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妙不可言

她想任性一回!

平阳郡主萧氏,从出生开始,就被教导恪守规矩,一言一行皆有章法。

她这辈子,少有任性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她想任性胡为。

她的语调不紧不慢,没有半点愤怒不甘,只是简单地陈述她的想法。

她说道:“本宫虽然嫌弃先帝能力不足,心理脆弱,活生生吐血而亡。甚至骂他活该,活该吐血而亡。

但,本宫一直认为他是个好孩子,是个品性端正善良的人。如果他不当皇帝,他一定可以做个逍遥王爷,长命百岁。

三位郡王,是他留在世上仅有的血脉子嗣,只因为担了一个先帝子嗣的身份,就要面临生命威胁,何其无辜。

皇后是本宫闺女,但是本宫也不能昧着良心,眼睁睁看着三个小孩子去赴死。

皇帝是本宫的晚辈,三位郡王同样也是本宫的晚辈。或许本宫老了,心也软了,见不得血脉相残。

如果本宫取消北上祭祀,你们说,朝廷那边会有什么反应?能否让皇帝收回成命,不派三位郡王北上祭祖?”

“难!”

“很难!”

燕云歌同萧逸,几乎是异口同声。

萧逸更了解萧成文,他很直白地说道:“以我对皇帝的了解,通常他不会轻易做决定。但是,他一旦做了决定,基本上任何人都休想让他收回成命。

这一次,他下旨,命令三位郡王北上祭祖,分明是在一意孤行,乾纲独断。朝臣反对声汹涌如潮!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会固执己见,绝不妥协。”

萧氏绝望了!

“都是本宫的错!”

她很懊悔,很自责,很愧疚。

“如果本宫不多此一举,上奏疏请陶太后北上祭祖,三位郡王就不会惹上祸事。若是三位郡王有个三长两短,本宫难辞其咎。”

“其实……现在有一个人,能救下三位郡王。”萧逸轻声说道。

萧氏猛地抬头,神情紧张急切,“谁能救下三位郡王?”

萧逸轻咳一声,偷偷和燕云歌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说道:“陶太后!事情因陶太后而起,也只能由她来平息!”

“啊!”

萧氏惊叹了一声,很快恍然大悟。

“你说的对,如今也只有陶太后能平息此事,让皇帝收回成命。只是,要如何说服陶太后?”

“难!”

“很难!”

又一次,燕云歌和萧逸异口同声。

两个人心有灵犀,都看透了这里面的鬼名堂。

皇帝真的需要狠心绝情,赶尽杀绝吗?

其实,还没到那地步。

他很有很多种办法解决这件事,犯不着背负枉顾先帝恩义,赶尽杀绝的名声。

这么做,多半原因都出在陶太后身上。

与其说是皇帝成心想要弄死三位郡王,不如说是他们母子之间的又一场博弈。

很显然,皇帝萧成文想要借此机会,给这场博弈划下休止符,让陶太后彻底死心。

陶太后肯定不甘心。

所以她闹腾,她生病,她各种作妖……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她眼睁睁看着皇帝下旨,责令三位郡王北上祭祖,却一言不发,分明是在用沉默对抗皇帝:

就算你皇帝弄死三位郡王,本宫也不会妥协,更不会皱一下眉头。届时,本宫还要联合朝臣,将你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面,将你的儿子玩弄于鼓掌。

母子之间,犹如破家灭门之仇,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却都有顾忌,不能真的动手弄死对方。

就看谁能熬死谁?

所以……

想要说服陶太后服软认输,何其难也!

可以说,陶太后命这么长,斗了这么多年依旧精神抖擞,全靠这口气支撑着。

让她泄了这口气,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萧氏经过提醒,也想到了其中得关键点。

她咬牙切齿,深恨之,“本宫一直讨厌姓陶的女人,果然没看走眼。这个女人,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一己私利,她是什么都能舍弃。她该死!”

就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虽然明知道,陶太后不会妥协,不会接受旁人地劝解。

但是……

平阳郡主萧氏,依旧决定尝试一回。

总要做点什么,否则她这辈子都将饱受愧疚,不得安宁。

三位郡王,那么小的年纪,何其无辜。

燕云歌不反对。

“母亲可以给成阳去信,给定陶去信,甚至给皇帝去信,给陶太后去信。唯独不要给二姐姐去信。她的立场尴尬,母亲若是给二姐姐去信,会让她十分为难。”

“本宫明白!本宫不会给皇后添麻烦。”

自己的闺女自己疼,萧氏对皇后燕云琪那是格外心疼。

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饱受磨难,到如今做了皇后依旧如此。

她怎么忍心让闺女左右为难。

但她忍心让皇室宗亲们为难。

这帮不干事的皇室宗亲,是时候站出来,发出声音,重振声势!

