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清幽,一只雀鸟缓缓而来,轻轻落下。
双爪所落之处,并非树木,亦非山石。
啸天双腿盘坐,人气全无,俨然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即便头上雀鸟跳跃,依旧心平气和。
片刻之后,一人慢步而至,雀鸟叽叫着飞至那人肩头。
啸天缓缓睁开双眼,恰与那人四目相对。
来人正是炎君昊,啸天同届三大天才之一。
“你怎么在这儿?”
“如你所见,在此修炼。”
“你应该知道景山规矩。”
“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在此?”
啸天没有回答,双眼缓缓闭合。
炎君昊眼中厉光迸现,“真以为打赢一个废物秦泉就了不起了?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这时,一只白猴欢脱着跑将过来。可来至二人面前,白猴突然停止了动作,小脸之上也没有了方才的欢脱,轻摇着脑袋看向二人。
雀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拍打着翅膀飞向白猴。
就这样,一猴一鸟,欢脱的玩闹起来。
玩闹之时,白猴一时失手,将雀鸟拍打至地面上。而雀鸟似乎并未在意,再次振翅飞起。
啸天突然出声,“小白,小心一点。”
白猴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啸天。
“无碍的,他们玩闹之时经常这样。”
二人的对视,白猴没有在意。只是转头看向竹林另一边,然后向着雀鸟“嗷嗷”叫了几声,拔腿跑开。
刚跑出没几步,啸天再次开口,“小白,旁边的竹篮里有苹果,你拿去吃吧。”
白猴挠了挠头,跑向竹篮。
抓起一个苹果之后,白猴看向啸天。
啸天摇了摇头,“不行,只能吃一个。”
白猴又是“嗷嗷”叫了两声,啸天仍是摇头。
而一旁雀鸟飞了过来,两只小爪抓着苹果。可奈何雀鸟身体太小,如何拍打翅膀,也飞不起来。
啸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小白,再拿一个吧。”
白猴欢快的叫了两声,之后将两个苹果抱在怀里,快步跑开。那只雀鸟,叽喳的叫着,跟在白猴身后。
不一会儿,白猴离开方向的道路尽头,一个人身背木柴走过。
而此时,炎君昊对着啸天点头示意之后,亦是紧步离开。
一个时辰,去而复返。仍是一鸟先行,一人后至。
“没想到,你竟然认识天成师兄。”
“偶然相识。”
“偶然相识就能在景山修炼?”
“确是偶然相识,能在此修炼并非是我的缘故。”
“无论如何,能结识天成师兄便是你的机遇。”
炎君昊顺势坐下,坐下啸天身旁。
“之前听姜东辉说起过你。”
“哦,是吗?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不是你的对手。”
“在我看来,输赢没有任何意义,那些虚名我更不在乎。只有实力的强大才是我的追求,也只有实力足够强大,我才能做到我想做的,保护我想保护的。”
“的确,只有实力强大,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保护自己想保护的。”
炎君昊眼神闪烁,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挺佩服你的。
你被带上山门之时,我也在山门广场。若是有人在我面前那么议论我,我早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了。”
啸天摇头一笑,“其实,正式拜入山门当天,我也爆发过一次。不过,只是在切磋之后,将心中怒火发泄到了一个树木之上。
你说的那样,我做不来。”
“为何做不来?学院之内,禁止恶性殴斗,可他们作死在先,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也无可厚非。
倘若在学院之外,我定会让他们挫骨扬灰,死无全尸。”
啸天摇了摇头,“你这做法我可以理解,但我做不到。起码现在来说,我做不到。
如果硬要说原因,许是自小以来的生活环境所致。”
“你家庭背景很好?”
“毫无背景,生存都很艰难。全村人齐心协力,也不过勉强温饱。”
炎君昊眉头微皱,“竟有如此艰难?”
“有。”
说着,啸天扭头看向炎君昊,“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全村上下团结一心,百户村民亲如一家。
是真的亲如一家,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以炎君昊所见到的,所经历的,他本不会相信这样天方夜谭的梦话。可看着啸天眼神中的真挚,脸上温馨的笑容,炎君昊内心竟有一丝动摇。
那种幸福藏匿不了,亦伪装不来。
“我与青无峰的其他人也都聊过,他们有的生活拮据,受尽人间恶意;有的表面家族光鲜,暗地里勾心斗角。
我的生活环境或许不如他们,但我自小便爱着身边之人,同时也被身边之人深深爱着。
当然,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以不信,但无论你信与不信,无论何时,我都问心无愧。
或许是那样的环境,让我知道人生来不易,让我多了一些包容。
你可以说我经历太少,不懂世间险恶,也或许我经历了外面的世界之后,会变得冷酷无情。但无论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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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永远是我最爱的地方,那里的人们也永远是我最深的牵挂。”
清风徐来,斜阳正好。
两个世人眼中的天才少年,就那样安静的坐着,听着竹林风轻,看着夕阳云红。
“每个人都有要走的路,也都有不得不走的路,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走下去。”
起身离开之前,炎君昊用于眼前景色一般无二的轻柔语气说到,“很高兴听说你的故事。”
二人的对话后,思乡之情泛滥成灾。
啸天看着夕阳,将心中所想说于轻风,说于远方。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一场平平无奇的论剑,在尚有余温的初秋如期进行。
这次论剑关乎极大,作为当事人的林啸天与司元纬却浑然不知。一个不知背后牵扯几多,一个不知来此作甚。
握剑在手,便已是剑意升腾。
时隔两个月,再次看到如此情景,仍是让啸天动容。这,才是一个剑士追求的样子;这,才是一个剑士该有的样子。
“老大,我要上了。”
司元纬脚步轻点,直刺而来。名剑青泉嗡鸣作响,磅礴剑意如长龙吐息,奔袭而来。
剑身抵剑尖,后退一丈之后,啸天右腿发力,飞身而起。
身未动,司元纬手中剑由刺转挑,蛟龙一般的磅礴剑意,顺着剑尖扶摇而上,直指啸天。
翻身之际,啸天手中六合挥舞,一道道强悍剑气飞出。由上而下,数道剑气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合体,因势象形,其势如虎。
“接得好,老大!”
