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们要出庄,妖儿也吵着要和她们一起出去玩。
凌汐池牵着妖儿的手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因是都城,烈阳城的繁华可见一斑。
看着眼前的繁荣景象,她的心中却无甚感觉,越发想到了仙水镇那个贫穷落后的地方。
而她和冰冽一路走来看到的又岂止一个仙水镇,这乱世之中,贫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那些偏远地区的平民百姓,连好好生存的条件都被剥夺了。
这时魂舞将一面金牌扔给了她。
凌汐池忙接住四下翻了翻,看着上面特有的枫叶记号,不解道:“魂舞姐姐,这是什么?”
魂舞:“这是金枫令,公子吩咐给你的,有了这块金牌,你可以在五国各地所有藏枫山庄名下的酒楼客栈免费用餐和住宿。”
“五国各地!”
凌汐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魂舞笑了笑,说道:“还不止这样,只要拿着这块金牌,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去藏枫山庄名下的钱庄支取银两,整个泷日国啊,有一半的钱庄是藏枫山庄开的,以后你出门就不怕没钱花了。”
“不会吧,你家公子这么厉害?”
见她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魂舞伸手捋了捋头发,继续道:“岂止呢,在这烈阳城里最好的酒楼、茶坊、妓院、钱庄、客栈都是藏枫山庄名下的,此外藏枫山庄还做着盐粮、丝绸皮货、茶叶瓷器的生意。”
凌汐池张大了嘴,好半晌,才不可思议地问:“那么你们公子不是富的冒油了。”
魂舞道:“你没听说过藏枫山庄富可敌国吗?”
凌汐池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么有钱,怪不得他会无法无天了,连泷日和瀚海和亲这等事他都敢插一脚,现在还让她这个活口大摇大摆的在外面乱晃。
那句话怎么说的,果然是心怀不惧,才能翱翔于天际啊。
不过萧藏枫那个怪胎还真是个奇才,生意做得那么大就算了,居然还有时间去练武,而且好死不死的听说还是什么武林第一人。
这得花多少精力啊,他确定他不会英年早逝吗?
想通了这一层,凌汐池又开始头疼了。
这样家大业大势力大的人,他留她在藏枫山庄到底埋了多少种心思。
寒战天让她嫁到瀚海,根本的目的除了龙魂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她得随时为泷日国提供瀚海的情报,这点她早就心知肚明。
那么萧藏枫让音魄替换她嫁到瀚海,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目的?
如果音魄日后杀了瀚海的国主,嫁祸到泷日国的身上,势必会引起两国交战,若是两国因此交战,那么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到时候萧藏枫再从她这里得到龙魂,是不是就可以一呼百应了?
莫非,藏枫山庄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要造反,取代寒氏政权?
还有琴漓陌让她找到龙魂,说要为天下择一个明主,又说自己要去找什么圣影卫的旧部,难道这琴家也想让天下大乱吗?
那个她口中的明主会是谁?
一个个问题从她脑中蹦了出来,凌汐池觉得的头快炸了,心情变得无比烦躁。
路上的行人再多,她却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连一个可以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
她只想回家,不想这样被当做一颗棋子任人摆布,可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又如何能够对抗他们。
这时前边一个举着‘了如神’旗帜的老先生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个江湖术士。
要不先去算一卦?
换做以前的她,对于算命求神这一类的事情一定是嗤之以鼻的,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那些科学理论统统都被她抛之脑后,现在的她,不折不扣的唯心主义,最好再找个机会去庙里拜拜。
灵歌见她两眼发直就往前冲,伸手拦住了她,面容冷肃道:“你要去做什么?”
