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可怕蝗灾意味着什么,沈烈再清楚不过了。
蝗灾,水灾,旱灾,这三大灾是历朝历代,任何王朝都迈不过去的一个坎,这意味着流民,叛乱,饿死人。
意味着社会动荡,意味着……
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又要喷皇上了。
沈烈眉头大皱,他开始替朱翊钧担心起来。
在这个极度迷信的时代,闹出了如此严重的蝗灾,在这种读书人卖直求名的风气下。
只怕一顶天子失德的大帽子是逃不掉的。
“哎。”
沈烈愁眉不展,幽幽的叹了口气,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他好似看到了少年天子那张铁青难看的脸。
愤恨之下沈烈又踩死了几只大蚂蚱,此时赫然发现,他似乎真的将那位信重他的少年天子当成了铁杆死党了。
开始不由自主的替他考虑,为他担忧……
在沉默无言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渡过。
很快到了晌午时分。
距离蝗虫群落下过去了两个时辰,那种满天飞蝗的可怕景象不见了,庄丁们纷纷走出了房舍。
然而更可怕的场景出现了。
此时落地的飞蝗群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成群结队的落在田亩中,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疯狂的啃食着尚未成熟的庄稼。
这画面让沈烈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以前只是在中,见到过关于蝗灾的描述,如今身临其境了,才知道这玩意的可怕远超想象。
毕竟这时代没有农药,没有杀虫剂,赶上了蝗灾爆发的年份,蝗虫群泛滥起来基本上无解。
并且当蝗虫群在这里吃饱喝足之后,便又开始大量繁殖……
四周围一片死寂。
午后。
沈家庄。
从蝗虫群落下之后过去了几个时辰,虫群仍旧没有离开燕山山脉的意思,看样子是被这里丰茂的草木,还有长势喜人的庄稼吸引住了。
看这个架势。
虫群吃不完这里的庄稼是不打算离开了。
事已至此。
沈烈也无可奈何,只好打起精神将庄子里的人手集中了起来,让大伙用各种工具尽可能的多捕捉一些蝗虫,挽回一些损失。
随着庄主一声令下,庄丁们纷纷抄起了家伙,闷不做声的开始四处扑杀蝗虫,可是靠人力灭蝗效果十分有限。
聊胜于无吧。
沈烈正带着人灭蝗,却隐隐听到庄外传来了马蹄声,一回头,便瞧见了张静修带着几个护卫快马加鞭而来。
她显然是心情焦灼,一路从庄外顺着敞开的大门冲了进来。
沈烈一呆。
赶忙扔下了扫帚迎了上去。
“吁。”
随着一声女子的娇斥,穿着一身素白劲装的张静修翻身下马,不顾周围还有人看着,便跌跌撞撞的扑入了沈烈怀中。
她汗津津的柔软身子,在沈烈怀中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却一言不发。
沈烈赶忙伸手抱住她,柔声安抚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区区飞蝗能耐我何?”
张静修见到他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可是那柔软纤长的玉臂,却依旧死死抱着心上人的粗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那汗津津的俏脸也紧贴着沈烈的胸膛……
一瞬间。
四周围几十道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尴尬中。
沈烈只好垂着手,轻声安抚着:“好了,好了,都看着呢。”
可她的大小姐脾气来了,不管不顾的抱紧了沈烈,只是不肯松开,这一刻早已忘却了身外何物。
又一阵安静过,田洪低下头,捂着嘴发出了一声轻咳,冷着脸呵斥了起来:“看什么看……干活去!”
随着庄丁们纷纷收回了视线,在田大人凶狠目光的注视下走远了,四下无人时,沈烈才反手将心上人抱住。
环抱着她柔软的纤细腰身,沈烈柔情似水。
傍晚时分。
当夕阳落下,燕山山脉好似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可蝗灾还在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整个京畿一带都暗无天日。
内宅中。
随着沈烈将一大盘炸蝗虫端了出来,勉强向着张静修,田洪,维克托等人挤出了一丝笑容。
心情虽差。
可沈烈身为庄主,还是强笑道:“来来来……今天吃油炸飞蝗!”
话说完。
沈烈便抓起一只炸蝗虫塞进了嘴里,发泄式的大吃特吃了起来,鸡肉味,一口一个嘎嘣脆,蛋白质含量是猪肉的几倍。
张静修本来心情有些抑郁,见此情景,不由得抿嘴一笑,向着心上人送过来了一个白眼。
田洪,维克托一帮大男人便学着沈烈的样子,开始大吃特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嘀咕着,咒骂着。
一通发泄过后几人闲聊起来。
田洪无聊的叼着一根蚂蚱大腿,剔着牙,一边狐疑道:“这虫群是打哪来的呀,为何事先毫无征兆?”
张静修也皱着好看的黛眉,认真的思索起来。
这蝗灾来的确实蹊跷。
沈烈也皱眉思索了片刻,开始顺藤摸瓜,蝗虫群是从西北方向飞过来的,燕山山脉西北边是什么地方,自然是长城,过了长城再往西北方……
心中咯噔一下。
沈烈突然想明白了,忙低低道:“是从草原来的。”
听闻草原二字,张静修,田洪等人纷纷色变,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又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张静修木然道:“草原上也遭了蝗灾么?”
沈烈点点头:“十有八九。”
然后几人再次变得沉默了。
良久。
田洪才闷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几日有从草原回来的友人曾经说起,今年以来草原大旱……”
大旱便会催生蝗灾。
随着田洪的哗印证了沈烈的猜测,众人心中又是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浮现而出。
当草原上的蒙古人遭受了蝗灾,牲口大面积失望,那代表着蒙古人又要南下骚扰大明边关,来掳掠粮草了。
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沈烈心中又是一阵烦闷,见天色已晚,便轻声道:“戚继光,戚大帅不是在九边守着么,想必蒙古人不敢大举来袭。”
听闻戚家军之名,众人心中稍安。
沈烈便轻声道:“天儿不早了……睡吧。”
众人便有些沮丧的各自散了。
午夜时分。
卧房中静谧如水。
沈烈蹲在墙角洗了把脸,摸了摸脸上被飞蝗弄出来的血痕,忍不住咧了咧嘴,这蝗虫群也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