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定家族试炼一事后叶子便直接离开了议事堂,还有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无需她去参与,家族长辈自会商议。
优哉游哉地向家族外面走去,叶子完全无视周围族人不时向她投过来的目光,表情淡然。
许是草泥马在她身后若有若无的虚幻身影给其她族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倒也没人敢不开眼地来惹她。
她则心安理得地落个耳根子清净。
“你的身体怎么有时是虚幻的,有时却是实体?”叶子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与草泥马交谈。
草泥马一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幽幽道:“走路太累,飘着省力。”
“……”叶子竟无言以对,此前她还当战冥有多么高大上,其实本质上还是阿飘……
“之前怎么没见你那么虚?”叶子一语双关,似笑非笑。
草泥马眼中的血芒亮了一下,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道:“第一,我不虚,而且很强;第二,救你时英雄登场,形象很重要!”
“……”可以,不愧是我叶子的战冥,这很草泥马。
草泥马看着叶子无语的样子,眼中血芒稍微弱了一丝,嘴角扯出一丝细微的幅度,似乎发现了什么以前从未发现的有趣的事,目光柔和。
沉默了一会,见叶子没有继续搭话的样子,草泥马沉吟道:“我们战冥其实无法长时间在冥域生存。”
“哦?”叶子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她倒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说法。
草泥马继续解释道:“实体化需要消耗大量冥力,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是虚化甚至不显形的。”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么?”叶子问道。
见叶子一副好奇的样子,草泥马轻声道:“要解释的话,就得从我们战冥的起源说起了。”
顿了顿,草泥马问道:“你知道战冥是怎么诞生的吗?”
“愿闻其详。”叶子神色一正,她既重生在冥域,自然想多了解一些冥域的事情。
“你眼前看到的冥域,其实只是表面。”草泥马虚幻的身影随风飘动,她的双眼也似虚幻了起来。
叶子心神一震,对于这个世界,她并不了解。
她对冥域的了解只存在于荒古时期七界大战的记忆和原主叶子那不甚丰富的阅历,此刻认真去听。
“冥域的叶地无限之大,所谓八百里黄泉只是虚数,其实黄泉贯穿了整片叶地,将叶地一分为二,分为泰山府,以及幽蓝府。”
“除了两府之外,还有五大绝地,分别是幽蓝府的梦魇沙丘和锁魂井,泰山府的修罗林和炼魂池,以及……冥海。”
“从幽蓝府到泰山府,若是一般冥修不眠不休全力赶路,也需百年光阴。”
“在无垠叶地之外,有一片无边大海,那片海,就是冥域五大绝地之一的冥海,至今还无人能探查到冥海的边界。”
“传说中,冥海之上有一片岛屿,岛屿的位置会随着时间不断改变,相当神秘。”
“多少年来,有无数大能之辈想要探寻冥海之上岛屿的秘密,可至今无人成功,而那些大能,也无一归来。”
“其实那片岛屿,就是通往……里冥域的入口!”草泥马目光露出凌厉,看向叶子。
叶子双目一亮,草泥马的话语仿若天雷阵阵,轰开了她脑海中迷雾,将所有的混沌全部驱散。
一个完整的世界,出现在她的心中。
“里冥域是什么?难道冥域还分里外?”叶子问道。
“答对了。”草泥马颔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所在的冥域,包括你所认知的整个世界,其实都是外冥域。”
“外冥域……”叶子喃喃,原来冥域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神奇得多。
“你应该知道,平时你见到的冥域中人都是有实体的。”
“嗯。”叶子点头,其她界域的人在谈到冥域之时都认为冥域中的生灵全是虚幻的、冥域是一片荒芜之地、终日不见阳光……
但实际情况却与外域生灵所认知的完全不同。
“外冥域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冥,除了阴气比其她界域的生灵重以外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有血有肉,或许称之为冥人会更加合适一些,但没人这么叫。”
“真正的冥,都在里冥域!”
