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函夏武馆的教学基本上算是步入正轨了。
这一回除去淘汰的人,程灵共招收了二十八名武馆弟子,都是东城区附近街面上家境殷实的少年。
除去年龄最大的杨林今年有二十岁了,最小的那个,年纪是十四岁,名叫许俊, 他家的职业背景比较不太常见,父亲居然是印刷工坊里的雕版师傅!
其余弟子的年龄则基本上都在十五六岁,没有更小的,也很少有更大的。
这些人的年龄这么统一,倒不是程灵做了什么限制,这只能说是一种有原因的巧合。
程灵不但没有限制年龄,她连性别也都没有限制呢, 可是有女孩子来报名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施宏带着芸娘, 终于是从程宅搬出去住了。
他在跟程宅同一条街的街尾租了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小院统共五间房,好在只住他和芸娘,那是非常够用了。
不过虽然搬了出去,施宏白日里基本上也都还是带着芸娘呆在武馆里的。
程灵将收上来的束脩都交给了施宏做账,二十八名弟子,一人五百文,合共是十四贯钱。
这些钱要用来维持武馆的日常开销,比如说弟子们每日要在武馆吃一顿午食,大管事洪广义有每月一贯钱的工钱,账房兼教书先生施宏也有一贯钱的工钱等等。
程灵不指望武馆挣大钱,但要维持其良性运转,至少也要武馆能够自给自足。
此外,这两日给武馆弟子做午饭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程大妮带着程二妮在做,穆三娘在忙着给程灵的外卖队做绿褂子呢!
程灵看在眼里, 知道大姐是非常任劳任怨的一个人, 二姐虽然性格跳脱些, 有时候容易咋咋呼呼,但其实也很能吃苦,非常勤劳。程灵认为,两个姐姐的大好年华不应该就耗在灶房里。
她跟穆三娘说:“阿娘,咱们请个灶上婆子吧,走武馆那边的帐,不能再这样耽误两个姐姐了。”
穆三娘是穷人思维,她首先就担心道:“灵哥儿,你那个武馆处处都要开销,收的这些束脩,能维持住吗?”
尤其是给武馆弟子们提供午饭,二十八个大小伙子啊,一顿吃的粮都能叫穆三娘看了眼睛疼,穆三娘总觉得,这些人交的钱也就刚刚够吃午饭吧。
程灵笑道:“阿娘,别担心,我另外还有章程的。”
那就请个婆子吧,只需要烧一顿午饭的话, 这样的人并不难请。
穆三娘最近在左邻右舍间雇人做褂子, 对于附近的人面也算是熟悉了。
她说:“就请对面街,跟吴家隔了两个门户的苏家婆子,她是个干净人,家里孙女儿大了能帮着做家务,两个小孙子又小,都张着嘴要吃,她也等钱用。三百文一月雇她,尽够了。”
程灵于是就向穆三娘问起了左邻右舍的情况。
穆三娘居然色色清楚,她道:“咱们院子两边的,家里都还成,要不是城里有铺子,要不就是城外有地。”
又说:“咱们东邻,他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西城区酒楼做掌柜,二儿子管着城外百多亩地,三儿子居然在军中做文书,又不危险还有个官身,很是了得。”
军中的文书就是官身了吗?
程灵这两天对身边所见的各种制度和常识了解更深了,知道这个“官身”的说法只怕有误。
不过普通百姓对于一切官面上的事情都觉得很高大很神秘,有所误解倒也不奇怪。
穆三娘说:“他家日子就很是过得,那老太太身边还有个小丫鬟跟着呢。要雇人,像他家那样的,我就不敢去提。”
程灵顿时道:“阿娘羡慕她的小丫鬟吗?那要不我也给你买个?”
穆三娘连忙呸呸呸道:“家里才几个钱,我骨头就轻了?知道什么情况嘛,就买丫鬟?灵哥儿你可快打住,这福分阿娘现在受不起!”
程灵:“哈哈哈!”不知怎么,看穆三娘这么活灵活现地一顿呸,她反倒是笑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程灵对周边的情况有了更具体的了解,穆三娘也知道了程灵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绿褂子穆三娘已经做出了三十个,用的是最普通的粗绸做的,但光是绸布的钱,也花了二两银子。再加上五文一个的褂子工钱,共花了二两零一百五十文钱。
这个钱程灵也跟穆三娘分了账,她道:“外卖队要有专门的一本账,这个账劳烦阿娘你帮忙记,前期的本钱先由我出,以后有了收益,咱们三七分。”
穆三娘就又呸呸呸了:“灵哥儿,你养家,给阿娘存钱,阿娘都高兴。但你要是什么账都跟阿娘算清楚,那阿娘也要发火的!”
程灵便笑道:“行,那账还是要单独有一本,阿娘你管账,没有工钱,收益啊……还都归我。”
她冲穆三娘眨眼睛,穆三娘见她难得俏皮,看向她的目光中便也都是笑。
什么收益都归程灵啊,那程灵还给她大笔的家用,她和大妮二妮三个,也都是程灵养着呢。
这个最小的女儿,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男孩子了,她将整个家庭的重担,都毫不犹豫地扛在了自己身上。
穆三娘知道自己应该欣慰,但隐约地,也还有股忧虑压在她心头,难以挥去。
隅中时分,大概也就是上午九点左右,天色正好的时候,洪峰带着一帮灰衣短打的汉子,浩浩荡荡地过来敲开了函夏武馆的门。
程灵在门房边的小厅里接待了他们,二十几个人,一下子将这小厅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人大多都是二十几岁,三十岁的模样,都是正当年的好劳力。不说个个精壮,但当这么一群人挤在一起时,那种扑面而来的雄性视觉,还是非常震撼人的。
程灵清瘦修长,与这些人本该形成鲜明对比。
但当她带着一个弟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二十几个汉子,却竟然都不自觉地弓了腰,收了背,挤挤挨挨,如同鹌鹑似的,如此才敢面对程灵。
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了,威慑已在不知不觉间形成。
程灵没有废话,而是对主动服侍在身边的周槐道:“将褂子分给这各位兄弟。”
周槐很殷勤,立即就笑容满面地来分褂子。
汉子们纷纷接到褂子,然后惊呼声就一个个响起了:“这是绸褂子!”
“丝绸的?真的是绸布!”
“给我们的吗?”
“哎哟天老爷,是真的!这……这是小人配穿的吗?”
“我、我的手!不行,我的手太粗了,怕是要刮花这个褂子!”
最后,是一道欲哭无泪的声音:“我、我的已经刮花了……”
委屈,心痛,那简直是无以复加!
全场一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