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浅还以为,他昨晚喝醉了酒,不清醒才会碰她,想着,酒醒之后,他就会走。
却没想到,他不仅没走,还说要跟她重新开始,这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沈希衍刚回来的时候,单手抱起郗嫣,把她放到行李箱上,十分宠溺的,推着她走。
后来也跟郗嫣成双入对,还准备娶她,甚至两天前他们还在做着亲密的事。
明明他的身边,已经有了郗嫣,也碰过郗嫣,爱着郗嫣,怎么突然就要跟她重新开始?
南浅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深思,昏暗的眼睛里,在失去女儿后,一点光都没了。
她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就想带着骨灰盒、带着他们的魂魄,一起回家。
至于沈希衍……她毫无波澜的,垂下眼眸,盯着黏腻的床单,平静、释然的,扯开唇角。
“沈希衍,我们没法重新开始了。”
昨晚他的疯狂,他的压迫,她无力抗拒,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但要重新开始,却是不能了。
他们之间隔着人命,他父母的命,她弟弟的命,女儿的命,四条人命,要怎么在一起?
她能做到的,就是不怪他、不怨他,因为失去两个至亲,是她应得的报应。
是她为了慕寒洲,间接害死他的父母,自然要承受同等报应,失去亲人。
如今,她弟弟死了、女儿死了,算是为这断恩怨情仇划上句号。
既然已经结束,那她就不能再跟他重新开始,况且,她都要死了,谈什么重新开始呢?
在南浅看来,她已经放下,可在沈希衍看来,她就是不爱他,才会毫不犹豫拒绝。
那攥得紧紧的手掌,随着她的话语,骤然松开,眼底的期待,也跟着褪去。
绷得笔直的背,倒向沙发,宛若星河的眼睛,也一点一点,被黑暗晕染。
沈希衍坐在那里,凝着床上的人,望着还未干透的床单,忽然感到很无力。
“我父母的仇,我的仇,我都不计较了,你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
他应该恨她,恨一辈子的,可从被下药开始,他就明白,爱她,超过恨她。
他也想过用仇恨去抑制情愫,但在碰到她的时候,所有仇,全部土崩瓦解。
他就是爱她,就是想要她,就是没办法放下她。
怎么办?
只能忘却过往,重新开始。
可是她……
为什么啊?
为什么就是不爱他啊。
难道他就那么比不上慕寒洲吗?
可明明他们结过婚,做过爱,生过女儿,他统统都不计较了,为什么就是不能爱他一次?
沈希衍浑身透露出来的无力,全部都是爱而不得,还有想尽办法也得不到的痛苦。
望着那隐匿在黑暗里的男人,南浅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通过话语去辨别他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他的伤怀,本不该问的,可她还是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开口。
“你为什么不计较了?”
他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那么他的仇恨应该很难放下。
可他却为了要跟她重新在一起,竟然选择不计较了?
“你说为什么?”
被烟雾环绕的男人,从黑暗里直起身子,来到阳光下。
迎着光线垂落的眼眸,向来漆黑深邃,此刻却盛满眷恋。
望着这样的他,南浅隐隐有了猜测,可是却不愿相信。
“你说过,恨不得杀了我,又怎么会……”
后面那句又怎么会还爱我,南浅没有说出来,她怕自己会错意。
可沈希衍却伸出修长大掌,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再用指腹摩挲那肿掉的唇瓣。
“我是恨不得杀了你,但比起杀了你,我更想要你。”
南浅心口一颤,平静无波的脑子,也随着这句话,倏然断了弦。
而他却毫不避讳的,用那双只容纳得下她的黑眸,死死盯着她。
“黎大小姐,这样的话,在你听来,是不是很可笑?”
明知道她拒绝是因为不爱,可他还是义无反顾把鲜血淋漓的内心,剖开来给她看。
面对他的轻讽,南浅从震惊中,缓慢回过神,随后艰难无力的,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爱我了……”
她那样对他,是个人都不会爱了。
可他,却说什么比起杀了她,更想要她。
是沈希衍疯了,还是她将死之际出现了幻觉?
“我也不想爱你。”
那双清冷如雪的黑眸,看过来时,全部都是挣扎过后,却改变不了结果的——无可奈何。
“我尝试过,放下你,去爱别人,可我做不到。”
沈希衍红着眼睛说:
“这两年来,睁眼闭眼,全是你,我就明白,我这辈子,都他妈放不下你了!”
说到后面,几乎是嘶吼出声,仿佛憋屈多年,在这一刻,什么都不想顾及了。
听着这样的话语,南浅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睁大眼,望着承认还爱她的男人。
“我这样坏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继续爱的呢?”
