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肯多加一两,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别说两个负责叫价的龟奴吃不消了,就连看热闹的人脖子都仰疼了。 见云安又和那人走了几个回合,李元有些坐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对云安说道:“云兄,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笑话了。” 云安眯了眯眼,清晰地看到姓郑的那位脸上狭促的表情,云安有些愤愤的,这人是什么时候摸清自己心思的?本来是自己想“激怒”对方顺势消消金,没成想被对方反摆了一道。第85章 彻夜未归 其实云安想要对方吃瘪很容易,云安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心思,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再下次他叫价的时候及时抽身,便可。 不过云安觉得:自己已经答应了李元,便不好再退步了,只能和对方耗到底,反正都是要散财的,有李元坐镇也能洗脱自己不少嫌疑,那就拼一场吧。 只是,云安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那个姓郑的男子的一系列举动和行为,给云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云安看了看楼中的沙漏,时辰已经不早了,既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拖下去也没意思,不如探一探对方的底细,提早结束这场拍卖,回家去。 云安对龟奴说道:“劳烦去喊一声,五千二百一十九两。” 龟奴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几下,云安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两个字:“黄金。” 龟奴听到这两个字,膝盖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五千多两黄金?在燕国一两黄金能换到差不多十两左右的白银,不过加了两个字,就将叫价涨了十倍? 五万两白银,足够置办多少产业了?足够一个小规模的家族吃穿用度好多年了!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龟奴或许还会质疑一番,但眼前这位爷是谁啊?那可是泼天富贵的南林府家的女婿! 众所周知:林府宗族传到这一代只剩一个嫡女,今后林府的家业都是她的! 只是龟奴心中也不免诧异:云安不过是一介赘婿,怎敢如此? 或许林府不会在意这点银子? 放在平常人家如山高海深的银子,放在林府那儿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可令龟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个身家富贵都要倚仗妻子的赘婿,怎么敢公然一掷千金,只为替花魁赎身? 龟奴的目光又扫过云安身边的李元,他能猜到玉纤纤八成是替李元赎的,莫非…… 这南林府和知府家又有什么暗连? 听说这李三公子因为拒亲的事情被逐出了家门,如今又和林府的女婿焦不离孟,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龟奴赔笑道:“云大爷,这楼里太吵闹,小的没听真切,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五千二百一十九两,黄金!”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龟奴快步来到栏杆前,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趾高气昂起来,按着栏杆高声叫道:“云大爷出价五千二百一九两,黄金!”激动之下,龟奴连名字都叫错了,本应是李大爷出价,结果直接喊成了云大爷出价。 听到“云大爷”三个字,云安眼皮一跳,之前云安也帮李元出了几次价,龟奴都没有喊错,偏偏这次出错,这不是要坏事么? 一想到自己说要来青楼办事情,林不羡那个别扭却不肯说的模样,云安已经预料到如果是自己竞价得手,替玉纤纤赎了身,后果会何其严重。 虽然林不羡不至于休弃了自己,但作为一个名义赘婿,云安这点自觉还是有的,不能踩人家的底线。 自己的计划的确需要几个花魁,那也要等到征得林不羡同意后再进行,今夜她只是来散财的,顺便拉李元入伙。 自落座后,云安还是第一次起身,她快步来到龟奴身边,说道:“胡说什么,我是在替朋友出价,怎么就变成我出价了?快改过来!” 可楼下的场面已经乱了,听到云安的出价,那些席地而坐的,靠墙喝酒的纷纷起身,楼下已经乱成了沸水,议论纷纷。 