青龙与白虎激烈对冲,余波之下,白虎消散,青龙归位。
定身再看,司元纬身上的磅礴剑意如伏龙盘绕,只待剑尖所指,便可一往无前。
之前剑道空白,啸天还察觉不到。如今再看,手握青泉的司元纬宛如站在巍峨山顶,雷电闪耀之时,头顶有巨龙盘旋,威严至极。
沉重。
窒息。
自那日与王瑶谈话之后,两个月来,除了日常的练剑之外,啸天没有再与司元纬论剑一次。
两个月的不去接触,只是心态上的平复。可两人之间剑道修为,仍有着无法弥补的巨大差距。
司元纬再次起身,奔袭而来。可自他踏步之时起,身影便飘忽不定,似有似无,似有数个身形同时存在。
啸天眉头微皱,“缥缈剑?”
缥缈剑法与苍穹剑法极为相似,又大有不同。相似在于二者对身法要求极高,不同在于缥缈剑法是用身形迷惑敌人,自身剑意连绵,攻势不断,而啸天所习苍穹剑法是以身法助剑势,出剑只一招。
司元纬曾说过,对付此类剑法,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便是简单粗暴,一力降百会。
可二人此次论剑,只在剑招,不能用力。这,也就是为何啸天可以打败司元纬,却无法在他手中过剑二十招的根本原因。
不能以力破乱,便只能以乱制乱。要知道,啸天一直以来修炼的苍穹剑法同样有着诡秘的步法。
缥缈对诡秘,可缥缈剑法一步一剑,而苍穹剑法只有一剑。
如此差别也造就了此次的对剑之中,啸天处处受制。对于苍穹剑法业已熟悉的司元纬,更是不会给啸天打出苍穹一击的机会。
自身剑法受限,啸天也不多去纠缠。
脚下一动,脚下再动,连撤数步之后,啸天终于打出了自己的最强一剑。
司元纬腾空而起,剑尖快速点出。一点一剑气,诸多剑气乘势而来,如风中落叶,纷至沓来。
“嘭”
............
此次论剑,看似平常,却是关乎极大。除了现场观战的方正卿之外,听风崖小院内、阿南峰藏书阁、北来峰试武场、长东峰长老阁内,皆有灵镜演绎。而灵镜之前众人,无不目不转睛。
听风崖小院。
王瑶眉头紧皱,“元纬剑道修为竟然如此了得?!”
穆老看的入神,附声道,“元纬的剑道天赋,我也只听元武提过。可现在亲眼所见,确实让人震惊。”
“难怪方长老说他与飞扬师兄可能问鼎未来百年剑道。”
“若没有啸天与东辉,一年之后的天下大选,元纬或许真的可以去争一争那头筹之名。”
“穆老,您觉得啸天有可能通过此次考验吗?”
穆老摇了摇头,“不知道。即便啸天能在这两个月里找回道心,寻得大道,可要在元纬手中过剑二十招,依旧是件极为艰难之事。”
......
阿南峰藏书阁。
一直以来嗜食成性的葛斌葛长老,紧盯灵镜,桌上的美味佳肴自论剑开始之后,便再没有动过。
“这个司元纬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剑力!属实难得,属实难得。”
司空涉点了点头,“我在青无峰这么多年,见过无灵之道天才无数,可在如此年纪能有此等剑道修为,除了俞飞扬之外,这是第二个。
天赋高绝,基础扎实,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灵镜中安然端坐的方正卿,葛斌长老开口说道,“天下大选头名,七出青无峰。除了劫灵初期,无灵之道占优之外,方老教导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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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元纬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若能在方老的指点下开悟明晰,未来不是没有与飞扬大道问剑的可能。”
司空涉目光平移,亦是看向那个鬓发斑白的老人,“哎,方老一生太苦了。一生痴剑,无儿无女,无灵之道出现之前,便以凡人之躯于剑道一路高屋建瓴。
我一直认为,在风院长开宗立派之前,方老于无灵一路便有所涉猎,只是自己身在其中却浑然不知。”
葛斌点了点头,“和我想的一样,若非之前便有过感悟,又如何能在无灵之道初期道法懵懂之时,凭借年迈之躯,一往无前直通轮回?”