“里冥域环境极端恶劣,那里没有花草,没有阳光,处处充斥着阴煞罡风。”
“稍有不慎,里冥域的生灵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叶子闻言微微动容,因为一月一次的阴煞罡风,梦魇沙丘愣是成为了冥域五大绝地之一。
可在里冥域,阴煞罡风却随处可见……
跟那里的生存环境比起来,外冥域简直就是天堂,里冥域的环境果然极端恶劣。
微微瞥了她一眼,草泥马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所有战冥……都来自里冥域。”
“原来如此!”叶子闻言恍然,其实刚听到草泥马提到里冥域的时候她猜测所谓的战冥,可能就是真正的冥,来自里冥域,此番草泥马的说辞也正印证了她的猜测。
但与此同时,一个新的疑惑又浮现在她的心底:
里冥域的战冥是怎么来到外冥域的?
莫非……
回想着草泥马前面说的话,叶子心中又有了一个猜测,但不敢肯定。
草泥马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猜到了,只是没说。”草泥马点了点头,欲语还休,“阴煞罡风,梦魇沙丘。”
“果然如此!”叶子双眼一亮,十分肯定地道:“梦魇沙丘正是里冥域通往外冥域的结界所在!”
“没错。”草泥马前面欲言又止,正是怀着试探叶子的心思,而叶子也没戳破,同时也没有让她失望,一语中的。
“准确的说,梦魇沙丘是连接里外冥域的结界之一。”草泥马淡淡说道。
“之一?”叶子敏锐捕捉到了草泥马话语当中的细节。
“是的,之一。”草泥马重重点头,目光飘向远方,语气缥缈。
“冥域五大绝地,都是连接里外冥域的结界。”
“里冥域,就是一个巨型囚笼!”
“人界有十八层地狱之说,指的就是里冥域。”草泥马叹了口气,表情肃穆。
从草泥马口中吐露的一切让叶子心中暗暗惊叹。
她前世虽为混沌之墟主人,但正是因为修为过高的缘故,遭到大世界法则抵触,不能轻易跨界,否则有生命之危。
因此冥域在她眼中,扔披着一层神秘面纱。
此刻草泥马的话语为她扫清迷雾。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里外冥域根本不在一个空间?”叶子沉吟片刻,抬头说道。
草泥马闻言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歪着头想了一下,点头肯定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唔,用折叠空间来形容会更合适一些。”
“一体两面对吧。”叶子笑道,“就像一张纸,外冥域在纸的正面,里冥域在纸的反面,而那五大绝地就像纸上的破洞,连接正反两面,从而使其有通行的可能。”
“没错。”草泥马诧异地砸吧了两下嘴,怪异地看着她道:“想不到梦魇沙丘还有让人变聪明的功效。”
叶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知道对方这是在变相损她。
不过嘛,就算损也是损从前的那个叶子。
以她那张百万年老脸的厚度,直接自动过滤掉了草泥马话里的意思,只当草泥马是在夸她。
她的心理活动草泥马是不知道的,但她翻的那个白眼,草泥马却看到了。
脸上露出一丝得逞般的笑意,草泥马继续说道:“正因如此,不同于土生土长的外冥域生灵,战冥之身等若无根浮萍,所以……
无法在外冥域长期生存。”
说到这里,草泥马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无奈。
“这么说的话,或许将来,你无法与我一同……欣赏山顶的风景了吗?”叶子心中隐隐蒙上一层阴霾。
如果草泥马只是过客,那她该有多寂寞。
不知不觉,草泥马已在她心中占据了一个相当重的位置。
那是一种名为信任,以及一种名为友情的、许久不曾出现在她心里的情感。
曾经她也少年过,也曾有过挚友,可天道无情,岁月匆匆,随着曾经的挚友一个个离去,屹立绝巅的她,情感早已变得麻木。
这一世重燃,她的心仿佛随着身体也变得年轻起来。
源于梦魇沙丘,始于囚笼之中。
当草泥马从天而降将她解救出来的那一刻起,那早已随着岁月长河流逝殆尽的情感……
又牢牢刻在了她心里。
草泥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血眸之中波光粼粼,无话。
许久方展颜一笑:“你这是在紧张什么?虽然我无法长期在外冥域生存,但那不代表我会死啊。”
“什么意思?”叶子闻言一愣,在她看来,无法生存便等同于死亡,这二者并无区别。
“简单来说,当我化身虚幻,其实只是在恢复消耗的冥力罢了。”草泥马的身影随风微微飘动,细细解释道,“就像我现在这样,看似在你面前,但本体却是在外冥域和里冥域之间的夹缝中。”
“战冥只能调动外冥域的冥气,却无法吸收,必须在空间夹缝里吸收游荡的、属于里冥域的冥气。”
“这才是战冥无法长时间存在于外冥域的主要原因。”
“原来如此。”叶挽萧眼前一亮,欣然道:“所以,你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的,对吗?”
