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皿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如果是许应拿走,肯定会提前告诉喻白。
所以基本就是让人偷了,是偷窃事件。
陆断在想办法,打算先到喻白的实验室走一趟,看看情况。
喻白用纸擤鼻涕,眼睛红得像兔子,“明天吗?”
“现在。”
“啊?”
“嗯。”
陆断干脆利落地解掉安全带,推开车门,“现在,走吧宝贝,找你的学分去。”
喻白没忍住笑了声,赶紧下车给他带路。
实验室高科楼三楼最里侧,这里平时只有老师和拥有老师许可的学生才能进。
门口的保安大叔认识喻白,这孩子是出入高科楼频率最高的一个学生,每次见到他都乖乖地打招呼。
上周降温,他总是咳嗽,喉咙不舒服,亲生儿女都没注意到的事,喻白发现了,还送了他一条围巾。
喻白说自己丢了很重要的东西,问大叔可以不可以带陆断进去。
“这位是?”保安大叔有点为难,毕竟把控人员进出就是他的工作。
可他看喻白晚上离开的时候情绪就很低落,现在眼睛都哭肿了,他又不忍心。
“您好,我之前担任临川大学新生军训的教官。”
陆断一脸正色地解释,“现在是喻白的家属,麻烦你了。”
大叔看了眼大厅角落的监控,又看了眼自己挂在椅子上的围巾,最后看向喻白,“唉。”
他愁得感觉头发都要掉了,“不是我不想放你们进去,这要是让领导发现的话,或者实验室出了什么意外,我负责不起啊!”
他就是个打工的,没学历没文化,儿子走了点关系才能让他在这舒舒服服地当个“保安”,可他什么都不懂,更不敢出错。
临川大学好歹也是有国家级科研项目的,有些还是保密进行的,那些项目都在这栋楼里。
“李叔,我就去322,其他哪都不去,或者你和我们一起也可以的。”喻白扒着窗口,神色恳切。
陆断略一思索,“这样,您有校长电话吗?我用你的手机给校长打个电话,您确认一下。”
“有有有,这可行,可太好了。”
赵叔松了口气,从棉袄兜里掏出手机给陆断。
老实说,喻白可怜的样子太容易让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心疼,他刚才都打算放人进去了。
旁边这小伙子还认识校长呢,看来之前真是教官,年纪轻轻的,真有能耐啊。
陆断很快打通电话,言简意赅地跟校长说明情况,校长就让李叔放人进去。
喻白不是负责什么科研项目的学生,就是单纯被许老师带着学习而已。
他花一周时间培养细菌,早起晚归在实验室耗费时间和精力,都是为了论文所需的数据。
这机会是许老师给他们的,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在大学里能越过老师以第一作者的
身份发表论文,本来就是很难得的事。
只要顺利完成,喻白就可以加两学分,个人的。
所以他丢了东西属于私人的事,本来可以不用闹到校长那里去。
如果不是因为高科楼的管控太严的话,陆断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不管怎么说,两人算是顺利到了322实验室门口。
一路走来,陆断发现走廊里都有监控,但用处不大。因为喻白说了,今天许老师的实验室来了好几l个学生。
“因为我们有课的时间都不一样,而且最近期末考试,我们时间都挺少的。”
像是现在这个时间,九点。学生基本都在图书馆,九点半到十点的时候这里才会有学生来这。
“这是我的位置。”喻白抓着陆断的袖子,带他到右侧的试验桌前,又抬手指指对面墙顶的监控,委屈巴巴地说:“监控坏了,那个红灯都不亮。”
“乖,没事,我先看看。”陆断拍拍喻白的小手安抚道,顺便把人牵住。
他看着桌子上的一排排仪器设备,又是试管又是什么的,不敢随意用手碰,双手插着兜在屋里走了一圈。
“位置是固定的吗?”
