不是愤怒,而是问题,却是一愣,但随后也赶紧回道。
“百姓纳妾万钱足以,那大臣因为杀敌有功,退出军伍之时赏赐颇厚,所以为了纳妾付了十万钱彩礼,绝非强迫。”
货币是等价物,以李少山脑子里的科技法术水平,印钱手段根本不是凡人可比,假币根本没有存在的空间,自然不再流通黄金白银了。
而因为李少山对于粮食的完全控制,此时一钱可以直接前往官粮所兑一斤粮,虽然官粮所的粮食多为陈粮,很多时候比较难吃,但重量上却是童叟无欺。
几十年下来,百姓心中再无粮食贵重的想法,更多的在意一个财物值多少钱,而不是能换多少粮食。
粮食,不就是随便找一份工作,然后就能吃上的吗?
“十万啊,黄巢,你也是从旧时代活到现在的老臣,还记得前朝时期纳一方美妾需要多少粮食吗?”
黄巢听到李少山的问题,立刻沉默下来。
新生的唐人也许忘记了曾经的苦难历史,但他是那个时代的造反者,他不可能忘记,
纳妾给粮,呸,没抢钱就是恩赐。
但时代毕竟不同,黄巢思考一番,还是固执问道。
“陛下让天下万民不再受饥寒之苦,黄巢信服,但臣不解,此事和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李少山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远处的天空,嘴角也叹息起来,解释道。
“是啊,饥寒之苦,可这饥寒之苦,却是让百姓最畏惧的苦难。”
“只有没有饥寒之苦,富贵人家才会花万钱,只为纳一妾室。”
“可,那些富贵人家花万钱纳妾,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
黄巢听到这里,心中愈发疑惑,随后恭敬的问道。
“请恕老臣愚钝,还请陛下直言。”
李少山听到这个问题,表情忽然哀伤起来,缓缓说出了他的想法。
“妾乃物件,而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变成物件,现在的富贵人家需要巨大的代价,但他们知道,想让一个人变成物件,最好的手段从来不是花钱,而是让他们困于饥寒交迫之中。”
“他们知道在饥寒交迫中的百姓,甚至愿意送给给他们,只为把自己变成一个物件。”
“而如何让百姓困于饥寒?那就是毁其田,断其粮,破其衣,绝其路。”
“这个办法多么美妙,只需要他们心狠一点就好了,反正他们又不是想杀人,等穷人当了唯命是从的物件,对他们好一点就是。”
“富贵人家做的到,也能说服自己,可他们不敢,因为朕不许!”
“朕不许,他们就不能做,因为他们一旦做了,朕会如长乐一般,杀了他们全家!”
“黄巢,你到底是来求情,还是想让朕因为心中拯救百姓的信念,杀尽所有的富贵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