“放心啦!”凌汐池给予了她一记放心的笑容,指着面前的一座酒楼:“我就去算算命,你们先到酒楼等等我,或者你就跟在我五米远的地方也行。”
灵歌冷眉一竖,正要拒绝。
凌汐池连忙打住了她的话:“安拉,你不要那么多心好不好,我现在逃走不是明摆着找死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灵歌嘴一闭,眼中的防范少了一些,转身就往酒楼走:“一炷香的时间。”
凌汐池朝她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见妖儿仍看着她没走,便顺手将手上的糖人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妖儿乖,姐姐现在有事,你先去等我?”
见那老先生要走远了,她连忙扔下一句话:“我马上回来。”
拔腿就朝那算命先生一阵风似地溜了过去。
那算命的老先生似乎知道有人在追他,脚步越发快了,偏生他看起来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身体倒很硬朗,脚程甚至比街上的普通老百姓还要快。
凌汐池险些追不上他。
“老先生,请等一下。”
凌汐池急急地跟在身后,叫了几声那老先生都不应,情急之下,她也什么都顾不着了,伸手便拉住了那老先生的衣角。
老先生这才停下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她:“小姑娘,什么事?”
凌汐池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刚才虽然远远的见着了,可他的身上好像笼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太清楚,现在隔近了,她才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那老先生面容清癯却红光满面,紫髯过腹,双目炯炯有神,似早已洞悉了一切,又似天地万物只要被他的眼神瞧上一眼,其思想都会被他所掌握。
那双眼睛没有因为他那已逾古稀的年纪而显得浑浊无光,反而更加清晰明亮,不是饱经风霜后的深沉内敛,不是历经沧桑后的淡定从容,在他的眼睛里,明明倒映着万事万物,又仿佛空无一物,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一看再看。
凌汐池踌躇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不是因为其他,只是看着这老先生这仙风道骨的样子,怕拿钱出来是侮辱了他。
她正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的时候,哽在喉头的话却抢先一步脱口而出:“老先生,您帮我算一卦,算得准的话,这张银票就是你的。”
老先生看了看她,隔开她的手,捋着胡须轻声问道:“姑娘要算什么?”
凌汐池抬眸看他:“回家。”
那先生讶然地看着她,眸光一紧,屈指算了算,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仿佛隔着她看向了未知的虚空。
好半晌,他才吐出了两个字:“枉然。”
“为什么?”凌汐池瞪大了眼睛:“你都没有问我家在哪里。”
老先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光,指了指天,说道:“无须问。”
凌汐池彻底的被惊呆了,不敢相信地问:“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那老先生:“姑娘的内息至阳至纯,可是练的火阳诀,老夫已许久未见过如此纯粹深厚的火阳之气了,可见姑娘是至阳之体,姑娘能出现在这里,怕是也历经了许多波折吧?”
凌汐池愣愣地点了点头。
老先生眼睛一眯,从怀中拿出一个黝黑色的罗盘,那罗盘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发着幽暗的光,上面刻满了凌汐池看不懂的符号。
老先生的手一动,罗盘上的符号快速转动了起来,一个个虚影漂浮在罗盘之上,慢慢地组成了一排。
老先生看着那组列好的符号,说道:“我虽不知姑娘的家在哪里,可天机显示,姑娘无来处,无去处,过去未来皆是一片混沌。”
凌汐池抬眸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先生叹了口气:“逐流漂泊世间行,何时逍遥无尘哀。”
明明阳光那么好,偏偏刮起了好大的风。
凌汐池只觉得整片天地都黑了下来。
“无来处,无去处,漂泊逐流,何时逍遥,那我究竟是谁?”
老先生看着她突然变得惨淡的脸,又看了一眼罗盘,见上面有个符号虚浮不定,说道:“有来有去终是空,无来无去便有万般变数,姑娘无需难过,你虽练的是至阳的功夫,命中却与水有缘,若是遇着水了,或可有一丝机会,但是姑娘能来到这里,可谓结合了天时地利,这可是千年的契机,既然是千年契机,又怎么那么容易到来。”
“千年的契机。”
凌汐池像木偶似地重复着他的话,忍不住抓紧了他的衣角,追问道:“那是什么契机?”