“不是。”喻白摇头,“但我一直都坐这里。”
许老师安排他坐这里的,没有其他学生会占用。
“许应对你还挺好。”陆断点头,有点疑惑,“但是实验室不是很重要吗?监控坏了怎么会没人修?”
楼下连出入人员都管控那么严格。
喻白眨了下眼,小声,“是五楼和六楼的实验室比较重要啦,一到四楼就是普通的那种,有老师申请都会给批的。”
而且监控坏掉的实验室也不止是这里。
喻白这样说,陆断就明白了。
看来临川大学的实验室也分三六九等。
他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问,“但许应不是你偶像吗,他不是应该研究什么的,很厉害的那种老师?”
“不是的。啊不对,我不是说许老师不厉害,他很厉害。”
喻白认真解释,“但他是学临床的,手术很厉害,不怎么搞科研,申请这个实验室也只是为了有地方带我们。”
换句话说,许应只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培养他认为有潜力或者努力的学生而已。
“还挺为人师表的。”
陆断简短评了句,捏了捏喻白的手,又走回喻白的专属位置,“你几l点来发现培养皿没了?”
“八点出头。”喻白一问一答,“我刚下晚课就过来了,来了没看到,其他桌上也没有。”
他当时都吓得手忙脚乱了,赶紧给同样在学校的姜姜打了电话。
喻白吸吸鼻子,“姜姜说是被实验室的其他同学偷走了,我感觉也是,但不知道是谁。”
所以他现在怀疑实验室所有的人。
“陆断…你说这是真的吗?真的有这种人吗?”
为了一个培养皿,当
小偷,偷走别人的努力和心血?
“这种人很多。”陆断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敲了下桌面,这上面东西我能碰吗?◤[(”
喻白闷声,“你小心点就行。”
培养皿都丢了,其他东西只要不弄坏就可以。
陆断就到处看看,突然视线一凝,在一个圆形的被喻白说是“离心机”的设备缝隙里,发现了一根头发。
他神色微变,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棕色的。”
喻白也踮着脚,仰着脖子,眯起眼睛跟着陆断看,挠挠头,“不是我的。”
陆断低眼看他,没忍住笑,“嗯,不是你的。”
小呆子的头发又黑又亮又柔软,一看就被养护得很好,跟他手里这根呲毛分叉的破玩意可不一样。
“你们实验室里有谁跟你研究一个项目?”
喻白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们实验室都研究一个项目……”
机会是大家的,看谁先拿到并且做的最好,第一作者的署名就是谁的。
所以存在明显的竞争关系和作案动机。
陆断心想。
他把手里的头发举到喻白眼前,“那谁染了这个颜色的头发?”
“唔…这个。”喻白其实平时很少关注实验室的其他人,见面机会也不是很多,仔细想了想才说:“有两个男生。”
陆断继续缩小范围,“不要这几l天才染的,大概染了半个多月的,有吗?”
这破头发发根有点黑,明显是长出来的新头发。
“那就是赵杰?”
喻白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可是他跟我关系还可以的啊,我们上学期还一起吃过饭呢,他人很好的,怎么会做这种事?”
而且赵杰是实验室里除了许老师以外,唯一一个知道他性取向的同学,因为撞破过他和季述安约会,却一直都在帮他保密。
“所以你才好下手,呆子。”陆断有点恨铁不成钢,眼底满是无奈与心疼。
什么时候能有点防备心呢?除了在他面前。
陆断叹息,敲了下喻白的额头,“有赵杰联系方式吗?打电话把人叫过来。”
喻白瘪嘴,“这头发能当证据吗?他不承认怎么办?”
“要是他脱发严重的话,只是从这路过,或者从那里、”
喻白伸出手指了指对面,“在那里,头发也可能掉到这边来呢。”
陆断伸手捏他耳朵,“他人来了我就有办法验证,你现在是替谁辩解呢?”
