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染觉得自己特委屈。
他明明有提前“大声说话
一这是暗示,意味着“老子来啦,你们打野炮的赶紧穿衣服!”;
他看得清清楚楚,陆哥和嫂子就是单纯抱在一起,头挨着头,彼此的衣裳完整、陆哥唇侧也没有口脂之举的...然后“现身”前,他有提前侦查。
分明就是什么也没干嘛,
值得如此怒气冲天?
你看你看
陆哥沉着脸走在最前头,连一个回眸的眼神都不施舍,好似他霍修染掘了陆家的祖坟一样!
纪沐尘摇着折扇,“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得不到的时候才是最窝火的。”
霍修染瞪向纪沐尘,忽地一拳头砸过去,
“你丫的不去问,尽怂恿老子!”
“老子被骂了你不放个屁?”
“马后炮!!”
北境皇后因小产被暴急送往皇家园林的下榻苑,由言里的御医亲自诊治,剩下的人聚集在猎园的狩猎场北境皇拿着一把砍刀横在永康帝跟前,痛斥道,
“我与爱妻多年才得这一子,受了你的邀请来参加百花宴,想着沾沾喜庆,不料竟痛失爱子!”
“你今日无论如何给我北境国一个说法!”
“否则你我两国永不来往、再无情谊!!”
北境皇声色惧厉,说到动容处似有哽咽。
为父之情当能理解,痛失爱子亦是可怜。
四周挤得水泄不通,有上京的重臣忙着和解,有邻国的贵族不嫌事大起哄,还有锦衣卫忙着追查事件真相。永康帝,“北境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此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交代。”
说话间,陆行之快马过来
堵塞的人潮自觉往两边站,让出一条道来。
永康帝,“行之来得正好!此事朕交由你负责,你必要查得清清楚楚!
陆行之抱拳应下,先是简单安抚北境皇,然后立即着手调查。
他派人将发狂的马儿带入狩猎场,请来驯兽师查看马儿的情况,又将驯养师、马厩的相关负责人等通通叫来审讯。原来,这匹马儿是皇家园林饲养的,也就是永康帝狩猎时的御用马匹,平日性子温和,是吃了羊花草、受了刺激才胡乱闯入等待区,误伤了北境皇后。陆行之吩咐下属,“查羊花草。
下属们领命后立即散去。
陆行之又对北境皇说,“还请北境兄仔细想想,皇后身上可有佩带香薰之类的饰物?”
按照当时在场者描述,发癫的马儿直直冲着北境皇后而来。
北境皇后于慌乱中躲避,不慎摔至石凳上,腹部受到撞击以至小产。
等待区那么多人,为何马儿独独冲撞北境皇后?
要知道,误食羊花草的马儿对刺鼻的香薰会格外敏I感。
北境皇和陆行之是旧友,两人在漠北的时候结下深厚友谊。
对于陆行之的话,北境皇深信不疑。
“我爱妻因有身孕,闻不得刺鼻的味道,身上并无香囊。’
”不,皇嫂有!”
唐碗公主站出来,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这是大京丁昭仪送给我的见面礼。”
一共两个,说是有安神安胎的作用,她便送了一个给皇嫂。
众人唏嘘,“......昭?
驯养师接过唐碗公主手里的香囊,拿给马儿闻,那马儿本被人摁在地上,忽地发癫发狂暴躁不已!北境皇,“原是香囊惹的祸!”,又抓住唐碗公主的手腕,“那丁昭仪究竟是故意陷害你皇嫂?还是一切只是巧合?”人群中有人说话,.....抓来问问不就得了了?
永康帝自打听到“丁昭仪”三个字后,左眼皮不断乱跳
他很清楚丁婉儿的为人,不管对方捅出怎样的幺蛾子也不足为奇。
他先在心底过了一遍,最后发现若真是丁婉儿所为,今日他怕是难以保她。
不多时,丁婉儿被锦衣卫带来。
丁婉儿惶恐,“怎么会是我?唐碗公主,我送给你的香囊绝没有问题!”
丁婉儿纵是再蠢,也不会在香囊上做手脚。
她还得仰仗唐碗公主出手治苏烟小贱人,怎会冒冒失得罪唐碗公主?
唐碗公主恨道,“少哄我!”
“若是香囊没问题,你为何让我戴着骑马?”
“还说只要我打马从陆将军身边过,他的马儿就会发狂,’
“这样我和他就能有一段邂逅!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地上跪着的丁婉儿
谁不知道唐碗公主仰慕陆将军,可强纽的瓜不甜,陆将军已为人夫,且对唐碗公主无意。
这种情况下,怎能乱点鸳鸯?
