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渴醒的。
初升的太阳还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力,但是也在持续的聚集着能量,将大地的温度缓缓提升。
我眯起眼睛瞅了那个“大火盘”一眼,这让我更加的感觉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块骨骼、每一片肌肉、每一根神经都是酸痛无比,我稍稍的缓了一下,然后努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身后有说话的声音传来,但是距离好像隔得挺远我听不真切。我侧身扭头看去,这个平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让我的脊柱和脖子传来“嘎巴嘎巴”的几声脆响,一阵酸痛麻痒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让我忍不住的哼哼了几声。
我佝偻着身体再次缓了缓,然后循声望去,只见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不少人或坐或站,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
见此情形,我定了定心神,一咬牙就站了起来,然后拖着酸爽无比的身子向人群走去。
随着离人群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正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几句话,向面前的每一个人询问着什么,而被询问的人用英语跟他说话,他却一脸的懵逼,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是飞机上那个聒噪的日本人。”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对这个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家伙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我加快了脚步,没一会便来到了人群附近。
四下打量一了一番,我看见这群人大都衣衫不整,精神疲惫不堪,脸上的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有大难之后的无助、有痛失亲人的悲伤、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孤立无援的绝望,看来,这些人应该都是坠机后的幸存者。
在场的人看到我走过来,大多没有什么反应,仅仅是看了我一眼便继续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有那个四处奔走的小个子男人是个例外,他看到我后便疾步走了过来,抓着我的手臂对我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我眉头一皱,心道这个SB是不是摔傻了,我跟你很熟吗?
我用力的晃了一下肩膀,甩开了男人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一边去,我不懂鸟语!”
“啊,中国话,我滴会说。”
被甩开双手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面露喜色,竟然用生硬的语调,说起了中国话。
我面色阴沉,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男人会说汉语而对他产生半分好感,理都没理他便自顾自的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
可能意识到了我的不忿,男人有些尴尬,不过也许是因为我是在场唯一能跟他交流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放弃。
男人微微的调整了一下情绪,向我轻轻地鞠了一躬,语气还是略有急促的对我说道:“这位中国滴朋友,请原谅我滴冒昧,我滴并没有恶意,请问你是否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是否会很快得到救援。”
见男人的态度诚恳,说的话我听着也舒服,本想着安慰他几句,没想到男人接下来的话却噎的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滴明天在上海,有一个会议,非常重要滴,是千万不能耽搁滴。”
这都哪跟哪啊?现在都他妈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想着什么劳什子会议?我无语的直翻白眼,不耐烦的随便应付了他一句不知道。
小个子男人闻言抱着脑袋跪倒在沙滩上,他痛苦的嘶吼着:“上海滴会议我不能缺席,我不能缺席!这是很大滴一笔生意,很大滴一笔钱啊!”
我被男人的哀嚎声吵得心烦意乱,站起身来走向不远处的树林,寻摸着想要看看周边的情况,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嘿,哥们儿。”
听到这声呼唤我心中一喜,随即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惊讶的发现是一个白人青年跟在我的身后。
青年金发碧眼,身材高大健壮,看年龄应该跟我相仿,白色的紧身T恤之下,凸显着一条条力量感爆棚的肌肉纹理,很难想象刚刚那句字正腔圆的京片子,竟然是出自这位之口。
见我有些懵,青年微笑着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MichaelDawson,你可以叫我陈迈克。”
我并没有拒绝这个自称陈迈克的白人青年的善意,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回应道:“我是李重阳。”
陈迈克冲我笑了笑,问道:“你是想去勘察周边的情况?”
“没错,怎么了?”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交陈迈克的家伙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陈迈克却摇了摇头:“我刚才已经到那边看过了,里面的树林非常茂密,似乎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我想,这应该是你想要寻找的答案。”
听到陈迈克的话,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陈迈克耸了耸肩,接着说道:“离我们坠机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了,如果附近有救援的话早就应该到了,所以,我想我们很有可能是坠落到一座无人的荒岛上了。”
“已经过去了七个多小时。”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眉头拧的更紧了。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么严重的空难,按道理说早就应该有救援队赶过来了,可是现在连救援人员的影子都没看到,那只能说明我们坠机位置,要么还没有被发现,要么就是离大陆太远,救援人员无法及时赶到。
陈迈克接下来的话,果然再次验证了我的猜测。
“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民航组织应该没有能够准确定位到我们的坠毁的位置。”
陈迈克舒了口气,继续说道:“飞机起火后发生了急速下降,然后在平稳飞行的那段时间里,我透过悬窗,可以清楚的看到海面的反光,这说明我们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很低的高度。我认为,那时飞机的高度可能已经远远低于雷达可以探测到的最低高度,我们在这个高度上飞行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后,飞机才发生了解体坠毁,这时我们距离雷达探测到的最后位置,可能已经超过了数百公里了。”
“可是从下降到坠毁的这段时间里,机长应该会向空管报告我们的情况吧?”
我从陈迈克的话里想到了一些疑点,随即打断了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陈迈克的面色有些阴沉不定:“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如果飞行员报告了我们的情况并实时共享了我们的位置,那从飞机坠毁到现在的时间里,即使救援船无法及时赶到,那我们也应该早就看到救援飞机从头顶飞过了。”
听完陈迈克的话,我的面色也沉了下来,我心里明白,如果救援人员以雷达探测到的飞机的最后位置为核心区域进行搜救,那方圆几百公里的范围可是一个很大的面积,运气不好的话,很有可能要好几天才能找到我们这里。
不容乐观的情况让我心烦意乱,我抬起双手搓了搓脸,努力不再去想这些毫无头绪的事情,飞机都解体了,能活下来已然是个奇迹,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哪里能考虑到那么多。
一时之间我和陈迈克都不再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变得压抑,为了缓解气氛,我换了个话题,试探问道:“昨晚......是你救了我吧?”
陈迈克凝重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对我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我救上来的最后一个人,本来我已经不抱希望能再找到幸存者了,没想到你竟然能在海里坚持了那么久。”
确认了心中的答案,我非常感激的望向陈迈克,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句:“感谢救命之恩!”
陈迈克微笑着摆了摆手:“这种情况,换做是你有能力的话,也会选择救人。”
我对陈迈克的话不置可否,虽然知道他这是句客套话,但是我自认自己可没有那么伟大,听到陈迈克这么说顿时有些尴尬,我赶紧再次岔开话题,问道:“你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吧?”
我确实有些好奇,我可不认为这个自来熟的陈迈克仅仅是因为跟我投缘,才特意跑过来跟我聊了这么久。
陈迈克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的人群,然后又转了回来,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希望能够和你结成同盟,一起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听到陈迈克这话,我也是望向人群的方向,发现幸存者里只有我和陈迈克属于年富力强的年纪,其他的大都是些老弱伤残,嗯......还有两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半大的孩子。
我有些错愕的看向陈迈克,我平时多有健身,身体也算结实,一米八的身高在幸存者里算是鹤立鸡群,但是跟陈迈克魁梧的身材一比,明显小了他好几圈,难不成这个家伙是想跟我拉帮结派做“岛霸”,一起奴役其他幸存者?
不过,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一个甘愿冒生命危险去救助别人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的,那只能说明,陈迈克对现在的境况有所担忧,但是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并且,他需要一个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