“那我不想冤枉人嘛,质疑你一下下都不行。”喻白嘟囔,轻哼一声,“没有电话,我给他发微信问。”
陆断“嗯”了声,指腹捏着那根头发又看了看,表情嫌弃。
啧,感觉头发的主人好像不怎么健康。
喻白给赵杰发了消息,问他能不能现在来实验室一趟。
赵杰说现在很忙,问他什么事。
喻白瞅瞅陆断,“我怎么回?”
“就说东西不见了,问他有没有看到,看他反应,让他过来。”
陆断从兜里掏出一支打火机,“叮”地一声,盖子弹开,又“铛”地一声合上,如此反复。
他还在戒烟期,不抽烟了,想事情的时候就折腾打火机玩。陆断喜欢盖子打开和关闭的声音,可以让他静下心思考。
喻白听他的话,回了赵杰。
过了会儿,赵杰回:「我没看到啊,是被谁拿走了吗?知道是谁吗?」
赵杰:「我现在真的很忙,没时间过去。”
“铛”地一下,陆断合上盖子,站直身体,神色危险地眯了下眼,“就是这小子,让他给我滚过来。”
妈的,他们还什么都还没说呢,对方就心虚地不打自招。
喻白也意识到了,眨了下眼,表情有点失落。
他有点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经常看到的同学,会偷自己的东西。
大家都是一个学院一个专业的,只是年级,班级不同,彼此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赵杰做这种事之前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发现吗?
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怎么面对?
没有想过一旦被揭穿,大家都会怎么看他这个人吗?
那可是小偷啊。
喻白一点都不懂,因为他自己做任何事都会先考虑后果。
比如和陆断在一起这件事,他是也下了很大的勇气和决心,才愿意相信陆断的。
所以喻白完全不明白。
陆断看出喻白的疑惑和困恼,叹了声气,俯身,双手捧着他的脸,指腹在喻白脸颊蹭了蹭,“白白,我知道你不理解。”
“但这些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你不需要理解他们,也不需要让别人理解你。任何时候,你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可以,其他的一切都有我,好吗?”
不属于一个磁场的人,没必要为对方劳心伤神。
陆断早就发现喻白的同理心太强,道德底线太高,共情能力也强,是很感性的人。
但有些时候,这不一定是好事。
“不要总是这样为了别人消耗自己。”陆断定定地看着喻白,“包括我。”
喻白听得愣愣的。
他感觉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陆断在自己身边,总能给他以莫大的力量和安全感。
以前是,现在更是。
虽然陆断偶尔会发脾气会显得很暴躁,喻白当然也会怕他。
但在多数情况下,只要提起陆断,想到陆断,或者一定要喻白用一个词来形容陆断。
那就是:温柔。
——一个凡是认识陆断的人听到了可能都要笑掉大牙、纷纷排着队说喻白疯了的词,就是喻白对陆断更深刻的感受。
何况陆断刚才说的这些话,不仅仅是在开解他,而是在教他怎么成为更好的人。
他们是真的在谈
一段很好很好的恋爱。
喻白心里面暖呼呼的,今晚的恐慌和惊疑在这一秒尽数消散。
“傻样。”陆断看他不说话,忽然勾唇笑了声,用力揉喻白的头发,“我当然不会让你那样。”
“别人可以不管,但是…我愿意考虑你啊。”
喻白却抓住陆断的手腕。
低着头很小声地说:“情侣不就是要互相为对方好的嘛?我也喜欢你,不想你单方面为我付出……”
因为喻白知道陆断会累,那么他也会心疼。
陆断微愣,被喻白两句话说的胸腔滚烫。
妈的,也不是什么情话,怎么就这么让人心动?
