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两名武将来到营帐内,见到这个猥琐的似乎掩埋在暗影内的男人。两人觉得奇怪,这里哪来的这种装扮的人。
庞统介绍道:“这位是瓦尔拉,来自五灯窟。”
粱兴和庞德的脸孔同时一紧,似乎不祥的思潮正在攀高。庞德抚平脸上的疑惑,对着瓦尔拉道:“五灯窟有人吗?”
虽然把帽子放到了后面下坠着,可这个把脑袋露在外面的人,长着黑色至肩头发的五灯窟人,似乎还被黑色的不可见的物质套着,那种阴郁的气质从他细长的脖颈到高高鼓起的喉结,到往前凸出的下巴,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头顶,然后以让人不安的情绪把那种阴郁带给别人。这个男人笑了笑。
庞德对这个反映很不满,可是他等待着。
瓦尔拉说道:“这个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即便是五灯窟这种死一般的名字,也会有倔强的努力活着的人们。这不是你们这些活在温和、滋润的阳光下的人所知道的事情。”
“无理!”梁兴喝道:“这里岂是你乱说的地方,没有礼数的人。”
瓦尔拉举起一只手,咯咯的大笑了起来。他的手指向了桌上燃烧了一半的白色的蜡烛,蜡烛油像是雨水那样凝固在了外面,溢在了小碟子似的铁器里。
“只要有光的地方,就有活着的人,这是真理啊!”他的声音尖锐,但却不失理性。让庞统觉得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似乎在吟诵诗歌。
他用手摸了摸油亮的头发,他不理会庞德,从刚刚开始他就没有正面回答过那个问题。他现在把视线对准了一眼就能看出是此处头领的,坐在靠背大椅上的庞统。他往前走了一步,典韦怒目以对。他没有去看庞统,但他的一只手纤细的食指朝着典韦指了指,道:“大老虎不要着急,我只是想看清楚这个混乱的天下中一直活着的英雄……啊,多么年轻,多么壮观伟岸的面貌,我能看到的眼睛里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不留余地的把他泛黄的牙齿又展露了一半。“雄壮的比沙虫还要可怕的人。”
他是在说庞统,但典韦看来拿自己的领袖和沙虫做比较实在不恰当。但在庞统看来这个人真不简单,说话中带着一定的寓意。今天所见的那只沙虫,仅是一出现就带给所有人恐惧和绝望,几乎是那气势就在瞬间占领了空间中的一切主动权,没有人质疑这一点。若他庞统比那沙虫还可怕,此人到底想要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表露什么样的意思?
他继续说:“五灯窟是有活人的,来这里的人,和出去的人太少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但这件事情是确切的。我是贪婪的人。”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那些人谨慎又讶异的表情,又笑了笑道:“我想要的只是金子,对,就是金子。这个天下只有金子是永生的。你们可以给予我多少?”
庞统弯起嘴角随口道:“看你功劳而定。”
瓦尔拉鞠了一躬道:“愿意为你效劳。”他起身。“你们要穿越这里,最安全的路就是到达五灯窟,因为只有那里可以给你们水,否则你们从现在开始走的是一条必死之路。谁在指引着你们?”他问道,然后环顾四周。
庞德咬了咬牙道:“正是在下。”
“哦。”瓦尔拉冷笑道:“真是个厉害的莽夫,你知道水的重要性吗?”
“我认为就要出沙漠了,就要看到绿洲了。”
“呸!”