龟奴先向云安赔了个不是,深吸一口气准备喊出来,结果对面回廊上的龟奴却先行一步,喊道:“郑大爷退出竞价,恭喜云大爷抱得美人归!” 云安抬眼一看,姓郑的那个男子已经起身,朝楼下走去。 “等等!”云安喊了一声,可三楼的老鸨仿佛生怕云安反悔似的,探出半个身子,挥动手绢,楼下的龟奴见了,拿起鼓槌狠狠地在广面锣上敲了一击,唱道:“恭喜云大爷,抱得美人归!请云大爷入闺阁!” “云大爷……这,要不您先上去把纤纤姑娘接出来,反正人已经是您的了,如何处置还不是您说的算?” “你懂什么!”云安撞开龟奴,快步朝着楼梯口跑去,却不是上楼,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连跑带跳地下了楼。 楼下的客人不知道云安要做什么,但见云安出手阔绰,很想趁机结识一下,有的和云安打招呼,有的则出言奉承。 云安一个头两个大,纵然步履艰难,却十分坚定地使出全力分开人群,推到胳膊都酸了总算是上了高台。 云安从龟奴手中夺过鼓槌,狠狠地朝着广口锣上敲了一记,“咣”地一声,声音之大连三楼的老鸨都捂住了耳朵。 云安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除此之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看台下人的反应应该是安静了。 云安气沉丹田,用最大的声音喊道:“人不是我赎的,我只是陪朋友一起来的。恭喜李大爷,抱得美人归!” 已经走到楼门口郑姓男子听到声音,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云安一眼,离开了。 云安朝楼上拱了拱手,说道:“恭喜李兄得偿所愿,我这就去替你取银票去,容我稍后回来。” 云安跳下台子,从后门出了缥缈楼。 有李元留在这里担保,云安也不怕别人说他们失了信誉,大口呼吸了一下外面新鲜的空气,抬头看了看星空,又拿出林不羡赠的可以一次性在林府旗下任何产业调动三十万两银子的玉佩,攥在手里。 事情弄得这般轰动,相信不日林府赘婿为了花魁一掷千金的各种版本,就会流传开来。 不过为了林府的长远计,这也是云安目前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了,或许一次两次,旁人会暗中嘲笑林四小姐御夫无方,丢了脸。 不过类似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外人就会明白,是林府的赘婿“衣冠禽兽”“厚颜无耻”,林四小姐只不过是一个嫁夫从夫的可怜女人罢了。 林不羡的话,时常会萦绕在云安的脑海里,她说:“我的名声早都败干净了,自从踏出府门的那一刻,所以你不必顾虑我。” 云安知道:林不羡有多想保住这份家业,更清楚在这三年中她究竟牺牲了多少。 可反过来想想:林不羡之所以惹人注目是她的光芒太过耀眼,如果……她身边的人有一个比林不羡更加“耀眼”,行事作风放荡不羁十倍百倍于林四小姐,人品糟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是不是能让林四小姐在旁人看来的,所谓的“离经叛道”,转化为一种值得同情呢? …… 云安带着银票回了缥缈楼,玉纤纤已经收整好了行装,她看着云安,目光似有怨念。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老鸨客套了一番,贴心地让人给他们拉来了一辆缥缈楼的马车,云安请玉纤纤独坐车内,自己和李元坐在外面赶车。 “云兄,今日谢谢你了。”李元有些激动地说道。 云安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人虽然为你赎出来了,但绝对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我会妥善安置纤纤姑娘,之后的事情,看你自己的表现。” “这个无需云兄叮嘱,我明白的。” 五千两黄金,即便对曾经的李元来说,同样是一笔巨款,他很感激云安为自己做的一切。 或许是险些失去,让李元再度燃起了对玉纤纤的怜惜敬重。 “云兄打算如何安置纤纤?”李元问。 “我还没准备好合适的宅子,先让纤纤姑娘住几天客栈吧,明日挑了好宅院,请人打扫妥帖了再让她搬过去,空谷以为如何?” 李元略思索一番,回道:“这……恐怕不太好,客栈那个地方鱼龙混杂,纤纤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住在里面怕是不安全,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莫及。就像云兄说的,我即便可以到客栈去陪纤纤姑娘,我们也不能住在一个房间,夜里睡熟了,还是会有危险。” 云安想了想,问道:“空谷有没有好去处?” “我倒是知道城内有几处清幽的宅子在出赁,只是今夜天色已晚,也不好打扰主家,不如就请纤纤姑娘先住到猫儿胡同我的宅子里去,我把宅子让出来,等明日再做安排吧。” “也只能如此了。” 