“确实长大了,我的白白现在都这么会撩人了。”
陆断眼底泛着荡漾的光,喉结滚了下,连连“哎呦”几l声感叹,一副幸福得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样子。
他抓起喻白的手,夸张地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感受到没?我心跳好快,以后要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我、”喻白瞅着陆断,突然打了个哆嗦,“啊,陆断,你好肉麻……”
他说完,默默撇开脸。
“我乐意。”陆断没好气儿地笑了声,手捏着喻白的下巴转回来。
正打算亲一口的时候,喻白的手机响了。
姜姜打来的。
喻白看了眼陆断的表情,踮起脚,飞快地凑过去在他唇边碰了一下。
他也没看陆断一秒就多云转晴的表情,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接通电话,“喂,姜姜。”
“白白,我知道你培养皿是谁偷的了!”姜姜火急火燎道:“就是赵杰!”
喻白看了眼陆断,打开免提。
“我刚才社团活动回来在咱们学院门口看见他了,拿个书包不背着非要抱怀里,鬼鬼祟祟的。”
姜姜就一路跟着赵杰,看到对方进了院里的动物医院化验室,“他可是童老师的带的学生,化验室他随便进,干嘛那么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偷了东西。”
“我都亲眼看到了,他从书包里拿了个培养皿出来,还想染色,被我拦下来了。”
“盖子上有个“八”字划痕,那就是你的。”
姜姜嘲讽地笑了一声,之后又挠挠头,“但我没抢回来,他说我没证据,不承认自己偷东西。”
狗东西还推他,他今晚就在化验室门口不走了,看赵杰还敢回来的,偷了东西都没地方用。
也不知道为什么,喻白听他说话听得惊心动魄的,“我知道了姜姜,谢谢你啊,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这么厉害。”姜姜问:“现在怎么办,要报警吗?这事你告诉陆断了没?许老师呢?”
“许老师没接电话,陆断在我旁边呢,我们在实验室。”喻白把刚才的事和姜姜说了。
“陆断在啊。”姜姜恍然大悟,瞬间放下心,“那不用我你们也知道了啊,头发真的不能当证据吗?”
“开放空间内的不行。”陆断淡声。
“那怎么办?”姜姜挠头,突然灵光一闪?[(,“哎,白白我有个办法!”
喻白动动耳朵,有点期待,“什么?”
姜姜:“我记得赵杰也喜欢男生啊,他没见过陆断,你干脆让陆断去□□一下,然后把东西偷摸拿回来拉倒,反正不是他的东西他也不敢说什么……”
陆断额角青筋欢快地蹦了两下,讽刺,“什么馊主意。”
“…姜姜,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吗?”喻白没忍住问。
“哪有空看啊,”姜姜撇嘴,“我看的韩剧。”
“试试呗,万一能用呢?不是都说人对帅哥的防备心比较低么?乖宝,现在拿回培养皿最重要啊,要不是因为赵杰认识我,我早自己上了。”他大咧咧地说。
确实,现在拿回培养皿更重要,因为喻白最迟明天晚上就要用。
他耳根子软,被姜姜一劝就有点心动。
虽说这鬼点子荒诞且离谱,但又因为是从姜姜嘴里说出来的,好像又……蛮有可行性的?
喻白捏着耳朵,偏头瞅了瞅陆断,无辜眨眼,“陆断……”
“不行。”陆断满脸防备地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瞪着喻白,“你怎么跟他一起疯?”
“开什么玩笑?”
“让刚和你谈恋爱谈了十二天的男朋友去勾引别的男人、”
陆断盯着喻白,咬牙切齿,欲言又止,“怎么想的,你怎么不让许应去?”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那怎么行?”喻白:“许老师又不是我男朋友……”
“我谢谢你还记得我是你男朋友啊。”陆断“呵”地冷笑一声。
喻白开始犯犟了,“那我男朋友现在都不管我了!”
“好好好。”陆断气笑了,双臂环在胸口,一副防备的姿态,“少在这给我耍赖,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想都别想!”
喻白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眼泪汪汪,“坏蛋。”
“我又成坏蛋了。”陆断点点头,服了。
喻白跟着姜姜,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一天天的想一出是一出。
他又能有什么招?