还设计陷害两人!
丁婉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唐碗公主,
”你,你莫要信口胡言!”
她的确有“出谋划策”,教唐碗公主如何勾搭陆行之。
但她教的不是这个法子啊!
她教的是.....
“我没有胡说!”唐碗公主斥道,
“你亲口承认陷害窦皇后!”
还说什么‘有没有身孕又如何?’
‘骗得了皇上就行’
‘我说是她杀了我腹中胎儿,那就是她!’.....
“你个恶妇,我就不该信你!”
“你居然把这招用到我皇嫂身上!”
原来窦皇后真的是被诬陷的!
众人皆是狠狠一怔。
被丁婉儿诬陷的!!
这个该死的妇人,就该被处以极刑!!
丁婉儿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变成这样!
面对众人的自责、面对永康帝刻意躲避的眼神,她百口莫辩。
她“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颤抖着手指向唐碗公主,
”你诬陷我!诬陷我!!”
“如此机密之事,我怎会同你说道?”
提起窦明I慧,丁婉儿变得格外面目可憎
”她是我害死的又如何?她是我的绊脚石,我杀了她天经地义!
众人沸腾了,只觉得耳朵都被污坏了。
就没见过如此心术不正、心狠手辣之人!
窦明勇冲出来,拧起丁婉儿的衣领,咆哮道,
”贱妇,还我阿姐命来!”
丁婉儿却是疯癫的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一出,怕是唐碗公主找了她做替罪羊
果不其然,寻找证物的锦衣卫回来了,带回一个卖羊花草的老妇。
老妇哆哆嗦嗦指向丁婉儿,
“是她,就是这位女子找老身买的羊花草......
“事实”摆在眼前,已容不得她辩护。
面对众人的麦骂、面对北境皇的气愤,丁婉儿笑得眼泪婆娑、笑得浑身发颤。
永康帝总得给北境一个交代,无论是谁,总得推出去一个。
很不幸,她就是那个被推出去的人!
呵,
她千算万算,不曾想跌在一个臭丫头手里!!
“我没有害过北境皇后,你们非说是我;”
“呵呵,我害死了窦明/慧,你们却找不到证据?”
”老天爷啊,真是有意思!”
--“谁说没有证据?”
人群后方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挑女子。
她取下遮面的帷帽,露出一张清冷矜贵的面容。
有人认出她来,“窦皇后?”
一窦皇后没有死!!
她还活着!!!
窦明I慧望向震惊的丁婉儿,
“我就是证据!”
“你本月上旬才来过癸水,如何怀得子嗣?”
“记录妃嫔月信的档案全都在这!
窦明I慧将一本记录册甩在丁婉儿面上,痛得丁婉儿一呼。
不过,这点疼不算什么,
和窦明I慧还活着这件事比起来不值一提!
丁婉儿终于意识到,她败了。
败得彻底、败得绝望!
耳畔充斥着众人指着鼻梁骨的唾骂、永康帝假惺惺的懊悔、还有窦明I慧和苏烟小贱人的惺惺相惜北境皇,“既然真相已大白,我也不会为难贵国。”
“一命抵一命,杀了这个贱妇即可!’
永康帝自知已无回旋之地,只好无奈放弃丁婉儿这颗棋子。
他握住北境皇的手,“一个贱妃而已,随你处置!”
陆行之有不一样的意见,“丁婉儿该杀,但她是我大京人,该按我大京律法处置。
按照律法,此女故意谋害皇族,当诛,尸身该被扔到乱葬岗喂狗
永康帝能有什么意见?
当他看见窦明[慧的那一刻,就知事态已不是他能控制。
窦明I慧还活着?如何死里逃生的?谁在背后助她?
太多太多的问题,他来不及思考,此刻只想向北境皇交差
北境皇无所谓,人死了就成。
丁婉儿唾骂道,“陆行之,你个变i态!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化成厉鬼..
一”擦!”
陆行之一刀刺入她心口,再反手拔出。
巨大的窟窿冒出汹涌的鲜血,丁婉儿跪在地上、瞪大双眼,到死也愤恨地望着陆行之。
陆行之视若无睹,神色极冷
“拖到乱葬岗,喂狗。
处理完丁婉儿,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欢呼雀跃。
少了这个歹毒的妇人作妖,皇宫不知清静多少,就是可怜了北境皇后,白白丢了子嗣。
众人不由看向同样可怜的窦明I慧。
永康帝趁机握住窦明I慧的手,强行挤出两滴清泪。
“从前是朕对不起你,朕被蒙了心智,朕有错。
“以后朕不会了。
“朕会恢复你的‘皇后’之位,和你白头偕口口度余生。
此番深情表白引得不少贵妇争先落泪。
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对方还是九五之尊、国之真龙呢?
