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异于一侧坐着,香多雷躺在厚实的虎皮垫子上。别无他人。庞统走近,看到那壮实的男子身子缠满了绷带,脸色苍白,闭着双眼。香异脸容憔悴地看了庞统一眼,视线中的复杂难耐令人只读到了“凄苦”二字。
“请坐。”
之前在庞统面前势如猛虎的香多雷声音平缓。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庞统在左侧跪坐。
“不知召在下有何事?”
“异儿,把铜箱里的剑拿出来给袁兄。”
香异从北面靠墙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了庞统的七星剑,递给了他。庞统抬头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接过了剑。她又坐回了父亲的右侧。
庞统低头对着香多雷说道:“既然用它换了一条命,族长这又是要我干什么呢?”
香多雷的声音略带沙哑,道:“拿走吧,没有什么比命重要,这把剑对于你就是保命的武器。对于我也只是放在箱子里。就算我还你们一个恩情。”
庞统把剑按在双腿上,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香多雷疑惑地看着他。
庞统道:“请让我和山熊出点力,为瓦塞族出点力。绝不能让刘焉糟蹋了这里。”
香多雷讶然道:“能走不走,何要留下来惹杀生之祸?”
庞统正色道:“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经烙印在我的心里。”香异听得身体发抖。“我不忍心看这里生灵涂炭。”
香多雷看着黑暗的天花板,叹道:“可惜我们只是垂死挣扎。刘焉和马腾联盟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刘焉将腾出大把精力来攻打瓦塔山各族。你们还是走吧,这里已经到处是战场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
“北面有马腾,南面有刘焉,只有固守此地。”
“现在周围各州什么局势?”
香多雷不做保留地答道:“我只知道庞统军和马腾军在北方雍州大战。你还是快回去吧,那里更需要你。”
庞统听得一愣,道:“莫非族长知道什么?”
“马腾军到处散播庞统被马超杀死在瓦塔山,细细一想,我也就明白了。”
“啊!?”香异听得惊叫了一声,似乎通过父亲这么一提醒,她也领悟了。她抬头看着那个自己曾悉心照料过的男人,似乎变了样子。
庞统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隐瞒什么了。他道:“抱歉了,一直撒谎到现在,实在是为了自保。在下正是司州庞统。”
香异的眸子中似有胶状的物质凝固着,一动不动。他所见的庞统的身形更为伟岸了,从一个青年人转化成了一个巨人,而在他身后的暗影之中,似乎有着千军万马正在奔腾而来。
“原谅我之前的无理。真是幸会啊,能够见到你这样的大人物。”
“让我留下吧,接下去的指挥权请交给我。”
被诚挚的要求埋入阴影之内的那张脸一动不动,香多雷回味着那句话,沉重地说道:“真是一场赌博,不过交给你的话,或许不会输得太惨。不过庞大人是在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吗?”
“这就是我和瓦塞族的缘分。”
香多雷静静地呼吸着,他微微侧过脸去,对着一脸惶惶不安的香异道:“把巴达尔叫进来。”
香异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很快那强壮的男人便如风般昂首阔步入屋,来到香多雷右侧,跪坐下去,道:“族长有何吩咐。”
香异是跟着他进屋的,可她却下意识的走到了庞统的身边。
香多雷双眼有神,似乎努力想保持自己一贯的威严,字字清晰地说道:“袁士深谙兵法韬略,乃庞统军师。接下去的指挥权我交于他,他一定会帮助大家脱离苦难,你要服从命令。”
巴达尔脸孔往内拧成了一团,下嘴唇往上翘起成“八”字形。香异看得直哆嗦,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僵硬的躯干一言不发。香多雷又不缓不慢地说道:“等这次的危难过好,我就退下来,把族长的位置传给你。香异的话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到时许配于你。”
“啊!”