瓦尔拉的唾沫星子都飞溅了出来,黏在了庞德的脸上。这让庞德愤怒不已,但是庞统马上扬了扬手示意他忍耐。
“很好,温顺的野狼。”
瓦尔拉又用一种动物在评价人,他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握成拳头,又松开。
“你们的水吧,从一开始进入这个地带后,到现在应该不到五天的储备。就这个军容而言,五天吧。”
其实这才是庞统最担心的话,这个人直切要害,而且说得非常准确,至少离实际情况很接近。
庞统的额头流下一滴凝满了紧张与激动的汗水,道:“四天。”
瓦尔拉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大声的、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周围没有人去阻止他,因为庞统不会允许的,所以大家看着这个人做着在他们眼中似乎是丑陋的不知羞耻的举动。像个疯子,像个妖人。
“所以呢,你们是需要我的,对吗?我的金子。”
他的瞳孔里似乎填满了金子,以这种充满欲望的视线射向了庞统。
庞统冷冷地点了点头。
瓦尔拉双手举向天空道:“那就让我们出发吧,在我的英明的指引,啊,不。”他看了看庞统。“在你的指引下,前往五灯窟,然后穿越这个死亡之地。我要让你们看到,什么是奇迹一般的死亡中的虫子。”
从一开始充满希望,到后来被疑惑甚至是怀疑填满。在庞德等人心中有着不安。他们看不惯这个突然在黑夜中出现的可疑男人。
夜下,鲁肃打搅了庞统的又一次美梦。在没有点上蜡烛的黑色里,鲁肃离着门口处很近,鞠躬后又拱手道:“听闻此人疯疯癫癫,恐怕马腾军奸细。”
“庞德都说过,这是不会有人来的地方。马腾军也不会。别忘记了,庞德是马腾手下的得力悍将,连他都无法征服这里,更别说别人了。没有人敢来的,还以如此狂妄的姿态。这个人十分有趣。
鲁肃讶然道:“大人似乎对他深信不疑?”
“不是深信不疑,我们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只有四天的水,都会死的,成为那个巨大的怪物的食物。”
鲁肃心中一颤,他是第一次知道实际的水资源情况。似乎自己干涸的尸体在沙漠中的影像都浮在了脑海中。
“下官告辞了。”
这个穿着白色袍子,似乎外表一尘不染,而内里却深埋在腐臭的阴暗的沟渠中的男人,他的声音有着嘹亮的诗歌语调。庞统对这个人十分在意,虽然也怀揣着可能被欺骗的结果,但若不相信他,就只能相信似乎没靠谱过的老天爷了。
他们一直在沙漠中艰难的行走。瓦尔拉在最前方与庞德并驾齐驱,他指点着方向。他告诉庞德:“不要走那些低谷地带,就是那些山丘间的地带,爬上那个沙丘,翻越过去之后,你就能看到真相,没有虫子的真相。那些家伙只会在低地移动。而且。”他指了指地面。“你要仔细点,当你看到沙子的表面有大块区域的颤动,你就要仔细观望是否有大风,若没有,那么你就要警惕那些下面的大孩子。”
一天过去了,他们还是在高高低低的沙丘上花去宝贵的时间。
第三天,水已经要见底了。
第四天,绝望如陨石般坠入了人群之中,扩散开来。他们以颤抖的心情****着自己干涸的、起翘的、干燥至极的嘴皮。他们咬下嘴皮,吞下去。他们心想或许连食物都不多了。或许那些将军还在欺骗着他们,在漫无目的的行军中把他们带入死亡。
第五天,没有目的地。人们即将攀爬到没有水才能达到的绝望边缘,那种肝脏都要燃烧起来的感觉充斥着,击打着每一条神经,让恐惧与怀疑混合成的毒素在脑神经中驻留。他们就要崩溃了。已经有人开始坐在沙地上不走,然后成片的人坐下,他们说:“与其送死,不如等死,或许老天还能及时的留下倾盆的眼泪。”
庞统对此大喝道:“传令下去,谁不走,斩立决!”
所有人以怨恨的心情在长枪的指引下站了起来,沙粒沾满了脸孔,皮肤似乎即将裂开,而在内里饱满、涌动的血液都似乎要流出来,被晒干,被挤干。这一天的下午,烈焰布满空气之中,滚滚的热气流,让人似乎产生了幻觉。
脸色有点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的庞统早已把头盔扔了,身上的铠甲脱了,他敞开着白色的内衬。他皱紧眉头,抚摸马的颈项,这匹马快不行了,没有力气了。但是它已经算是幸运的,他有水喝。
而有的人,在视觉的模糊下,在身体被榨干之前倒下,伸出那只手朝着无尽的沙漠颤抖,晕倒。
“你在戏弄我们?”
庞德手扶腰剑,微红的眼睛露出了杀气。
带着帽子的瓦尔拉只是“呵呵”的笑着,让人想到的是阴险的守财奴的形象。
“给我说话!”
庞德怒意燃起,他已经忍了这个人很久了,眼看身后的军队似乎要垮塌下来了。他拔出了腰剑,太阳的光辉在剑身上跳跃着。即将要被处决的那个男人,瓦尔拉,他抬起了手,指向了北面。他坚定地一动不动的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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