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从前北海是黄沙大漠,有必要储备这么多战船么?  云安在心中画下一个问号,但显然已经不适合再深问了,现在是通和三年,算起来小郡主已经薨逝了一整年还多了,朝廷竟如此愚蠢!  之后云安得到永乐大长公主的准许祭拜了周舒的牌位,周舒小郡主的尸首现下还不知在何处,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回。  小祠堂里没人,云安痛快地哭了一场,她摸着周舒的排位喃喃自语,述说着心中永远的遗憾。  云安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回道净室,与永乐公主又聊了一会儿,云安问起玄一道长,但永乐公主说:她也好久没有再见过玄一天师了。  然后云安又说起宁安王派人千里迢迢绑架自己家人,威胁自己为他所用的事情,通过永乐公主的反应和表情,云安能看出对方并不知情,永乐公主沉吟半晌,安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慌乱也是在所难免的,做出了失格丢分寸的事儿……相信也并非怀儿的本意,你放心……既然你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稍后本宫修书一封你带上,到雍州去……将军现下也在雍州,你将本宫的手书交给他,自会还你个公道。”  云安大喜:“多谢殿下!”  ……  云安怀揣着手书辞别永乐公主,临别前永乐公主叫来贴身婢女,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婢女点头,带着云安出来……却不是往大门的方向走,而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马厩。  那马厩干干净净,一点马粪的味道也无,里面只关了一匹马,高大威猛,突眼方额,金毛金鬃……  婢女行了一礼,说道:“云爷,殿下有令,这匹千里宝驹‘流沙’就赠给云爷当坐骑。”  “这……这不是郡主昔日的坐骑么?这太贵重了,我不敢要,还是留给殿下……待在这将军府里做个念想吧。”  婢女行了个万福,答道:“云爷有所不知,郡主入京之前……曾经交代过,‘京城的皇宫不准跑马,流沙到了那里会生病的。等什么时候你们见了云哥哥,就把流沙交给他来照顾吧,云哥哥是我见过的,除了父亲以外骑术最好的人,让他以后骑着流沙去京城看我就行了,可别忘了!’”  云安进了马厩,将脸贴在流沙长长的脖颈上,眼泪又绷不住了……第294章 如此兑现  雍州·宁安王府某小院儿内。  妞妞正在院内踢毽子,看到一抹火红的身影从拱门闪到小院里来,妞妞一把抓过飞在胸前的鸡毛毽子,一个箭步窜上台阶,双臂张开摆出一副守护姿态,警惕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  “我娘这几日身体有恙,才刚睡下……”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抬起藕臂带起一阵香风,手掌抚在妞妞的后脑上,使巧劲那么轻轻一带,就让她自己和妞妞调换了位置,一边还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她只是你的小姨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和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  “你站住!”妞妞气的小脸通红,眼看着这红衣女子又要不知多少次成功去打扰娘亲,妞妞这回直接来了一个飞扑,抱住了红衣女子的一条腿,吼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好歹也是王爷的侧妃,怎好意思欺负小孩子!”  来人正是宁安王从前的媵妾,如今的侧妃——玉纤纤。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分明是你每一次都胡搅蛮缠地对付我。”  “我都说了……”  “妞妞,过来。”一个冷清的声音响起,妞妞这才松开手,叫了一声“娘”然后跑到了林不羡的面前,护着。  林不羡垂首看了看妞妞,轻抚女儿的头顶,脸上闪过慈爱之情,不过待她抬起头来便又变得清冷。  此时是通和三年,四月初,柳絮纷飞的日子。  再过一阵子林不羡和云安的小女儿妮妮就要满一岁了,林不羡的身材也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恢复如初,更多一丝风韵。  “亦溪,我算着过几天雍州该下柳絮了,来给你送药。”  林不羡淡淡地扫了玉纤纤一眼,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热症早就被宁宁治好了,不过林不羡并不打算告诉玉纤纤。  林不羡朝玉纤纤行了一个万福礼,平静地说道:“王妃有心了,民妇这几日身体不适,嘱咐了妞妞不见外客,这孩子挂念我,心眼实,还请王妃莫要怪罪。”  “我懒得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去给你叫大夫?”  “无碍,民妇只是思念夫君过甚,累成心疾,再过几日就是次女的一岁生辰,一想到孩子的抓周礼没有父亲在,民妇便心痛难当,这病非药石可医,还是别麻烦大夫了。”  玉纤纤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突然觉得十分无趣,就连揣在怀里的药都充满了自讨没趣。  “亦溪,自从你们一家子来到雍州,我可是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们,给伯母安排了专门的小院儿,还按照从前的规格安排了丫鬟在身边伺候着,平日里一应饮食起居都是按照一等标准来的,是也不是?”  林不羡又行了一个万福礼,淡淡道:“多谢王妃。”  玉纤纤看着林不羡,心中升起一股无力之感,快一年了……林不羡对待自己一直都是这个态度,不温不火,不卑不亢……可言行举止里处处透着疏离,就连想维持从前在洛城那般都不能了。  玉纤纤掏出药并不递给林不羡,而是径自走到小几旁把药罐子放在上面,说道:“口服,一日一次。”  “谢王妃。”  玉纤纤回到林不羡面前,注视着林不羡美丽更胜从前的脸庞,无奈地说道:“亦溪,不管你信不信,请你们过来这件事绝非我的主意,至于云秉初何时才能完成任务过来找你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既没有牵头,也没有给云秉初暗中使过任何绊子,一切都是它应有的模样,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待我,枉我一片真心。”  林不羡亦平静地与玉纤纤对视,本想如从前一样客套应付了事,但见玉纤纤的表情倒也真诚,沉吟片刻,回道:“民妇不过是商贾之女,平民百姓。从未想过攀附权贵,宁安王贵为皇族,如今更是与北海一同逐鹿天下,贵不可言。阁下身为宁安王侧妃,同样尊贵,民妇高攀不起,前尘往事休要再提,民妇依旧感激王妃的拂照之情,只可惜……以王妃今日之尊,民妇再也不能报答了。”  “你……”玉纤纤深深地凝望着林不羡,表情有些怪异,里面涌动着一些林不羡读不懂的情绪,不过林不羡能看出来,玉纤纤很伤心。  林不羡嘴唇翕动,终是无言。  玉纤纤轻叹一声,沉默着转身离去,行至门前,玉纤纤突然停住又是长长的一段沉默后,玉纤纤低声道:“你放心,云秉初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你说什么?”林不羡忍不住往前追了几步,但玉纤纤只是苦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林不羡追到门前,但只是抓住门框目送玉纤纤走远……她知道,即便自己追上去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娘~”妞妞已经快到林不羡的胸口了,这一年来小姑娘个子长了不少。  林不羡眼前一亮,屈身按住妞妞的肩膀,问道:“妞妞,你刚才听到王妃说了什么吗?她是不是说……”  “王妃说:让娘亲放心,爹爹很快就会来找娘亲了!”  林不羡的呼吸粗重起来,她相信玉纤纤不会骗自己,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太重要了,从玉纤纤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来看,她不会用如此肤浅的“报复”手段。  林不羡关上门,拉着妞妞进了里间,由仪抱着妮妮迎了上来:“小姐。”  林不羡接过妮妮抱在怀中,蹭了蹭孩子粉嘟嘟的小脸,笑了。  林不羡什么也没说,这一年来全家人都在盼望云安早日来接他们离开这儿,虽然王府的人没有为难她们,但是自家娘亲对:他们一家被迫沦为“反贼”这件事耿耿于怀,好不容易才平静地生活了一阵子,这份等待的辛苦就让自己承担……别再扩散了。  林不羡的心脏狂跳,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怀中的女儿睡得香甜,身边还有妞妞这个懂事的孩子。  或许是深得云安的真传,妞妞的性格越来越像云安,而妮妮的眉眼整个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云安,在无数个思念的夜里,这两个孩子给林不羡带来了无限的力量!  ……  这一路以来,云安几乎没怎么休息,有了这匹流沙宝驹更是如虎添翼,再加上一路的大漠尽数变成绿洲,沿途商旅车队不断,只要有银子随时就能补充食物和水,赶路并没有多辛苦。  终于,云安与风尘仆仆的王氏兄弟及周勇抵达了雍州地界,雍州城巍峨又充满特色的城门若隐若现,云安激动地说道:“终于到了,我来了!”  王氏兄弟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这一年来自家爷很少笑,一日比一日憔悴,再加上在海上漂泊半年,被海风蹉跎得看起来老了十岁的样子……想想云安从前俊秀潇洒的模样,哪有人能不心疼呢?  周勇打马上前,来到云安身边低语道:“爷,从这儿开始……就得由小的来打头阵了,免得……”  云安点了点头,答道:“你放心,我会扮演好一个阶下囚的。”  