太后母子斗争,不应该牵连到无辜稚子。

可以贬斥,可以夺爵,可以圈禁,可以贬为庶人。甚至可以打发到更远的地方。

为唯独不该夺去性命。

好歹,也要给先帝保留一丝血脉。

……

陶太后是不肯听劝的。

她要是听劝,局面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有平阳郡主牵头,宗室成员好歹是动了起来,派了代表进宫劝解陶太后。

陶太后一开始还给宗室一点面子,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得知他们是来劝自己妥协认输,当场就翻了脸,让梅少监将人赶出去。

不仅如此,她还给平阳郡主写信,骂对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萧氏气坏了!

“她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半点不为大魏江山社稷着想,只顾着争权夺利。这个女人该死!”

燕云歌有点头痛。

一个祭祖,牵扯出这么多文章,事先她是真没想到。

“母亲直接北上祭祖,朝廷那边我看就别过问,免得给自己添堵。”

萧氏满目哀伤,眼神仿佛都失去光亮。

道理她都懂,只是天下间有几人能事事按照道理生活。

她姓萧,大义名分责任义务都刻在了血脉里,刻在了基因里。

她也想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谁又能真的控制自己的想法,控制自己的思维。

“本宫知道,云琪心里头一定怪本宫多事,你也觉着本宫多事。皇室内部争斗,我一个宗室哪有资格干涉。可是……哎……”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迈不过心头那道坎。

她也难受!

她也时常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

经常午夜惊醒,做还是不做,她都会心生愧疚,似乎都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燕云歌怪不是滋味。

果然,一涉及到皇室宗亲,母亲就无法做到冷静自持。

她紧握住母亲萧氏的手,“母亲想做什么就做吧,任何后果女儿都承受得起。”

萧氏了解地笑了笑。

她了解闺女的想法,理解她的孝顺,以及无奈。

她本该高兴,有这样一个闺女。

可是她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她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一大把年纪还给闺女添麻烦。

最终……

她还是做出了决定,独自北上祭祖。

三位郡王的命运,她已经尽到了责任,做了该做的一切。

接下来全看陶太后和皇帝之间地博弈。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她坐上楼船,准备启程北上。

她紧握住燕云歌的手,“给你二姐姐去信,告诉她,本宫无意伤害她。本宫给皇帝去信,皇帝一直没有回信。显然皇帝不满本宫插手此事,所以假装没收到本宫的信件。这一次北上,若是时间允许,或许本宫还会回一趟幽州,看看云同的孩子。”

“母亲想去哪都行,若是回幽州,替我给哥哥嫂嫂问好。行李里面,我准备了礼物,请母亲替我转交。”

萧氏应下来,怀揣着复杂的情绪,挥挥手,告别了居住了数年的平阳郡。

此去不知归期。

心情沉重忐忑,总觉着无颜面见这列祖列宗。

她望着滔滔江水,自嘲一笑,“本宫这一世一事无成,真真愧对父亲母亲的期待。”

好在几个子女都很争气,聊以慰藉。

……

母亲北上,燕云歌不得欢颜。

两个小家伙也吵着要外祖母,被萧逸一顿‘说教’,好歹是安静下来。

夫妻两人相处,无需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他让她趴在软塌上,上手给她按摩,全身放松,有助于身心愉快。

她挺享受的,闭着眼睛,放空脑袋,那种感觉挺好。

好似飘飘欲仙,又像是半夜不睡觉,熬夜修仙的畅快。

很玄妙!

不由得引申到一个话题,人是否有灵魂。

她相信人是有灵魂的。

她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忘了喝孟婆汤,前世记忆注入今世身体,无比契合。

这会,灵魂和身体仿佛分开了,灵魂飘飘欲仙,身体沉重疲惫,眼皮都睁不开。

仿佛能够窥探五脏六腑,窥探心头最隐秘的小心思,平日里连自己都忽略的小心思。

只是……

这种玄妙的体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萧逸打破了安静,“郡主前往北地祭祀,不再插手国本之争,你该高兴才对。我瞧着你,反倒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难道你不想让郡主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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