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五点半左右,外面鞭炮声陆续响起来,此起彼伏,渐渐连成了片。
方士清被咚咚啪啪的声音震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出来一看,方妈已经在烧香上供了。
方爸拿着鞭炮正要下楼去,一看见他很是惊异,低声道:“怎么起这么早?往年怎么叫你都不肯起。”
规矩是放炮之前不能大声说话,方士清也压着声音道:“睡不着了,我去放炮,外头刮风还挺冷,您在家听响儿吧。”
等他放完炮回来,方妈也上完供,从冰箱里把待会儿要吃的饺子端了出来,方爸戴着老花镜在数红包。
还真没人问方士清“你姐去哪儿了”。
他脱了外套,把妈妈从厨房请出来,让爸妈都坐在沙发上,然后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的磕了头拜年。
方爸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单独备着的红包给他,他看着那红包也不厚就收下了。
方妈却又拿出一个给他,他还没推拒,方妈便说:“这个不是给你的,你帮着收起来,回头给他。”
方士清十分意外,又很惊喜,双手接了过来,就着姿势又磕了两个头,额头红了,眼圈也红了。
“好了好了,”方爸在旁道,“一大早又成了红眼兔子,你们俩再这样我可也哭了啊。”
两母子对望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方妈刚把饺子下进锅里,方明妤就回来了。
进门她也先给爸妈都磕过头,然后说头疼要睡一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方妈煮好饺子,不放心的敲了敲女儿的房门,叫道:“明妤,出来吃饺子。”
里面方明妤应了声:“不吃了,你们吃吧。”
方妈还想说什么,方爸过来拉她到饭桌边,小声道:“别叫了,她饿了就会自己出来吃。拜年的都快来了,她估计是不想被人家问东问西。”
方妈一想也是这个事儿,只得作罢,又冲儿子说:“你胃整天难受,还一大早就吃辣椒酱,我调了蒜泥醋,饺子蘸这个又去油还提味儿。”
方士清塞得嘴巴满满当当,含糊不清道:“我等会儿要去拜年,吃蒜嘴巴臭!”
妈妈包的饺子简直要好吃哭了!
他吃饱了就赶着要去给长辈亲戚们拜年,方爸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他,嘱咐了十几遍开车要小心,爸妈两人才目送他出门。
方爸的车是辆老款帕萨特,他眼睛现在老花得厉害,年纪大了反应也不如从前,所以平时也不怎么开,就停在楼底下车库里落灰,前几天觉得儿子回来要开,才专门去洗了洗。
方士清蹦跳着下楼,心情好得飞起,一下来看见单元玻璃大门外摆了个等人高的卡通羊气模,立刻站在羊前面,凹着造型自拍了一张和羊么么哒的照片,然后发给王齐,附带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发送完成,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开心的蹦下台阶,还没站稳,忽然发现旁边站着个人。
他:“……苏芸姐?!”
苏芸穿了件火红色的短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可脸也还是冻得通红。
方士清不知道她在这儿干什么,方明妤都上去好半天了,她怎么还没走?
苏芸道:“新年快乐。”
方士清只好也道:“羊年大吉。”
苏芸笑了笑,看看他手上的车钥匙,问道:“你去哪儿?能顺路捎我一段吗?我去市中心的七天。”
大年初一一大早打车是很难的,方士清道:“好。”
他开了车锁,苏芸坐进副驾里,他正要上车,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拿出来一看,是王齐回复他的信息,发了张正准备吃饺子的自拍,表情严肃认真,文字也是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
他却很开心,觉得王齐默契的get到了他的点,笑嘻嘻的锁了屏把手机装回兜里。
一路上到处都是过年的喜庆气氛,车里却有些尴尬的安静。
方士清有心说些什么,可苏芸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等红灯的时候他偷偷瞟了一眼,发现苏芸正在用app订机票。
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苏芸转头看他,突然冒出一句:“你姐跟你说了吧?她想让你跟我生个孩子。”
方士清:“……”
苏芸道:“你别紧张,我一点都不想。”
方士清松了口气,道:“我也不想。”
苏芸把手机拿在手里转来转去,说道:“可她根本就不问我想不想。”
方士清:“……”
苏芸笑了下:“我爱了她十几年,一直到今天才发现,她根本不需要我,对她来说,我可以是苏芸,也可以是张芸李芸,反正都没太大差别。”
方士清听出她有些哀痛的语气,有些同情她,但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想,苏芸也并不是想要他的安慰,只是急于找个树洞倾诉而已。
金牌树洞袁瑞先生一大早就去给他后爸拜年,他没有别的亲人在北京,只拜这一个年就完成了任务,后爸留他吃午饭,他编了个理由说中午有约了。
深知他性向的后爸笑着说道:“哟,小瑞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
