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某家如今也是五品遥郡啦。”
伴随着一阵得意的笑声,雷敬昂首阔步走进皇城司正衙大堂,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顾千帆虚伪的笑道:“这次可多亏你了,小顾。”
然顾千帆却没有答话,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大庆殿的一幕。
皇城副使,正六品,在皇城司地位仅次于雷敬这个皇城使。
想他顾千帆入仕十几年,多少次出生入死?侦破多少大案要案?拿命博取仕途,也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借着海禁走私案的功劳从指挥使晋升到这个位置。
赵铭呢?
年仅二十,一入仕便与自己平起平坐,仅仅侦破了一个海禁走私案便再次获得晋升,依旧和自己平起平坐。
作为兄弟,顾千帆很为赵铭开心,但要说心里没有一丝吃味,那也是骗人的。
更何况,赵铭除了皇城副使的实职,本官阶还是位列武官官阶第四阶的宣正大夫,尽管这个宣正大夫没有对应的实权,却是实打实的正五品,可以名正言顺的着绯红官袍,配银鱼袋。
顾千帆的本官阶西上合门使却和实职皇城副使一样都是正六品,虽然蒙官家赏赐,许借绯,赐银鱼袋,以六品之职享五品待遇,但终究不入五品,和赵铭有着质的差别。
这也就罢了,赵铭还被赐了爵位祥符县男。
虽然只是爵位中最低一级的男爵,还没有食邑,阶级层次却发生了质的飞跃,即便赵铭以后没了官职,那也不再是平民百姓,而是贵族,同样可以坐在家里领朝廷的俸禄。
而且,赵铭这个男爵的封号可是祥符,搁几年前,“祥符”这两个字可是官家的皇帝年号,如今却赐给赵铭做爵号,这是何等的殊荣!
雷敬见顾千帆面色冰冷,没有答话,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这次海禁走私案,顾千帆本想调动江南各驻点的探事司亲从官参与侦查,却因为雷敬收了郑青田的好处,暗中授意之下一个人都没调到,若非赵铭将锦衣卫的调度权交给他,便是光杆司令一个。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雷敬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被顾千帆所知。
若是换了以前,他雷敬倒也不惧,但现在顾千帆已经借着海禁走私案走进官家的视线,再加上不久前萧钦言派管家送来的那封信,让他以为顾千帆已经报上了萧钦言的大腿,不得不小心应对。
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雷敬赔笑道:“那些小人挑拨之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个中缘由,某家已经亲笔向萧相公解释过了。”
“萧相公”这三个字总算是将顾千帆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由于赵铭的介入,顾千帆没有如原剧情一般在郑青田的追杀下走投无路,最后无奈只能向萧钦言求助,导致萧钦言和顾千帆父子之间的感情也没能如原剧情一般缓和。
眼下,这个顾千帆心中最不想提及的人被雷敬提及,脸上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声回应道:“雷公所言之事,在下全然不知情。”
冰冷的表情就差没把“我和萧钦言没关系”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呐。”
雷敬也没想到顾千帆会是这般反应,马屁拍到马腿上,脸上不免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萧钦言虽然位高权重,朝野中名声却是不佳,也只当是顾千帆爱惜羽毛,不愿自己攀附萧钦言的事为外人所知。
重新挂上虚伪的笑容,雷敬继续道:“总之啊,如今你已特旨晋升,即是武职中最清要的合职,又是本司副使,既然如此呢,司中侦缉、探察这一块的事情就全部交由你统管,你看如何?”