她都觉得,她不值得被爱,沈希衍却猩红着双目,摇头。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我只知道,除了你,谁他妈都不行!”
如果说,他没法爱郗嫣,是出于生理、心理本能的抗拒。
那么……他爱南浅,就是出于生理、心理本能的吸引。
他知道她不是个好女人,可他就是爱她,即使她是错的人!
他干干脆脆承认完心意,又俯下身,用沙哑的嗓音,乞求她。
“所以,你不爱我也好,讨厌我也罢,看在我忘不了的份上,可怜我一次,跟我在一起。”
哪怕重新跟她在一起,是建立在他父母的尸体上,他也认了!
只要她愿意怜悯他、同情他,那么什么仇什么怨,他都认了!
南浅似乎没有想到他的爱意,竟然会这么浓烈,以至于她那么伤害他,他都放不下。
在这一刻、这一瞬间,南浅很想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再环住他的脖颈,用力抱抱他。
可是她动都动不了,被折腾过后的身子,像是加速了死亡,只能躺在那里,慢慢等死。
都是要死的人了,要是再给他一份希望,他会更加放不下,而且……
南浅想到女儿,眼睛里,因为他的表白,燃起来的光,一点一点褪下去。
“如果我的女儿还在,或许……我会跟你在一起。”
用生命最后时光,陪在他的身边,好好爱他、呵护他,可是……
作为一个母亲,因为父亲的缘故,失去孩子,又怎么能放下芥蒂,跟他重新开始呢?
他都这样求她了,她还是拒绝他。
沈希衍浑身的力气,像是骤然被抽去,一下失了魂。
他握着双拳,盯着那张冷漠无情的脸,看了半晌后,用最恶毒的语言,报复她。
“一个野种,没了就没了,难道你还要为了她守一辈子寡不成?!”
南浅扯了一下嘴角。
她不止一次说过,女儿是他的。
可他就是不信,到现在还觉得是野种。
这样的不信任,在一起又能怎么样?
她不想跟他争执,跟他吵架,低垂着眼睫,不再言语。
沈希衍则是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有些心慌的,弯下腰,吻住她的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她,却得不到她,除了满腔愤怒,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一遍一遍吻着她的唇瓣,又一遍一遍求着她。
“把他们都忘了,再努力爱我,行吗?”
面对他的乞求,南浅鼻尖,莫名泛酸。
酸味刺激着泪腺,叫她控制不住的,想要落泪。
可她却强忍着,用最平静、最冷情的嗓音,一字一句,告诉沈希衍。
“我不爱你。”
吻着她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骤然一僵,浑身血液泛凉,薄薄的唇瓣,也发了白。
他落下长睫,凝在她的脸上,汹涌澎湃的恨意,从爱而不得的黑眸里,疯狂溢出来。
他却没有发怒,只是咬着牙,离开她的唇瓣,再倒回沙发上,隐匿进黑暗里。
悄然无息,只剩呼吸时的起伏声,不大不小,不重不轻,却无时无刻不透着绝望。
南浅抓着被子的手,慢慢握紧,直到指甲嵌进肉里,她才强迫自己松开,并再度开口。
“沈希衍,我不爱你,放……”
“闭嘴!!!”
放我走吧,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一道震耳欲聋的嗓音,声嘶力竭,斩断她的话语。
南浅倏然止声,泛红的眼睛,看他一眼,又怕他看出什么,缓缓垂下来,遮住所有情绪。
沈希衍仰起满头银丝,靠在沙发上,隔着昏暗的烟雾,望着那个无情到极致的女人。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就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男人冷冷说完,拿起铁链,放到掌心,用力握了握后,倾身上前,重新锁住她的手脚。
锁好,沈希衍深沉似海黑眸,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一抹得不到就要拉她共沉沦的邪恶。
“记住,你不点头,这辈子,我不结婚。”
听到这话,南浅心间一颤,又有些震惊的,放大瞳孔,凝着眼前逐渐疯魔的男人。
“你打算就这么跟我过一辈子?”
沈希衍慢条斯理,把她锁住后,用大手撩起她的发丝,再掐住她的脸,低头,吻上去。
“不好吗?”
南浅神色复杂的,深深蹙起眉。
“那郗嫣呢?”
沈希衍用薄唇,舔了舔她的唇瓣后,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断了。”
南浅闻言,似乎想起什么,刚想问清楚,沈希衍的吻,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就像受了气一样,把所有不甘、怨怼、痛恨,全部通过做的方式,发泄在她身上。
南浅承受不住,几次抓着他的背,哭着喊着,让他停下来,他都置若罔闻,反倒……
发了狠的,吻她,拼了命的,要她,连她急促的呼吸都没察觉到,就是狠狠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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