陆断无奈,沉下一口气,“那个赵杰现在在哪?我们去找他,我让他把东西拿出来,不然就报警。”
“报警会不会太严重了?”喻白抿唇。
毕竟是在学校里,一报警大家就都知道了,喻白觉得那样有点糟心。
而且自己也会麻烦,他小声嘀咕,“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嘛。”
陆断恨不得把后槽牙咬碎,拎他耳朵,“所以我才说要去找他。”
他也不想报警,因为会浪费警力。
喻白听完,歪着头,眼睛又“嗖”地亮起来——
“不是那种找!”陆断冷声,双手掐住喻白的脸蛋往两边扯,“别给我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老子不可能出卖美色。”
“噗嗤。”手机那边传来一声笑,是姜姜没憋住。
听半天了,真憋不住。
这俩人吵架跟调情似的,比他最近听的广播剧都好笑。
陆断都忘了电话还通着,嘴角抽搐,直接摁断。
“哎姜姜!”喻白:“陆断,你怎么给我挂了?”
“不然呢?让他继续出谋划策?”陆断捏着喻白的后颈,“给赵杰打微信电话,其他的我来说。”
喻白“喔!”了声,把手机给陆断,“那你直接打嘛。”
陆断看他一眼,接过手机打了四个微信语音电话,对面才接。
还是被逼到不得不接的,赵杰的嗓音很闷,“喂。”
陆断开门见山,声音像掺了刀子,“二十分钟之内到实验室,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
赵杰一愣,抓紧怀里的书包警惕道:“你是谁?”
“赵杰是吧?你敢保证你在喻白的位置上没留下一个指纹吗?你知道警方有多少种办法可以找出证据吗?”
陆断冷笑,“是喻白不想把事情闹大,我现在才好声好气地跟你说,所以现在过来,你偷东西的事就只有四个人知道。”
他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没给对面再开口的机会。
陆断用的是以前审讯罪犯的那种语气,杀人犯听了都得惧怕三份,更别说区区一个学生。
连喻白都心惊胆颤的,呆呆地想:陆断这样也算“好声好气”吗?
“他真的会来吗?”喻白问。
来了就等于赵杰承认自己偷东西了。
“嗯。”陆断笃定,“他不敢不来。”
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和摊牌没有区别。姜姜撞破了赵杰,等于现在这件事他们几l个都心知肚明,再嘴硬也没用。
既然都接电话了,估计赵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喻白好奇,“你这样算威胁他吗?你可是当过警察的人呢。”
陆断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
“我在道德绑架啊,你没听出来吗?”喻白说。
陆断笑了声,“反正我现在可以。”
他现在又不是警察。
“说了和没说一样。”喻白嘀咕,“那像丢东西这种,真的会查指纹什么的吗?”
“看丢什么。我们这种的,不会立案。”陆断顿了下说:“我是吓唬他的。”
喻白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是挺吓人呢。
陆断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闭眼靠着,在心里骂了句:大晚上的,什么破事。
他现在应该和喻白吃完烛光晚餐然后抱着人在家里温暖的沙发上看爱情电影,而不是在冷冰冰的实验室等着抓贼。
喻白看他胸口起伏得厉害,给他拍拍,反过来安慰,“不要生气嘛。”
陆断陡然睁开一只眼,“那你亲我一口?”
“……”喻白把手从陆断胸口拿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说话了。
陆断:呵!
大概十几l分钟后,实验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喻白。”走进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模样老实的男生,皮肤有点黑,棕色头发并不适合他,显得气色很差。
五官也不优越,是在人堆里不会起眼的类型。
喻白不说话,陆断瞟了这人一眼,“东西还回来,道歉。”
赵杰抿着唇,一脸菜色地走到两人面前,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圆形透明小盒放到桌面上,神色痛苦,唇色惨白,“对不起……”
他不认识陆断,但他知道刚刚的电话就是这个男人打的。
进门时,男人看他眼神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样犀利恐怖。
喻白现在也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只是“嗯”了声,低头检查培养皿,然后放回原来的位置。
还好还好,他的宝贝学分回来了。
陆断不懂那些,起身一敲桌面,牵着喻白,“走了,回家。”
赵杰没有让开,脸羞愧涨红,磕磕巴巴地乞求:“喻白,这件事你能不能、不告诉老师和其他同学?”