周勇讪笑一声,道:“权宜之计罢了,云爷莫要往心里去,早日把家人带回家才是要紧。”  “请吧。”云安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周勇打马上前,云安跟在后面,王氏兄弟依旧左右护着云安。  这一路上云安骑乘的流沙宝驹吸足了目光,进到雍州城依旧如此,这匹马的品种本就罕见,再加上从前的主人身份尊贵这匹马的品相也是万里挑一的,耐力,速度均佳,而且似乎也受过军马的训练,面对突发情况的应变能力也很强,几乎不会因为受惊而失去控制。  流沙比另外三匹马高出一截,犹如鹤立鸡群般行在路上……  周勇本就是宁安王府的人,所以云安跟着他回去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递拜帖。  这无疑给云安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周勇提议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云安表示那样就太刻意了,这一路上说不定已经有探子将他们的行踪汇报给了宁安王,你和自家主子分别了这么久,难道不应该归心似箭么?  周勇听了觉得云安说的更符合情理,便不再提沐浴更衣之事,带着云安和王氏兄弟直接回了宁安王府。  来到王府外,看门的侍卫险些没认出周勇,直到看了周勇的腰牌才惊呼道:“周哥,您这一年多没见……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没少遭罪吧?”  “嗨,也不算什么,能为王爷做事是咱们的脸面,不过是一张脸皮吹坏了,怕什么?”  二人目露敬佩,其中一位将腰牌还给周勇,说道:“周哥,我听说大军势如破竹,等你日后加官进爵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  “放心,我带了王爷要见的人回来,进去通传一声吧。”  侍卫望了云安一眼,只见是一位蓬头垢面,风尘仆仆,面皮赤红发紫的男子,瘦的像一根麻杆,身上的衣服有些松垮,即便尚不能用乞丐来形容至少也是个破落户了,侍卫有些想不通王爷为何要见这种人,不过侍卫眼睛毒……一眼就认出云安牵着的那匹马是北海独有的宝马,能拥有这样一匹马,至少也要是将军府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周哥,这位是……?”  “云安,云秉初!”  “啊……他怎么?”侍卫也是见过云安的,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丝毫没有让侍卫想起云安。  “快去吧。”  “好!”  ……  王氏兄弟留在了府外,云安贴身揣着永乐大长公主给的信,随着周勇进了宁安王府,这座府邸依旧叫“宁安王府”,高怀也依旧自称“宁安王”,虽然宁安王府联合北海周大将军发动了战争,但名义并不是谋反,而是——清君侧。  虽然前线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但宁安王依旧是宁安王,周大将军也依旧是燕国的大将军。  这场战争幕后的策划者非常聪明地找到了一个“师出有名”的平衡点,那就是春华郡主生前的夫君:楚王。  在檄文中,高怀以兄妹情深为由,周大将军以痛失膝下独女为因,合力痛斥楚王杀妻,要求朝廷交出楚王,令楚王扶棺至北海,交由将军府处置。  众所周知楚王是当今陛下的一奶同胞,圣母皇太后很宠爱这个儿子,怎么可能让他给一个臣子的女儿偿命呢?  战争就此打响,所有叛军皆披麻戴孝,气势悲壮。  由于这个发动战争的动机得到了合理的粉饰,让叛军所受的民间阻力少了许多……  不少百姓甚至觉得朝廷确实有错,不管怎么说……战功赫赫的周大将军一生镇守苦寒之地,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嫁到京城没多久就死了,人家父亲无法接受,为女报仇情有可原。  还有的百姓认为:这场战争是皇族的一场内部战争,不关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事儿,只要躲过战乱就行了……  很少有人会思考:等到大军真的杀到京城,可能只杀一个楚王便退兵么?  ……  云安思念林不羡至深,也无法绕过宁安王先去寻找大将军,索性就随着周勇先到宁安王府来了。  正厅内,宁安王高怀端坐主位,模样倒是和上次见差不多,只是蓄起了络腮胡,看起来威严了不少。  宁安王早就知道周勇带着云安回来的事情,但看到云安的模样,还是难免意外了一把。  “小人周勇,叩见王爷……”  “草民云安,参见王爷。”  “免礼,起来坐吧。”  “谢王爷。”  ……  高怀对周勇说道:“这一年辛苦你了,事情本王都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本王自有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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