为了向顾千帆和顾千帆身后的萧钦言示好,雷敬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在锦衣卫成立之前,皇城司主要就两大体系组成,一为探事司,二为冰井务。
冰井务就不提了,主要职责是冬季取冰藏纳,待到夏季炎热之时供皇宫各宫殿解暑之用,说白了就是一个专门负责供给皇宫冰块使用的仓库。
皇城司真正让人闻之色变的还是探事司,执掌宫禁宿卫,探事侦查,可以说是皇帝的爪牙耳目,权柄之重,别说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便是很多朝廷大员都忌惮不已。
雷敬这次却是直接将侦缉探查全部放权给顾千帆,和将皇城司全部交给顾千帆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除了向顾千帆和萧钦言示好,另一方面,雷敬也存有挑拨顾千帆和赵铭对立的心思。
这次雷敬在江南走私案中作梗的原因,除了因为收了郑青田好处的原因,也是想着借机打压顾千帆和赵铭。
尤其是赵铭。
锦衣卫的设立虽然使皇城司的实力几乎可以说是瞬间翻倍,但别忘了了,官家在皇城司增设锦衣卫的原因却是为了赵铭,因此,从赵铭来到皇城司的那一天,雷敬就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严重的威胁。
雷敬本指望赵铭差事办砸了,官家也就对赵铭这位新晋锦衣卫指挥使失去信心,不再关注,万万没想到,赵铭带领锦衣卫拉枯摧朽般便将海禁走私案查个水落石出,让他大失所望。
从官家这次的封赏就能看出来,赵铭如今在官家眼中的地位已经远超他雷敬。
没错,雷敬现在是从五品官阶,遥领密州刺史,入内侍省压班,但实职勾当皇城司,和他之前的皇城司使相比没有一点增加,相当于是以五品官阶执掌六品实权,比之顾千帆的六品官阶享五品待遇的恩赏还不如。
反观赵铭虽然只是皇城副使,依旧是他的下属,但从本官阶来说,宣正大夫可是正五品,比他的密州刺史还高一个官阶。
固然,赵铭正五品官阶掌六品实权,看似比他还不如,但别忘了,赵铭还被恩赐了祥符县男的爵位。
爵位,阶级地位的象征,雷敬以前想都不敢想,这不是他一个身体残缺之人能觊觎的。
换句话来说,赵铭只是实职比他低,论官阶和地位,他见到赵铭还得主动行礼问候一声:“赵县男安好!”
而且,封赏结束后,他和顾千帆都离开大庆殿返回了皇城司,赵铭却被官家单独留了下来,显然是还有其他交代,足以见官家对赵铭的倚重。
诚然,皇城司主官历来都是宦官担任,但一个被手下架空权力的主官不是他想要的,索性不如将权力彻底下放给顾千帆,让赵铭和顾千帆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
顾千帆宦海沉浮多年,如何不知道雷敬的算计,心中冷笑一声,却是道:“如今皇城司除了探事司,锦衣卫同样拥有侦缉探查的职权,下官自会和赵县男商榷职权归属,就不劳司公您费心了。”
“你……”雷敬脸色一凝。
到底是能够执掌皇城司这么多年,城府不可谓不深,雷敬随即便恢复那幅虚伪的笑容:“也是,本官倒是忘了皇城司如今还有那位赵副使,也罢,你们二人自行商议便是。”
……
另一边,大庆殿,雷敬和顾千帆离开后,宋真宗脸上的威严渐渐散去,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相较于一国之君,倒更像是一位敦厚慈祥的长者。
“朕赐的那府邸赵县男住的如何?”
“劳官家和圣人费心,臣受宠若惊,住得很好。”
“嗯。”宋真宗微微颌首道:“住得习惯就好,不枉皇后为了那府邸……咳咳……”
话说到一半,宋真宗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假意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赵县男祖籍余杭,和钱塘同属杭州管辖,这次前往江南办案,有没有回老家看看?”
幸好赵铭之前多了个心眼,提前让锦衣卫去前身的老家查了查前身的身世,沉声答道:“回圣上,臣年幼丧母,五年前家父也因病去世,如今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会没回去。”
“倒也是个身世坎坷之人!”
宋真宗感叹一声,又问道:“赵县男在余杭莫非就没有其他亲人?”
“臣父母为后迁至余杭落籍,故无其他家眷亲族。”
“哦?”宋真宗皱了皱眉,疑惑道:“那我怎么听说赵县男这次从钱塘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确有此事,此女姓赵,名盼儿,当年臣赴京赶考途径钱塘时意外坠江,若非其出手所救,早已身陨,却是在养伤期间,与其暗生情愫,此次回京也是希望能与其喜结连理,白首偕老。”
虽说自己带赵盼儿回京才不到一天,现在自己的府邸中基本都是官家和圣人安排的人,赵铭也没指望这个消息能瞒过他们。
岂料,宋真宗闻言,脸色却是一沉:“你当初便是因为她拒绝真的赐婚?”
“正是!”赵铭承认道。
“不行!”宋真宗脸色愈加阴沉,厉声道:“朕派人调查过,此人曾因父罪沦落乐营,乃贱籍出身,从良后又与商贾同流,你可是金科状元,现在又是朕钦赐的祥符县男,这样的女子又如何能配得上你的身份。”
这么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