巴达尔和香异同时叫了出来。而眼睛睁大的庞统却是叫在了心里,他察觉到了心脏被灼烧的感觉。刚刚还一脸僵硬的巴达尔笑逐颜开,也倒是个简单的人。而香异却是撇过了脸,眉头紧蹙,她对父亲之言不敢违抗。
巴达尔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一定会协同袁兄,让全族渡过危难。接下去就麻烦你了!”
庞统看着他那兴奋的神采,唯有点了点头,挤出笑容道:“希望一切顺利。”
香多雷欣慰地说道:“拜托两位了。”
巴达尔拍了拍胸膛道:“请族长放心,我……”
忽然,他的慷慨陈词被打断了。一个勇士团的兵慌张入内,道:“刘焉大军十万从东南面上山,三个氏族力薄,全部下山投降。除我们外的四个部族中有两个下山了,只有飞木族和盘蛇族打算抵抗。现在水真族要求我们立即朝东面的巴瓦谷集合,在那边阻击益州兵。”
巴达尔怒容满面地站了起来,道:“那群胆小怕死的!”
“罢了,那都是一种自保的选择。”香多雷叹了一句。
“让我们开始吧。”庞统起身道,对着香多雷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与香异擦身而过时,他能感受到那对黑漆漆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可是他无言可对。
在庞统的统一调度下,所有瓦塞族有能力的人全部进入战备状态,无论男女,只要能够作战的都一一列队,给予武器,若分不到武器的就拿狩猎的装备或者割麦用的器具之类代替。共调集一万六千人。最尖锐的作战部队是勇士团的两千人。
庞统只是下令,但具体落实这个命令的还是巴达尔,毕竟大家不会一味地听他这个外来人。
村里有六匹马,据说是为了村里运东西方便,才问西面的盘蛇族要的。典韦用力牵着马走上陡峭的路,才几步,那马就不肯走了。庞统在后面看得着急,他可是给了典韦重要的任务,否则是绝不会轻易让这个近卫离开的。勇士团的人在周围看着,不时有人发出冷笑。
“好家伙。”典韦扬了扬眉,弯身来到马腹下,两手往上抱住马腹,直接把棕色的大马给举了起来。一片惊愕的叹息声在勇士团内拂过。
“真乃古之恶来啊!”
庞统惊叹不已,看着典韦如履平地的走上阶梯。
被雕琢的平整、呈直角的阶梯上,棕色皮革包裹下的长蛇来到了山路顶部后,渐渐地踏着沉重的步伐下滑到谷外。穿盔戴甲的勇士们手持短剑与藤木盾牌。年轻的士兵的呼吸略显杂乱,他们左看右看,心神不定。瓦塞族已经几十年没有参加过像模像样的战争了。更别提与汉朝诸侯的大战。脑海中闪过那些捕猎的场面,然后把猎物化作人形,尽量让那种厮杀的触感真实化,以便抚平自己的不安。
壮年扭头看着那些直跟到山头上的妇女、小孩,他们马上转回头去,否则他们此刻复杂的心情可以让他们看到那些噙着眼泪的景象。抱着小孩的妇女一只手不断地扬起。
穿着无袖皮甲的庞统转过身去,不再去看这些悲情的场面。在他的身前,那个强壮的男人巴达尔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转过身,他一直在前进,估计不到达目的的,都不会和他说半句话。
他们穿行于山林内,溪流上,瀑布边。鸟兽闻之四散。
黄昏来临,浓稠的霞光坠了下来,充斥了整个谷地。鸟俯冲了下去,在那些皮肤黝黑的壮士刚毅的脸孔上方飞过,那片人潮中漂浮着不安、紧张的气氛。
三个打算要和刘焉一决死战的部族群集在了这里,他们总数也就八千人,不过各个身强体壮、矫勇善战。瓦塞族善用藤木盾和短剑。飞木族****上身,手持弓箭,身配弯刀。盘蛇族脸上涂着黑色的粗壮条纹,他们各个骑着战马,穿皮甲,手持长枪。在出发前,庞统已经了解这两个氏族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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