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放亮。
魏青与唐小乙回去的路上,俩人一直在琢磨钱老梗消失前的最后这句话。
小心什么?
为何说县太爷陶元秀不是人?
“打更的,你说钱老梗究竟是在咒骂太爷呢,还是真的说他不是‘人’?”唐小乙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老实说,魏青也不懂。
钱老梗留下的这句话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可以。
或许是陶元秀曾经无意中得罪、伤害过钱老梗,让他至死都耿耿于怀,因此成了最后的执念。
骂他不是人,也在情理之中。
又或者,陶元秀就真的不是人,是个“妖物”……
唐小乙还是百般不解。
“难道钱老梗真是被陶元秀给‘吓死’的?”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陶元秀生性儒雅,温文和善,说话都慢条斯理的,从未见他和谁红过脸,斗过嘴。
说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的文秀之人,吓死了一个整日舞刀弄枪,刀头舔血的大老粗,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别想了,是人是妖又如何,”进了太平县道,魏青双手反背在脑壳后,戏谑道:“陶元秀怎么说都一县太爷,你敢去查他?当心给你‘小鞋’穿。”
“嘁!”唐小乙满脸不屑。
一个小小的县官,有什么了不起,我可是隐世世家出来的子弟。
可唐小乙又转念一想,也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反正陶元秀也没祸害到他唐小乙的头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管他是人是妖。
俩人回衙门报道。
燕北归与一众捕快,绕着魏青转了又转,瞧了又瞧。
东摸摸,西敲敲……好似在鉴定文物一般详彻。
乖乖,你究竟是如何修炼的?
怎么才一日光景,就已经是个“九品武夫”了?
要知道淬炼到九品境界最快也需耗费十年左右。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花了这许多时间才入的品。
可魏青却在短短一日之内,成就了人家十几年的苦修……
还有没有天理?
还有没有王法?
捕快们自然不可能知道。
魏青之前因为修炼《白骨玄阴术》,根基未改造完全,是看不出境界的。
现在《白骨玄阴术》真正大成,自身的修为境界也自然就无法隐瞒了。
眼下,魏青只得推说,可能是他昨日泡的那缸药水厉害吧。
众捕快面面相觑,可信了你的鬼!
“怎么啦?今日为何如此热闹?”
众人正“逼问”魏青修炼之法,县令陶元秀却单手负背,笑盈盈从后堂“钻”了出来。
见他满面春风,笑容亲和,任谁都想不到,他是如何能“吓死”钱老梗的。
魏青与唐小乙两人一个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疑惑”。
世间之事,常是如此。
主观成见是认识客观真理的障碍。
当人以成见去观察世界时,必然歪曲客观事物的原貌。
钱老梗的话先入为主,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也始终萦绕在两人脑海中。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陶元秀究竟哪里不像人了?
魏青偷偷打量陶元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春风和煦的前进之士。
“哦,太爷啊。是有件大事,魏青他……”燕北归的笑容忽而停顿,“魏青他……他和唐小乙昨晚又遇上了妖物。”
很明显,燕北归原本想报告给陶元秀的,是魏青的“一日入品”。
可不知怎么的,燕北归突然又转了口风。
陶元秀闻言,露出一脸惊异之色,忙问魏青,是何妖物?
魏青便将昨日奇遇之事娓娓道来。
老规矩,他隐去了某些私密。
譬如缘木人,还有唐小乙的真实身份。
魏青只说和唐小乙两人联手,经过彻夜苦战,正义终于打败了邪恶。
陶元秀听罢,十分赞许两人的“英勇行为”,决定予以表彰。
一人奖励十两纹银,外带放假一天。
魏青与唐小乙谢过陶元秀,陶元秀走时,还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头。
众人散去。
魏青临出衙门,也没有去追问燕北归。
行走在清晨的太平县街道,两旁炊烟袅袅,人声喧嚣。
各家店铺前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白天的太平县虽远不如从前鼎盛,但比起周边大县,也算繁华织锦。
魏青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劳累多日,心神俱疲,他打算今日随处走走,缓解一下多日来紧绷的心弦。
唐小乙揣着十两纹银,说要去一趟东街,买些制造“小天星”的材料,也就是那种发射的弹药。
他问魏青要不要同往,魏青摇了摇头,只说想放松一下。
唐小乙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兀自走了。
一路闲庭信步,瞧那日头已上三竿。
不知不觉,魏青又转到了龙兴街。
经过私塾外,传来邹梁的声音:
“人心如良苗,得养乃滋长;
苗以泉水灌,心以理义养。
一日不读书,胸臆无佳想。
一月不读书,耳目失精爽。”
邹梁身为夫子,自然要教学生们多读书,读益书,明事理。
私塾沿街办学,魏青经过窗棂,索性停下脚步,倚着窗口听了一会儿。
邹梁看见魏青在听他讲课,便含笑点了点头。
魏青同样报之一笑。
看起来,邹梁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身子也越发轻健。
“好了,今日便讲到此处,散课吧。”
学生们欢呼着,一个个收拾好课本,雀跃飞奔,奔出了学堂。
魏青心中不由感慨。
不管哪个时代,什么世界,学生对“散课”总有种莫名的期待与欢乐。
魏青走入私塾中,笑言道:“邹夫子,别来无恙。”
“多亏仰仗魏先生,感激不尽!”邹梁作揖,行了一礼,同时看见魏青已身着公服,也是不由惊讶道:“几日不见,魏先生倒也成了公门中人,可喜可贺。”
一番寒暄后,魏青想要再去看看那株老杨树。
邹梁自是爽快应允,并在前头引路。
再次来到天井,老杨树还是这棵老杨树,一点没变。
魏青摩挲着树皮,随口问邹梁,“邹夫子,这几日,此树可有何怪异之处?”
邹梁想了想,却就是摇摇头,树倒未有何怪异,只是……
“只是什么?”
魏青看邹梁欲言又止的模样,忙追问。
“昨日县令大人独自来到府上,说是此树不祥,有‘化妖’之势,让我立刻搬离。”
什么?
陶元秀也来过?!
魏青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异样感。
县令大人果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他让邹梁搬离此地,是也想如许昌鹤那般,独占此树吗?
陶元秀究竟知道些什么?
是否也听见了树中的声音?
“盘龙秘钥”是否真的埋藏于此树之下?
魏青感觉头都要炸了。
忽然!
魏青的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
“好饿、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