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实话,那两个人,根本不是挟持着宋经理上的天台,正好相反。”保安有些发怵的说道。
“什么意思?宋经理一个人能挟持两个人上去么?怎么可能。”米露觉得他说的话有很严重的逻辑问题。
“宋经理身边有自己的保镖,干这一行的,天天都是在工地上和一些大老粗打交道,谁会讲道理,这种地方,从来都是靠拳脚,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
“这些工人们,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想去要钱,几次三番的都被宋经理雇的打手打的鼻青脸肿,那个断腿的,其实是因为去问宋经理要钱,结果被打断了腿。”
“你说什么?”
“摔断腿的叫老何,河南人,老家是睢县的,家里有个五岁的儿子,还有一个今年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他的儿子其实是他在路边捡回来的弃婴,老何没钱娶老婆,因为家里太穷了,没人看得上他,但是他在外面打工赚钱,其实是为了他捡回来的孩子。他总说他得攒钱,攒钱让他儿子上学,让他儿子买房子,给他儿子娶媳妇儿。他说这一辈子他没成家,不能1让他儿子和他一样。”
“但是你看看,这工地上眼看已经干了一年了,马上就到了过年的时候,这工钱左拖右拖的,什么时候发是一个信儿都没有,他能不急么,过了年,他儿子就要去镇上读书了。”
保安看起来对这个叫老何的很是清楚。
“他去要钱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的么?”秦墨问道。
“他进去就被打断了腿,宋经理为了吓唬工友们,把老何拖出来,当众打断了他的腿。”
米露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秦墨也不由得皱了眉,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2020年了,竟然还会有这么残暴的人。
“张勉和王林两个年轻人,不过是看不下去他这样欺负老何,才挺身而出想要帮老何,结果......结果两个人被打晕之后从楼上扔了下去,宋经理为了伪造证据,于是就逼迫我们,让我们都按照他说的这个版本说,给我们......给我们每个人一万块钱。谁要是敢说其他的,他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老家,会找到我们的老家,不会放过我们!”
说到最后一句,不会放过我们的时候,保安的脸上惧色愈发的深了。
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最怕事儿,日子本来过的就艰难,现在是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了,谁还有心思去管其他的,就算亲眼目睹了不合理的事情又怎么样,只要能自己活着,谁会去在意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即便他们挺身而出的初衷是为大部分人谋求利益。
这些便是所谓的劣根性,根深蒂固的植根于很多老百姓的思维当中,恐怕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事实。
“祁总......”米露被吓得捂住了嘴巴,一双大眼睛因为害怕瞪得浑圆。
“这些其他的工友也知道么?”秦墨问道。
“都知道。”保安点头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米露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保安的脸色突然发生了变化,他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米露,那神情就像是在看傻子,也像是在看神经病。
“你看什么!”米露被看的浑身发麻,
“我看什么?我看你们这些穿的光鲜亮丽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人间疾苦,你以为什么事情都会像你想象的一样发展么,报警?我们有什么?我们这些人什么都没有,我们出来打工不过是想凭借着自己的双手赚钱养家糊口罢了,但是你们呢?你们这些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雨淋不着的人,哪里会知道我们老百姓的心酸。
“说的简单,报警,然后呢?抓到宋经理,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笑话,制裁什么,人都已经死了,抓他进去有什么用,按照他说的,他能赔死掉的人家属一些钱,然后再给我们每个人一万块钱,这样不好么?大家都有钱花,总好比过,什么都没有强吧?”
“姑娘,你们老板有钱我们知道,可是这和我们有关系么,他也许不是坏人,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坏人就能说明我们是坏人了么,不是他拖欠的我们工资,你肯定要告诉我,是有人卷了钱跑了,你们也是受害者。”
“但是你对比一下,觉得你们受到的伤害会比我们要多么?”保安说着说着情绪有几分激动。
秦墨在一旁沉默着,他说不出来话。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就想这么死了,不想找那个宋经理讨公道?”米露依旧不能理解。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非黑即白,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有着自己的定律,但是坏人就一定是要受罚。
可是如今,有受害者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没关系,他们其实也不在乎坏人是不是会被惩罚,只要他们能得到钱,就好。
只是一万块钱,不是一百万,才一万块钱,就能让一个人抛弃自己的良知和自尊,为这种渣子编造谎言,难以置信。
“你一定在想,不过是一万块钱,我们怎么能这样,这一万块钱,我们得在工地上工作两个月,没日没夜的干才能有这一万块钱。”
“公道从来不在人心,在的是钱权,我们这种普通人想要公道是奢望。”
“你看,他虽然杀了人,但是他也没有被抓走。”保安一把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为自己说的话觉得羞愧还是为这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而感到无望。
“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得有地位又体面。”
“你说的这些话只能代表你自己的想法不是么,不能因为你的狭隘,就认为所有人的想法和你一样,乍一听觉得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其实不是,你只不过是在为你自己的软弱找到一个借口罢了。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和你想的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钱不要良知。”秦墨起身背对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