“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对不起喻白,真的很对不起……”
就在前天,他培养细菌失败了。
这个菌难培养,整个实验室成功的就两个人,另一个平时就不好惹,只有喻白脾气好。
赵杰需要这次机会。
他出身差,家里没什么钱,是贫困生,只能靠着各种补助上学。
他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家里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他必须成绩好,拿奖学金。
但他又不聪明,别人一天能学会的,他要两,要三天,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真的好累,失眠,焦虑,长白头发,吃药……
他想要这次机会,但最近的考试消耗了他太多精神和心智,以至于被苦痛逼红了眼,鬼迷心窍才偷了喻白的成果。
被姜姜发现后他才幡然醒悟,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
“真的对不起,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赵杰突然抓住喻白的手臂,痛哭流涕。
喻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有点吓到了,往陆断身后躲了一下。
“放开。”陆断用力拉开赵杰的手腕。
他垂眼看向这个卑躬屈膝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与无数苦难的学生,眼底没有半点同情,冷漠道:“你多累都和喻白没关系。”
“偷东西有错,你道了歉就行了,不用解释原因。”
“喻白不会告诉别人,但他没义务为你的痛苦买单。”
赵杰像被陆断三言两语刺痛,哭到失声。
喻白看他也是可怜,抿唇说:“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我们大家都挺累的。”
“这次的事情我原谅你,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偷来的成果用起来难道会安心吗?”
喻白摇摇头,嗓音温和而有力量,“不会的,我觉得你也不会,努力吧。”
说这么多,还是心软。
陆断看喻白一眼,直接牵着人离开。
喻白在路上直叹气,“唉”个没完。
“又在想东想西。”陆断打开副驾车门,“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我就是觉得他可怜嘛。”喻白忍不住。
虽然赵杰没说具体的原因,但是对方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眼睛悲哀又绝望,和平时判若两人,根本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喻白有个毛病,就是容易心软。
陆断见过挺多这种,人有点麻木,但还是摸了摸喻白的脑袋,“那就希望他变好吧,别可怜他。”
这世上总有人在痛苦中蹉跎死去,也总有人在深渊泥沼摇摇欲坠,却从不倒下,终成利刃。
“培养皿”事件前后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不过解决的还算利落。
喻白到家的时候又饿又困。
陆断也累,心累。
他不想做饭,和喻白商量着点了外卖。
吃完饭,喻白又陪不停喵喵叫的摆摆玩了一会儿,等肚子里食物消化差不多了,才去洗澡。
陆断觉得今晚和喻白一起在沙发上浪漫地看电影是没指望了,还是洗洗睡吧。
试图约会失败,起码他晚上还能抱着人睡——陆断还是幸福的。
然而陆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手机能在这个时候响了。
还是黎女士的电话。
陆断精神一紧,“喂,妈。”
“儿子!在家吗?”
陆断“嗯”了声,“怎么?你又有快递回来。”
“这次没有啦。”黎女士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快开门,爸爸妈妈回来了!”
什么玩意儿?
陆断脑子一白,陡然看向自家门口,目光防备,“现在?”
“不是下个月吗?”
今天才十一月二十几l号!
“提前了,就是现在,怎么样儿子?是不是很惊喜?快点开门,妈妈在韩国把钥匙弄丢了……”
陆断低骂一声,挂了电话。
浴室的水声也刚刚停下,喻白擦着头发,浑身热气地从里面出来,懒倦怠舒适。
他看陆断愣愣的站在那不动,表情也很奇怪的样子,走过去戳了陆断胳膊一下,手感硬硬的。
喻白疑惑道:“你怎么了?”