草泥马愣了一下,红色的双眼中血芒又弱了一丝,似乎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短暂的沉默之后,草泥马忽然认真地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顶峰的路很累,而且孤独。所以我会陪你一起踏上峰顶,看山下翻云覆雨,看岁月跌宕起伏,直至……”
“魂飞魄散!”
叶子笑了,仿佛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
“那,就一言为定了。”
说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拳平举在身前。
草泥马一愣,旋即摇头笑了笑,空间一阵涟漪过后,她的右手顷刻间化为实体,与叶子的拳头碰了一下,如同某种约定,镌刻在她们手中。
“万一哪一天,有人要杀我怎么办?”草泥马忽然问道。
叶子闻言一愣,旋即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那就杀了她。”
言简意赅,却坚定无比。
笑语欣欣,却杀机弥漫。
无尽尸山血海铺天盖地,豁然跃于眼中。
草泥马微微动容,迟疑了一会,她问:“如果要杀我的人很多呢?”
“那就杀她们个天翻地覆。”
“若不是对手……”
“那就……让她们踏过我的尸体!”
草泥马沉默了,叶子也没有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柔和的阳光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在这一问一答之中拉近了许多。
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将她们紧紧绑在了一起。
“方才,你有点冲动了。”走着走着,草泥马忽然说道。
叶子回头看了草泥马一眼,笑了笑:“你是在说一月之约的事情吧。”
“嗯。”草泥马点头道:“虽然我应该相信你,但要在一个月之内修炼到叶家祭符期以下没人是你对手的地步……”
“你觉得我做不到?”叶子抢白道。
草泥马犹豫了几秒,还是颔首道:“难!”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完全概括出从二星契者到七星契者之间的路,并没有那么好走。
一般人从一星契者修炼到七星契者,少说也需三年,这已经是不错的速度了。
并且每到达一个新的境界之后,还需巩固境界,否则如果境界跟不上实力的话,就会造成战力虚高的情况。
就好比一个稚龄幼童手持一柄阔口大刀,大刀是厉害,可幼童能不能挥动都得挂个问号,更别说拿来御敌了。
一月之内从二星契者修炼到七星契者,并且境界不落后,这……
不合常理。
起码这样的妖孽草泥马从未听闻。
包括叶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当时她才会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叶子的一月之约。
确实,按照常理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她们哪会知道,叶子并不在常理之中。
神秘地笑了笑,叶子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晃了晃,说道:“那你就瞧好了吧,一个月以后,我会让你知道,有些人是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
说完她径直向前走去,背对着草泥马摆了摆手。
“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么,但愿吧……”草泥马望着叶子挺拔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当一件事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退回原点,重新思考。”
“或许……你有可能完全推翻我曾经对你的判断。”
“希望你是对的。”草泥马低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话落抬头,坚定地朝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内的叶子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