永康帝的这番话更显得赤城和弥足珍贵。
窦明I慧却无动于衷。
“皇上,臣女此次大难不死,全是菩萨保佑。”
“臣女已在菩萨面前许过诺,往后余生会青灯相伴、佛古不眠。”
“只望皇上昭示天下、还我清白即可。
永康帝,....这?””
这不是鬼扯么?
菩萨救的你?哪个菩萨?姓陆还是姓苏?
永康帝明知是谎言,却苦于没有证据揭露。
不过也好,他从来对窦明I慧无感,强行在太后面前装恩爱罢了。
既然她要出家,那他是绝不会挽留的。
”哎,实在可惜。”
“既然你主意已定,朕只有成全你。”
“你我的情谊,来生再续吧。
窦明I慧抽了抽唇角,强忍下心头的恶心,对着永康帝跪地谢恩。
英皇后得以沉死昭雪,苏烟费实黄其高兴;至于惨死无人收尸的丁婉儿?
苏烟不介意。
她从没觉得哪刻有刚才那般大快人心过。
今个闹了这么一出,原本定在晚上举行的宴会取消了,改在明晚。
众人暂且各回各家,邻国的王孙贵族们则宿在下榻苑。
苏烟和陆行之回定国公府。
夕阳西下、黄昏渐晚,火红色的余晖打在二人身上,将他们并肩同行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烟,“唐碗公主是你请来的帮衬吧?”
她太了解丁婉儿,从其死前的反应来看,丁婉儿该没有说假话,应是被唐碗公主摆了一道。
至于唐碗公主为何会针对丁婉儿,这恐怕逃不开陆行之背后的推波助澜。
陆行之笑了,没有回答苏烟的话,而是说,
“北境皇后身子不适,不若我们明日上午去探望探望?顺带邀他们一起用个午膳?
苏烟莞尔,说好。
又想起永康帝人前人后的两幅嘴脸,总觉得窦皇后的事远不似表面看到的那般平静。
或许,还有更加诡异的风云变幻即将压下来。
永康帝会善罢甘休么?会不追查窦皇后如何死而复生的么?
许是她闷着不说话,陆行之顿住,抬手揉了揉她眉间的愁云。
“怎么,担心我?”
他弯下腰,笑得慵懒,“夫人若是担心我,不若再亲我一回。
先前在狩猎场的山林中被打断,他倍感惋惜,甚至有一种抱憾终身的怨念
以至于他光是看着美人的唇,就有一种“赶紧再续上”的冲I动。
放心,和欲完全没有关系。
他只是觉得男人应该有担当,做事得有头有尾。
他靠近苏烟,高大的身形遮住她头顶的光线,似一堵小山挡在她跟前。
视野忽地变窄,苏烟一时间难以适应,有片刻的愣神。
就是这片刻的愣神,让她忽然陷入某种回忆,水泠泠的眸底同时闪过错愕、惊讶和无措的光。
陆行之准确地捕捉到她的变化,问,
“夫人怎么了?”
苏烟回神,缓了半响后才说,“没什么,”,
恰好曲公公火急火燎地跑来,说永康帝急召陆行之入宫,苏烟便推着陆行之往皇宫的方向走,
“你快些入宫,有什么晚上回来再说。”
陆行之不依,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他,苏烟也不解释,只垫脚在他耳畔浅声低语了几句。
他的耳廓瞬间就红透了。
苏烟看了眼不远处候着的曲公公,又看向陆行之,“还不快走?”
陆行之还沉醉在她刚才的那几句话中,斜着多情的眸子问她
”君子一言?”
苏烟悄悄掐了他一把,没顺着他的话往下答,而是说,“你再磨叽,我就反悔了。”
陆行之就笑,吹口哨唤来疾风,利索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直到陆行之的背影消失在绯红色的余晖下,苏烟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西街书坊门口,他霸道地拦住她。
他什么都不说,用高大的身形堵住她离去的路,气势威严又凌厉,用一种强势震慑的目光凝视着她;她亦什么都不说,倔强又固执地望着他。画面中的二人,不知发生何事,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这段记忆一点不美好,让她想起来的时候,心中隐隐生出一种疑惑。
这种疑惑使她有些辨不清陆行之对她的情谊。
画面中的“他”,望向她的幽邃眸底,无半分爱意。
或许,他们的过去如同算命先生所说,“多有口舌之争”,并不如旁人描述的那般“和I谐恩爱”。又或许,她等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记忆
就能想起从前,
就能知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