李元和云安把玉纤纤送回了猫儿胡同,夜里街上清冷,李元和云安的谈话玉纤纤都听到了,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出言,更没有对云安和李元的安排有任何质疑。 安顿好玉纤纤,五更天已过,李元却拉着云安,请云安陪他喝一杯,由他做东,好好感谢云安。 云安打开vcr里的电子表,一看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云安想:账本之前自己都帮她算好了,没什么加班的理由,这个时间林不羡肯定已经睡了,自己和林不羡又没分房睡,现在回去肯定要把她吵醒,干脆送佛送到西,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就别驳了李元的一腔热情了,于是点头答应。 李元欢欢喜喜地拉着云安往酒馆走去,这一夜,林府的赘婿云安,夜不归宿。第86章 坚定维护 林不羡天还未亮就醒来了,身边突然少了个人,便怎么都睡不踏实。 最近的天有些凉了,但还不到点火盆的时候,云安的体温比林不羡的体温高,睡相又不好,睡着后总喜欢无意贴到林不羡身边,犹如一个温润的火炉,尤其入秋之后,云安的存在使林不羡睡的很安稳。 即便林四小姐从未吐露过。 林不羡睁开眼睛便感受到了一阵冰冷,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的位置探去,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林四小姐的睡意,她睁开眼,转头看去,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林四小姐愣了一会儿,支着床坐了起来,青丝长发披散在脑后,望着半黑不黑,空旷的卧房,久久无言。 脑海中划过昨夜的那封“十万火急”的密报,上面写着云安为了花魁玉纤纤,出价到三千两。 三千两,对林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是有名头,别说是三千两,就算是云安一次花掉三十万两林不羡也不会觉得心疼。可这好像是云安收了玉佩以后第一次动用了玉佩取现的权力,却是用在了这个地方。 贝齿划过下唇,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林不羡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胸口也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林四小姐趿着鞋子下了床,凭着记忆抓来屏风上的外衫披上,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天空已露白。 一股白烟从林四小姐的嘴里飘出,被晨风一打便散了,林四小姐感受到彻骨的凉意,顺着领口袖口钻到自己的身体里,却只是松垮地披着外衫,不曾拉紧。 …… 这一夜,李元拉着云安说了很多事情,从感情说到了家境,云安这才知道,李元虽然出身世家,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心酸。 他是家里的第三子,两位兄长都有官职在身,深得双亲喜爱。 理论上来说:李府已有长子袭成宗门,次子为家族开枝散叶,他这个第三子的存在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又有两位优秀的兄长做标杆,李元一路走来仿佛做什么都不对,时常遭受李青山的训斥。 李元借着酒劲儿和云安袒露了很多,说了李府的过去,说了一些宁王府的旧事,李元说:他小的时候宁王表哥对他很好,要不是有表哥在中间美言几句,自己还不知道会被父亲厌弃成什么样。 最后李元醉了,天也亮了。 云安扶起李元把他安排到了附近的客栈,折腾了一夜,云安已是累极,但她想回去,回林府去。 和林不羡聊聊,和她一起吃早饭。 云安叫了一辆马车,直奔林府而去。 …… 从后门进了林府,府中的家丁丫鬟已各司其职,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云安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浓浓的脂粉味和酒味,林不羡肯定不会喜欢,脚下一转朝汤池走去,来到门前吩咐丫鬟去房里帮自己取一套换洗的衣服来,便进了汤池。 丫鬟去取衣服的时候,林不羡正在梳妆打扮,自然就知道了云安已经回府,得知云安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林不羡挺直了腰身,脸上的表情虽不变,目光却冷了。 林不羡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淡淡说道:“你去送换洗衣服的时候,顺便问问她,是想费些体力,还是想去佛堂抄经,问完了速速来报。” “是!”丫鬟抱着换洗的衣服朝着林不羡行了一礼,退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