怎么好像受到了冲击,灵魂出窍了一样。
“…白白。”陆断回神,低头看着喻白,神色微动,艰难道:“我爸妈回来了。”
喻白猛地瞪大眼睛,惊慌道:“回、回来了!?在哪?”
“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喻白吓得差点蹦起来,一股脑躲到了陆断身后。
好的,等到现在没开门,夫妻俩已
经不耐烦地敲起门了。
听这力道,是陆断亲爸敲的门没错了,伴随着一声怒吼,“陆断!”
给喻白吓得两眼发黑,抓着陆断的手问:“怎么办,我躲房间里去吗?被发现怎么办,我们怎么说啊?”
好突然,太突然了,这简直就是“恐怖分子”偷袭。
“不用,你在沙发上坐着就行。”陆断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在他眉心亲了一下,轻声道:“别怕。”
然后他自己深吸一口气,抬腿走去开门。
“来了……嘶。”门刚打开,陆断就吸了口冷气。
他爸一拳捶在他肩膀,力道真不小。
陆爸爸身高快两米,看到人愣了下,好像才认出自己儿子似的,“陆断啊。”
他收回手,眼神古怪,“臭小子干什么呢?怎么半天不开门,家里藏人了?”
他嗓门大,沙发上已经僵硬的喻白听到这句话:“……”
“起开。”黎女士扒开自己老公,热情地给陆断一个拥抱,按着陆断的脑袋强迫他低头,跟他贴了贴脸颊,“妈妈都想你了。”
黎女士也不矮,176,她是上一代香港小姐冠军的外孙女,模样气质俱佳,随便一个举动都是优雅淑女的风范。
“妈,爸。”陆断侧身让开,抿唇道:“我先跟你们说件事,喻白他……”
“哦莫呀,白白?”黎女士忽然尖叫。
陆断木着脸说完后半句,“…也在这。”
“我的小乖乖你居然在。”黎女士看到沙发上的喻白,眼睛一亮,惊喜异常。
她踢掉高跟鞋,小碎步跑过去,“阿姨还想等会儿就上楼看看你呢,就怕你睡了。”
“老陆快来,这是白白,小时候穿裙子扎辫子那个,记得吧?”
她高兴地朝门口招手,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得细纹若隐若现。
“记得。”陆爸爸把两个大行李箱无情扔给陆断,换了鞋走过去,大笑道:“越长越帅、越好看了啊。”
“黎阿姨好,陆叔叔好,好久不见……”
喻白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两个长辈夹在沙发中间,身体僵得一动不敢动,乖乖点头。
他以前就有点怕陆爸爸,更喜欢黎阿姨。现在时隔多年,喻白变得……两个人都怕。
因为他和陆断现在的关系,被发现了怎么办?
喻白偷偷用眼尾余光瞟了眼陆爸爸,心说不会被灭口吧?
其实陆爸爸也很帅,眼窝深邃得像西方人,又具备东方成年男性特点,很有男子气概,并不狂野。
他眉毛那里有一道疤,以前聪流氓手底下救黎阿姨的时候,眉骨被打断了,缝过针。
陆爸爸自诩这是男人的荣耀,更是他们夫妻爱情的象征。
听起来有种血色浪漫的味道,但喻白就是怕他。
小时候,陆断一家刚搬过来的时候,几l岁的喻白第一次到他家做客,被陆爸爸一句大嗓门吓哭了,还尿了裤子。
对于当时还没人腿高的喻白来说,将近两米的陆爸爸简直就和动画片里的大怪兽没有两样。
心里阴影就是这么留下来的。
哪怕陆爸爸对喻白其实很好很照顾,喻白看到他的时候,心里边还是忍不住打怵。
“白白,你去倒两杯热水吧。”陆断当然也知道喻白怕他亲爹,想把人支开。
小呆子眼下的情况也太困顿了。
结果黎女士不高兴了,拉着喻白的手,“你让白白去干什么?”