那先生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悯:“既是契机,我等凡夫俗子又如何可知。”
凌汐池的心止不住下沉,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办法吗?”
那先生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又摇了摇头。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重新看着那老先生:“先生再帮我算一卦,我要算家人平安。”
老先生道:“姑娘可否报一下生辰八字。”
凌汐池愣了愣,心想她这一个都不知道是从哪个空间来到这里来的人,这如何报生辰呢?
报了这老先生听得懂吗?
那老先生见她迟疑着不肯报,笑道:“小姑娘,阴阳五行,天干地支,人有八字,紫微十二宫可见父母宫,我虽能看出姑娘命相不同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但若要看你的家人,还得通过你的命盘来看。”
凌汐池便如实报了。
那老先生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镇定下来,只是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又深了一些。
凌汐池却是捏了一把汗,只觉得被那双灵慧的眼睛一瞧,自己已如一张白纸摊开给人看,毫无秘密可言。
那先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命盘如此奇特,姑娘家人的平安,恕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不过各人自有各人命,还请姑娘不要执着。”
凌汐池几乎是被这句话轰得神魂离体,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复又听那老先生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了了如神,世事成空;爱恨情仇,幻化为风。一切尘寰皆命定,何故痴心妄改之;不若随风东逝去,苍茫天涯何处尘。”
凌汐池还是呆立在那里,眸子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老先生看她的样子着实可怜,便说道:“不如我再替姑娘算算姻缘吧。”
凌汐池抬眸看他。
老先生掐指一算,脸色又是一变,注视着她,如果说他刚才的眼神是悲悯的,现在无疑变成了同情,叹息声更是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唉!孽缘遇知音,情意两相倾,可怜情已种,无奈不生根,孽缘啊孽缘。”
他似禅语的话,让凌汐池捉摸不透,正待细问,再看去时眼前已没有了那老先生的身影。
只余他的声音似乎从她灵魂深处传来,灌入耳中:“唉,我辈凡夫,不在觉中,就在迷中,小姑娘你若是想活得自在一点,应当多观己观心,老夫再送你一句话,身若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留尘埃,小姑娘,未来还有一番大事等着你去做,切记切记。”
最后一句,声音已远得仿佛从天际传来。
这是——传音术?
凌汐池皱紧了眉头,茫然四顾,大街上人影匆匆,充满欢声笑语又充满了漠然。
没有人在看她。
那老先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又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莫非刚才的对话竟都是那老先生用传音术告诉她的?
还是她出现了幻觉?
凌汐池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脸,痛得她龇牙咧嘴,会痛,那么就不是幻觉了。
高人,这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世外高人,按照他的话来讲,莫不是她真的回不去了?
眼下她被带到藏枫山庄,灵歌时刻看着她,逃跑已是奢望,寻找龙魂更是有心无力,她到底要怎么才能逃离,她只是想回家为什么那么难?
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捉弄她?
心中一阵酸涩蓦地升起,她木然地抱着膝蹲下,将头埋在膝间,心酸的感觉终于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她终于感觉累了,连她最大的精神支柱都轰然倒塌,纵然她把自己看得再坚强,可她终归也是个人,也是会哭会笑会痛会难过的,她凭什么以为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够做到。
在强悍命运面前,人又算得了什么。
仿佛又有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凌汐池没有抬头,冷声道:“走开。”
可身前的人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还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隐隐朝她逼近。
她心情一下落到最低点,怒气终于膨胀爆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正好她也需要一个人发泄发泄。
握紧了拳头,她猛然抬头,起身,出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眼看那一拳就要落在来人的脸上,可是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凌汐池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拳头硬生生地停在离那人面部大约只有一寸的地方。
稍一迟疑,她还是将拳头挥了出来,那人一闪,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拳头。
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凌汐池只觉心中一窒,狂跳不止,虽然那人易了容,可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不是冰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