袁瑞红着脸,想说没有,可是大年初一就约了吃饭的人又不可能是普通朋友。
不然回去就加方士清介绍那个人的微信?他还没和那个人联系过。
从后爸家里出来,他没打着车,又没带一卡通,想了想,决定步行走回家去。
这几天,他的情绪有些大起大伏。
郑秋阳对他很暧昧,郑秋阳又对他表白了,他俩接吻了,还互相打了飞机。可第二天郑秋阳就不见了,也没再找过他,电话短信统统没有了消息。
他以前只遇到过表白后就开始躲他的情况,还没遇到过已经走到三垒才玩失踪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他显然是又被这个直男耍了。
郑秋阳表白的时候明明说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方士清有对象了才退而求其次的喜欢他,他一边觉得“咦好像哪里不对?”一边又特别开心“终于有人喜欢我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太聪明,这次更是蠢到了家,一想到那天晚上他被郑秋阳给亲晕过去就觉得没脸见人,郑秋阳肯定快笑疯了:瞧,这个傻叉。
他其实特别羡慕方士清,又白又好看还会撒娇,不像他,黑得像块碳,长得也一般,别说撒娇,连说句好听话都不大会。
就算真弯了,郑秋阳肯定也是喜欢方士清啊。
唉,更何况人家也没有真的弯了吧。
十几站的路,他足足走了一个多钟头,累倒是不累,就是浑身上下都冒汗,快到家的时候路过一家肯德基,进去买了个甜筒冰激凌,被店员认出来,还和他合了影。
出来以后,他心情好多了,情场虽然不顺,起码事业在渐渐变好。
郑秋阳站在袁瑞家门口等着堵人,他知道袁瑞八成是给他后爸拜年去了,可是哪有拜个年拜这么久还不回来的?都不是一家人了,还非要凑堆吃年饭吗?
他在门口走来走去,十分焦躁。
听了方士清的话,他又琢磨了半宿,觉得袁瑞未必是真喜欢那个卖股票的,可能就是后悔答应跟他好了,是嫌他以前泡过太多妹子吗?
他觉得委屈,他是***没错,可是他内心很纯洁啊!
他都没这么正经的喜欢过别人,也是邪了门,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袁瑞横看竖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不光跟那些妹子不一样,跟别的男的也不一样,好像往那一站就会发光,勾得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他憋屈的等了半天,袁瑞回来了,满脸微笑的舔着手里的冰激凌,心情极好的样子。
郑秋阳高兴不起来,他吃了个闭门羹,抓心挠肺的一晚上没睡,大年初一哪儿也没去又直接奔这儿来了,这么苦哈哈的,袁瑞居然还挺高兴?这是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啊。
袁瑞一瞧见他就愣了,也忘了继续舔冰激凌。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那。
郑秋阳忽然一巴掌拍过来,吓得袁瑞忙闭上眼等着挨揍……他从来没和别人打过架,打架不好。
那巴掌却拍在他的肩上,拍得他向后踉跄了两步靠在了墙上,手里的冰激凌也掉在了地下。
郑秋阳气汹汹的压了过来。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胸腔里彼此心脏的跳动都能感觉得十分清晰。
袁瑞睁圆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郑秋阳凶神恶煞的说道:“最后再问你一次,喜不喜欢我!”
袁瑞十分用力的张口,声音却很小:“我不是说,我有喜欢的人……”
郑秋阳打断他:“快回答,喜不喜欢我!”
袁瑞吞了口口水,还是小声说:“不。”
郑秋阳的双眼迸出怒意,身体却向后退了退。
袁瑞松了一口气,可是同时又有点难过。
郑秋阳握了握拳,说道:“我交往了八百个前女友,最后倒被一个gay耍了。”
袁瑞心想,不要再上当。
郑秋阳道:“也对,你本来就整天不是喜欢这个就是喜欢那个,我还指望你只喜欢我,你说你,既然已经不喜欢我了,为什么答应跟我好?还害得我妈气一场,以为要断子绝孙了。”
袁瑞又想,一定要忍住。
郑秋阳突兀的咧嘴笑了一下:“那我就还直回去接着喜欢妹子吧,以后咱俩也别见面了,我怕我忍不住想打你……操,现在还舍不得打你,我也是有病。”
袁瑞想,坏了,忍不住了。
郑秋阳特别失望的转过身想走,被袁瑞叫了一声:“哎!”
他脱口道:“哎什么哎?”
袁瑞闷声道:“我有喜欢的人……”
郑秋阳郁闷道:“那卖保险的是吧?听说特别帅。”
袁瑞道:“不是……”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郑秋阳的肩上点了点,小声说:“我还是喜欢你。”
郑秋阳:“……”
袁瑞看他不说话,有点着急的说:“我还没跟那个保险公司的人联系过,他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我都是骗你的……我以为你骗我。”
他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直直望着郑秋阳,郑秋阳突然就暴躁了:“你这呆货!”
袁瑞一脸委屈。
郑秋阳抓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拉过去,狠狠的亲上了他的嘴唇。
地上冰激凌甜筒的脆皮被踩成了渣,白色的奶油冰激凌融化后,流了一小滩。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袁小瑞很快就有新的奶油可吃啦!