看着司元纬与啸天,司空涉低声道,“去奔向更高的境地吧,不要辜负自己,更不要辜负像方老那样为你们开路的先行者。”
......
北来峰试武场。
姜东辉眉头紧皱,“不能使用灵力,啸天的速度与力量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这,太被动了!”
崔勇面色平静,“再看。”
姜东辉所修杀剑,啸天与司元纬所修意剑。可举凡对战皆有所学,这也是为何崔勇让其观战此次论剑的原因所在。
“啸天剑招自出剑伊始,便元纬看的透彻。可元纬所出何剑,他却知晓无多,只能靠临场反应。”
崔勇点了点头,“还算看的清。”
说罢,崔勇看着灵镜中剑影纵横,“东辉,你不觉得奇怪吗?”
啸天扭头看向崔勇,“奇怪?什么奇怪?”
“你说的没错,啸天出剑伊始,元纬便看出何剑。可元纬所处何剑,啸天只能临场应对。这是二人剑道修为差距,不足为奇。
可飞扬为啸天剑道开山不过七个月时间,而啸天跟随元纬练剑也不过六个月时间。如此短的时间,啸天怎么能在此次论剑之中应对自如?
即便他剑道进步极快,即便他临场应对及时,可要做到这般地步,也属实过于蹊跷。”
姜东辉看向灵镜,片刻之后,疑惑的问到,“崔长老,您的意思是,啸天与元纬在打假赛?”
“不可能。论剑切磋本就是为了双方剑道成长,以此作假是对双方极大的不尊重。以二人的感情,做不出此等低劣之事。
况且,有方老在旁坐镇,弄虚作假之事,根本不可能逃过方老法眼。”
崔勇眉头微皱,紧紧的盯着灵镜。
不久,崔勇展颜一笑,“原来如此,好你个司元纬!”
“崔长老,怎么回事?”
“你仔细看元纬所出剑招,再回想一下他之前剑招,你没有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怪异之处?”
“论剑开始之后,我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此次论剑关乎极大,即便啸天,现在也不知内情。至于元纬,可能连此次论剑是对啸天的一次考验都不知晓。”
姜东辉一脸疑惑,“崔长老,这次论剑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崔勇摇了摇头,“如果啸天能通过此次考验,个中内情,日后你自会知晓。若他通不过,也就没有言说的必要。”
不在此话题纠结,崔勇继续刚才话语,“一无所知之下,元纬自是没有弄虚作假的必要。有方老坐镇,更是毫无弄虚作假的可能。
此次论剑,与其说是切磋,但不如说是元纬为啸天剑道开路。
自始至今,元纬但凡出剑,无论剑招剑式,抑或攻击手段,皆是由简至繁,由易至难。
如此精心的安排,恐怕是为了让啸天能切实的感受剑招变招、剑意转换。
啸天剑道修为尚浅,自是无法这般轻松接下元纬的剑招。可若这些剑招以及各类应对之法他见过,甚至经常见到,即便练剑时间尚短,也有做到如此地步的可能。”
“您的意思是,这场论剑是元纬借论剑之名在授剑啸天?”
“也对,也不对。授剑是真,论剑亦是真。
二人论剑切磋的决心毋容置疑,元纬也并无放水松懈。一如啸天被限制了灵气使用,元纬也放弃了自己剑道优势,用着二人皆尽熟识的剑招剑法在切磋比试。”
手指灵镜,崔勇开口说道,“东辉,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元纬和之前有所不同?”
姜东辉注视良久,仍是摇头。
“那日你与青无峰众人在听风崖乱斗,你可曾见过元纬身上有如此磅礴且凝实的剑意?”
姜东辉思索片刻,回到,“印象中,似乎没有。”
“不用似乎,就是没有。”
看着灵镜中不断变换剑招的司元纬,崔长老低声道,“以元纬的剑道修为,明明可以用出更高明的剑招,可为了迎合啸天,却一直使用较为简单的剑招。
各家剑招信手拈来,且不断变换之下,剑招不断,剑意不绝。剑意纵横攻击的同时,自身剑气却不曾消散,依旧雄厚磅礴,宛如一条巨龙时刻盘旋周身。
小小年纪,竟然于剑道一路有如此修为。此子,前途不可估量。”
目光转向端坐平静的方长老,崔勇一声叹服,“想当初,俞飞扬满心颓丧,正是方老悉心开导,才得以破茧成蝶。
而如今,先是让俞飞扬为啸天剑道开山,再是利用一个月的坐而论道,数次交手,让司元纬厚积薄发,一朝明悟。
方老,确是位极为难得的剑道大才,亦是一位极为优秀的剑道导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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