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三里,很快来到一座宅子前,门口有两块拴马石,大气浑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阿梅开门后,领着苏元去了前厅。
与陈家老宅相比,此处太过寒碜,虽然也有三开两进,但明显落魄,进了前厅,除了两张椅子,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有些空旷。
“老夫人病逝后,家里的一点资产全都拿来变卖了,小姐不能视物,有时还会有贼人前来偷盗。给小姐看病的钱,也一半是被盗贼给偷走。”阿梅面有菜色,直到此时苏元才得以看清阿梅的面孔。
灯烛昏暗,在烛影的摇摆下,二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是阿梅回来了吗?”苏元正要说话,听到西厢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姐,我请来了一位高人,他有偏方,能看好小姐的眼疾。”阿梅走向西厢房,语气轻和,甚是卑微。
阿梅的话虽然是假话,却是为了安抚她家小姐,这一点苏元可以从阿梅的脸上看出来。实则她心里清楚的很,苏元就是个盗墓的,挖坟可以,但是看病就有些扯淡了。
之所以带他回来,也可能是心里愧疚,认为四个包子不够工钱的,想要设法补偿。
欺骗是不对的,但善意的谎言可以增进情义!
“既有高人,当好生伺候。快去给先生泡茶。”西厢房里的女子,说话很是悦耳。
“是,小姐,我马上去给先生备茶。”阿梅退出厢房,却看到一脸凝重的苏元。
苏元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前厅,坐下之后皱眉不语。
“你稍等,我马上回来。”
“家徒四壁,去哪找茶,不要为难自己了。”苏元没留情面,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且坐下,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见苏元陡然变脸,阿梅心有慌乱,鬼使神差的既然点头。“你说。”
“你家小姐屋内异香扑鼻,但她语色温和,气息平稳,不像是得了重病之人,你可知是何缘故?”苏元皱眉问道。
“你能闻出屋内有异香?”阿梅惊疑失声。
“此话何解?”这次轮到苏元疑惑了。
“实不相瞒,老爷四十多岁才娶了夫人,夫人比老爷小二十二岁。如今老爷去世三十多年,小姐也有二十多岁。小姐一生下来就双目不通,身有异香,但这种香气只出现过一次,听夫人说,只有身怀异术之人才能闻到。”阿梅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身怀异术?”苏元苦笑,他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异术,如果非说自己有异术,可能就是水月婷留下的那段口诀,与他师父南阳真人口传的十六真诀。
“小兄弟,你一定可以治好我家小姐,老夫人说过,只有闻出异香的人才有这个本事。”阿梅更加肯定。
“等明天我见了你家小姐,一看便知,此时说了大话也没用。”苏元说着打了个哈气,他很困。
阿梅见状,起身上前。“小兄弟,请随我来,我带你去客房歇息。”
苏元点头,跟着阿梅来到偏房,偏房是大户人家为了安顿客人特意兴建的住所,离主屋较远,却在下人的隔壁,一来可以随时了解客人的动向,二来不至于怠慢了客人。
推门进屋,霉味扑鼻,却很整洁。对于苏元来说,只要有个可以躺下的地方,便是安逸之所,他的要求不高,甚至都没问阿梅哪边可以洗漱。
阿梅三十多岁,长的虽然不是很漂亮,可肌肤却很白皙,受陈家大户的熏陶,礼节周到,细心备至。
“只能将就一下了。我去为你打些热水来。”
待苏元进屋,阿梅转身离开。
没一会,阿梅便端来热水,想必这热水之前放在了某种可以储存温度的容器里,水温正好,入脚舒适。
洗好脸,泡好脚,正要倒水,阿梅又来了。
“深秋夜冷,小兄弟又是单衣素裹,这是我为未来夫君缝制的衣袍,若不嫌弃,小兄弟不妨穿上,也好早些入睡。”阿梅说的真切,可苏元却听出了话外之音,恐怕这个阿梅是看上他了,希望他能留下来一起过活。
新国刚立,朝纲重整。有许多吃不上饭的百姓,逃荒度日,乞讨过活,能有一处住宅,当真是几辈子的奢望。
“不了,你的好意我新领了,哦对了,我叫苏元,你别叫我小兄弟了,我没有亲人,不如叫你梅姐,你看如何?”苏元摆手没接。
“那,好吧!苏元兄弟早些歇着,明日等睡醒后,我再来请你过去为我家小姐看看病因。”阿梅尴尬一笑,有些遗憾。
送走了阿梅,苏元将锄头移到床头,上面的淤泥已经清理干净,漆黑的玄铁外表透着凌厉罡气,刚正而不阿。
苏元本来很想睡,可他梳洗之后,却没了睡了。
想到有好几天没给他师父上香了,便解下包袱,拿出南阳真人的灵牌,放在高处,又自包袱里找出一小块包子皮,这是他有意吃剩下的,为的就是祭祀他师父时有个供品。
“师父,你别嫌弃,这是徒儿留下来孝顺你的,里面的肉馅被我吃了,你是得道高人,不吃荤食,这包子皮脆白脆白的,可香了。
四个包子本想留一个完整的给你,可人家阿梅在旁边看着,我就趁着夜色偷偷塞给她一个,我能看出来,其实她也很饿,尽管她有几两碎银,但这可能是陈家所有的家底了。”
苏元不知何时睡着的,在他梦里看到了南阳真人,南阳真人为他烤了一只鸡,外脆里香。
正啃着,听到有人喊他,头一抬,阳光刺眼,原来天已经大亮,根据光线,当是过了辰时。
慌忙起身,将南阳真人的灵牌包裹收好,擦去嘴角口水,这才开门。
“苏元,小姐让我来请你用早餐。”
“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苏元随手关好房门,走向床边将包袱系在腰间,又拿上锄头,这才出门。
阿梅见苏元吃个早餐还要带着锄头,心里疑惑,却也没问。
到了正堂,一个青衣女子正斜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扬起脸望着窗外,实则她双目不通,只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
“先生请坐。”听到脚步声,女子转过脸来,苏元这才看到那张绝美的脸谱上有两块黑疙瘩,远看好似两块黑泥遮挡了双目,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这两块黑疙瘩,这张脸谱绝对可以惊动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