初二下午,方明妤要返程回京,她这两天里几乎没出过房间的门,方爸方妈也没敢多问,方士清心知肚明,当然更不会去问。
可是她现在要去机场,他还是去送了一趟。
一路无话,谁也没理谁。
一直到机场外,方明妤没行李,他打算等她下了车就踩油门走人。
结果方明妤下车前还是开了口,说的却是:“昨天早上我看见她搭你车走的。”
方士清道:“我顺路送她去酒店。”
方明妤点了下头:“谢谢。”
方士清看她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说:“我知道你们分手了。”
方明妤神色不变道:“跟你没关系。”
方士清不想再多说,直接道:“她跟我说,让我别记恨你,你其实很疼我,就是太要强了。她还说,她不后悔喜欢你那么多年。”
方明妤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定在那里足有半分钟,才又像是被解了穴似的推开车门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机场。
方士清也没再留恋,很快便离开了。
他又在家里陪了爸妈几天,初五很快到了,他也收拾好行李回去。
一落地出闸,就看见等着接他的王齐。
从人声鼎沸的机场出来,上了王齐的a8,方士清立刻便化身粘人精,挂在王齐身上不肯下来。
王齐开不了车,干脆就坐在那搂着他,搂一会儿又亲上了。
亲着亲着方士清发起浪来,说:“下车,去旁边酒店开房,我受不了了!要做要做!现在就要做!”
王齐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反对。
小别新婚,又换了酒店的陌生环境,感觉格外不一样。
从床头搞到床尾,从床上搞到浴室,从浴室出来又搞回床上。
方士清快被搞死了,一边哭一边还抱着王齐不撒手,当真是哪怕做鬼也要发完这次骚。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室内也是黑灯瞎火,谁也顾不上去开灯,只能听到一室的旖旎喘息,间或夹杂几声酥软的哭声。
伴随一声尖叫,方士清射了今天第三回,眼前都有些发黑,前后都有点疼,开始后悔不该作死的来开房。
王齐也知道他到了极限,又狠狠磨了几下也鸣金收了兵。
洗过澡出来,方士清腿都有点软,他刚才穿的衣服已经皱成了一团,王齐从他行李箱里找了另一套出来给他穿上。
他被伺候的身心舒爽,终于有心情说别的,道:“我跟你说个大八卦啊,你先站稳了。”
王齐边给他提裤子,边道:“我站得稳,不像你肾虚,回头我带你去看个老中医,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方士清呸了一句道:“我才不肾虚!哎,真的是个大八卦,我哥们儿郑秋阳,跟你的粉丝袁瑞,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俩好上了!”
王齐:“……”
方士清嘿嘿嘿笑:“这事儿还没别人知道呢,你回家千万别说啊,要是被你弟王超那大嘴巴听见了,被他知道就等于大家全知道了。”
王超越狱后很快被王齐找着了,可这回王家爹妈都在,他们心疼小儿子,王齐反倒不能揍他了,只能关着。
王齐对郑秋阳和袁瑞的八卦不是太感兴趣,只说:“得赶快回去,我爸妈估计等着急了。”
方士清:“……他们等谁?”
王齐理所当然道:“等你啊,他们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妈还专门包了酸菜饺子。”
方士清顿时抓了狂:“你没说啊!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胡闹了!这都几点了!”
王齐道:“快七点了,赶得及。”
方士清要紧张尿了:“他们要是问怎么这么半天才回去,我们就说飞机误点了?”
王齐拿了两人外套,道:“不用,他们不问,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那么没眼力劲儿。”
方士清一愣,马上跑进浴室照了眼镜子,脖子和耳后都有那个啥以后才会有的红痕。
到了王家那小别野外面,方士清嫌丢人不肯下车,被王齐抱着拖了下来,腿又软脸又红,低着头欲哭无泪,以前王家爸妈都挺喜欢他的,可现在身份一变,这么个模样去见人家,真是够不要脸的。
进了门,王齐就拉着他让他叫人,他结结巴巴叫了声“爸”,又叫了声“妈”,人家两口子愣是面不改色的给了他两个厚厚的红包,妈比爸给的更厚。
收了红包他才想起来要磕头拜年,双腿一弯刚跪下,还什么都没说,楼上有人蹬蹬蹬往下跑,一边跑还一边嚷着:“我大嫂来了?我都好几个月没瞅见她了!她搁哪儿呢?”
方士清跪在王家父母面前,扭头看着王超。
王超放慢了脚步,摸着后脑勺,古怪道:“大哥,你小舅子干哈呀?”
王齐站在旁边,一脸威胁的看着他弟,说道:“这是你大嫂。”
王超瞪圆了眼睛,看看大哥,又看看“大嫂”,突然明白了。
他嘴上不敢说,心里十分委屈,既然大哥是个放纵不羁爱养成的死基佬,那他挨那么多打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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