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
正在与秦牧对弈围棋的石闵,接到了武安方面的捷报之后,顿时喜不自禁,点了点头道:“哈哈!我果真没有看错人!攻下武安,李信他们只用了一日!”
秦牧作揖道:“主公,眼下武安已下,切断邯郸与邺城之间的联系的战略目的已经做到,不知主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闻言,石闵不由得眯着眼睛道:“攻克邯郸,并不是最主要的。邯郸只不过是咱们平叛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暂时打不下,可以绕开嘛!”
“噢,如此说来,主公是打算放弃进攻邯郸,南下攻打邺城吗?”
“不错。”石闵微微颔首道,“这几天,咱们对邯郸城围而不攻,将士们一直在养精蓄锐,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军目前还有三四十万之众,兵多将广,围一座邯郸城是绰绰有余的。秦牧,我准备起步骑二十万,南下攻打邺城,争取早日拿下邺城,平定石宣之乱!你认为如何?”
“甚妙。不过主公,石虎那边,你可能还要给他一个交代。”
“此话怎讲?”
“邯郸守军,多为原来的东宫卫士,是叛军中的精锐之师,训练有素,战力不俗。主公不妨试着派出使者,劝说梁犊、麻秋二人归降,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梁犊和麻秋二人甚是狡猾,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要劝说他们开城献降,不知要开出什么条件?”
秦牧道:“主公,条件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现在石宣大势已去,梁犊和麻秋再为石宣卖命已经是很不现实的事情了!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梁犊、麻秋都是识时务的人,若是非要等到邺城城破之日,石宣授首之时,只怕他们守着邯郸这么一座孤城已经没了意义,也没了谈判的资格。所以劝说他们二人归降,现在正当其时!”
“石虎那边呢?”石闵对此还是颇为迟疑的。
秦牧又道:“石虎那边,主公可以晓之以理。随着石宣作乱,中央军的实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反而坐大了地方各部胡族兵马,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这场叛乱,其实是赵国的内耗,受益者是各路诸侯,石虎和他的羯赵朝廷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石虎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的。”
“赵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好在,眼下的形势还没有恶化到那个地步!石虎若是不想重现当年东汉末年,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局面,势必会接纳据守邯郸的叛军的。”
“我知道了。”
秦牧说的有道理。
现在的形势,便如同汉末、唐末一般,藩镇割据,群雄并起。
没办法,经过这一场石宣之乱,原本百战不殆的赵国强兵已经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诸如夔安、朱保等这些沙场宿将都纷纷陨落,忠于石虎,又有强悍的战斗力的军队所剩无几。
朝廷的军队进行大换血,新兵远远多于老卒,这样是无法摄服四方诸侯的。
羯赵国建立不过二十多年,根基不是很深,唯一能保证这个国家繁荣昌盛的,就是其自身强横无比的武力。
而这个武力已经衰落,四方群雄,诸如蒲洪、姚弋仲、刘显等这些诸侯都趁机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势力,对此石虎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敢下旨呵斥什么。
过去,朝廷的军队有七八十万,绝大多数还都是百战余生,训练有素的强兵,而现在经过了这么一场动乱,这些军队早已是不成样子,新兵占据三分之二以上,何以震慑宵小?
接到石闵的谏言之后,石虎随即找来了申扁和申***商此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终,石虎还是决定采纳石闵的谏言,将劝降的事情全权交给石闵处理。
攻下武安之后,石闵随之挥师南下,过武安,渡过漳河,将邺城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得到了石虎的授权,石闵便派人去信一封,邀请梁犊、麻秋二人在城下会晤。
官军这边,为了震慑城内的守军,摆开阵势。
官军摆的是一个方阵。
方阵是古代军队作战时采用的一种队形,是把参战部队(车、步、骑兵等)按照作战要求排列的阵式。一般按古代军队的编制,以伍或队为基础,组成包括中军、左拒(矩)、右拒(矩)在内,形成方形或长方形。
根据作战规模的不同,能大能小,大方阵可达万人以上;按照不同的作战情况,内容有多有少,有分有合,“分如掣电,合如乌云”。聚散率然,变化多端。
可以说方阵是古代一种适应各种情况的用兵方法,所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石闵只身一人走到城下,摆了三张蒲团,一张桌案,和一壶烧开的酒水。
城头上,见到这一幕的梁犊和麻秋松了口气,随即开了城门,出去与石闵一会。
“梁犊将军、麻秋将军,请坐。”石闵一伸手,就请梁犊和麻秋坐下,尽显主人家的气度。
形势比人强,梁犊和麻秋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后各自落座。石闵很是客气地斟了三碗热酒,自己喝了一口。
“请!”