“老陆你去。”她把人支开,“我要喝蜂蜜水。”
陆爸爸起身去了,陆断和喻白齐齐松了口气。
“陆断!把银色的那个箱子拿过来给我。”黎女士对自己儿子招手,催促道:“快点。”
陆断表情扭曲。
刚才在门口还说想他,才几l分钟他就成苦力了?
他看了喻白一眼,对他眨眼,让他放松。
行李箱里有黎女士从韩国带回来的礼物,有给喻白爸妈的,给喻白的。
黎女士一样一样递给喻白,然后想起来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哦对了,儿子,好像也有你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了,是个钱包,你空了自己找一下。”
“什么叫好像也有?”陆断简直哭笑不得。
他看了眼喻白,小呆子腿上堆的都要放不下了。
喻白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句谢谢,黎阿姨往他腿上放一样东西,陆断就在旁边帮他摆好一样。
全程不用他自己动手,真的有点受宠若惊。
黎女士看见喻白后就不想理陆断了。
要知道她的心愿一直就是生个女儿,或者就像小喻白这样漂漂亮亮乖乖软软的男孩子也不错。
而不是陆断这种随了他爸的基因,在青春期一开始就直接窜到一米□□的糙汉。
“你怎么又高了?”黎女士突然嫌弃地看了眼陆断,“我说在门口抱你一下怎么还累脖子。”
陆断:“……”
他也和自己父母六年没见了,怎么回来就被嫌弃?
“没办法,随我爸。”陆断淡声:“而且妈,你也不矮,别甩锅。”
喻白看着跟自己平视的美丽女人,弱弱点头。
是的啊,都和他一样高了。
喻白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身高,如果能再长几l厘米就好了。
陆断看出他心中所想,没忍住笑,亲昵地揉揉喻白的脑袋,“没事,你还能长。”
喻白脑袋一躲,瞬间在心里拉起警报——
啊啊啊!
怎么摸头了!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心虚地看向黎阿姨,结果对方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表情并没什么异样。
尤其是在看向喻白时,黎女士眼里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
“蜂蜜水来了,老婆。”陆爸爸这时候从厨房出来,体贴道:“喝了就洗漱睡吧,要倒时差,不然你
明天要头疼。”
好,知道了,真啰嗦。∮[(”黎女士笑着应声,又揉揉喻白,“白白也在这儿住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喻白毛茸茸的脑袋就想揉,手感特别好,她都有点爱不释手了。
喻白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其实我这……”
“他这段时间都住这里的。”陆断说:“之前小区出过事,林姨不放心。”
黎女士点头,“也是,那你好好照顾人家。”
她慢悠悠地喝完蜂蜜水,去洗漱了。
这会儿卧室的门开着,里面的床铺着,显然是有人住。
估计是喻家小子睡卧室,臭小子睡客房了。
还行,起码知道照顾人。陆爸爸欣慰地想。
他转身往房门紧闭的客房走,“陆断,你晚上跟喻白挤挤吧,我和你妈这段时间就睡客房。”
看他就要拉门,陆断在喻白惊恐的眼神中紧急起身,“爸——”
门开了。
陆爸爸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空落落的一片,难得傻眼了,扭头问:“床呢?”
喻白用手捂住眼睛,看不了一点。
陆断按了下眉心,现编了一个借口,“潮了,被虫驻了,扔了。”
“我以为你们下个月回来,打算明天去买新的。”
结果他爸妈搞了一手突袭。
陆爸爸陷入诡异的沉默,“那我和你妈……”
今晚住哪儿?
喻白逮住机会站起身,局促地搓搓手,“叔叔阿姨睡卧室吧,我带陆断回我家住。”
好像也只能这样,喻白也没顾得上跟黎阿姨打招呼,拉着陆断赶紧逃离现场。
呜呜呜真的好可怕。
房门关闭,喻白和陆断两人双双背靠着门,一起松了口气。
陆断偏头,“刺激吗?”
“刺激……”喻白双手捂着心口,吓得”眼尾生理性泛红,“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