“谢大都督。”梁犊和麻秋各自喝了酒,心下稍安。
石闵云淡风轻地道:“二位,现在的形势你们想必看清楚了吧?交战不过半个月,你们叛军便屡屡败北,损兵折将,毫无还手之力。现如今,我军已经攻下武安,包围了邺城,旦夕可下之!邯郸固然坚固,又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但邯郸现在已经是一座孤城了,负隅顽抗,依靠着邯郸的城高池深,不知道贵军能抵抗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城内的粮秣总会有吃光的一天。据我所知,邯郸的粮草是支持不了三个月的吧?梁犊将军、麻秋将军,我石闵是真诚地希望你们能深明大义,率领军队,弃暗投明,开城献降的。”
“我已经上奏大王,请他宽恕你们的谋逆之罪。大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
闻言,梁犊和麻秋不由得大眼瞪小眼,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梁犊出声询问道:“大都督,大王虽说已经宽恕了我们的罪行,但是不知他打算如何处置我俩?如何处置我俩的部众?”
“大王可以既往不咎,让你们官复原职。至于附逆的将士们,即现在的邯郸守军,我可以做主,裁撤掉老弱伤残者,保留精锐。”
梁犊不禁哑然失笑道:“大都督,你是想打散我俩的部众的编制,也好大王秋后算账吧?”
“梁犊将军果真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石闵很是坦然地点头道,“不错。二位将军,大王虽然已经宽恕了你们犯下的罪行,但是仍心有芥蒂,他是不可能允许你俩还保有自己的军队,有作乱之力的。”
梁犊的脸色一沉,身边的麻秋的三角眼亦是吓得滴溜滴溜地直转。
梁犊沉声道:“大都督,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你口口声声说,大王已经宽恕了我们的罪行,从轻发落,让我与麻秋官复原职,但是又架空了我们,让我们没有了自己的兵马,没有了自保之力,岂不是笑话?日后大王要算清旧帐,卸磨杀驴了,岂不是一纸诏书就能让我和麻秋五马分尸?”
“梁犊,过分的是你们!大王已经对你们很宽容了。”石闵勃然变色道,“大王只是不想自家的兵马内耗过甚,流血牺牲,不然对于叛逆者,依着大王的脾性,绝对是格杀勿论的!”
“二位将军,你们已经失去了大王的信任。从你们率领麾下之军跟着逆贼石宣造反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这一点!我石闵可以毫不客气地跟你们二位说,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眼下你们的大势已去,不出一两个月,石宣授首,叛乱就会终止。深陷重围的你们又能做的了什么?”
“是。你们现在还据守邯郸这座坚城,麾下仍有八九万的兵力,但是你们还能据守邯郸多久?你们麾下已经出现逃兵了吧?总有一天,你们会不战自溃的。或者是到了邯郸城破的那一日,二位将军还有与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格,还有与大王谈判的本钱吗?没有。”
石闵沉声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梁犊、麻秋,你们二人都是一时之人杰,都曾经为大赵国的万世之基,立下过无数的汗马功劳。你们现在附逆了,但大王还能饶恕你们的罪过,倘若你们还是执迷不悟,真的要顽抗到底的话,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梁犊和麻秋一时语塞。
麻秋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大都督不仅勇武过人,文采斐然,深谙韬略,就连这口舌之道都如此犀利!麻秋甘拜下风。不过大都督,恕我直言,我不能信任大王的为人!石虎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你我都很清楚。石虎比虎狼还要恶毒十倍,一百倍不止!”
“其人也,喜怒无常,暴虐成性,以杀人为乐。我与梁犊麾下的兵马,便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现在大都督要我们将这些兵马交出来,岂不是要了我们的性命吗?我与梁犊不敢奢求什么,但是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保住身家性命!”
梁犊亦是赞同地道:“是啊。大都督,我们亦有为难之处的!若是你能请求石虎,让我与麻秋继续统率自己的军队,编制不被打散的话,我们立即带着兵马开城献降!”
“事关重大,请让我与襄国方面通融一下。”
“大都督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