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语无言

先一步来到苏家老宅的张云安没有直接进入宅子里,而是先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不断的从袖子里拿出符箓,每隔一段距离就贴在斑驳的院墙上,有时还会贴在墙根,或者墙壁上的爬山虎上面,甚至还会踮起脚尖,塞进墙头的砖缝里,于外人看来,毫无章法可言。

待到张云安将整个院子的外墙上都贴上了符箓,而后便见他又拿出一柄桃木剑,手指擦过剑身,一点微红之色在剑身上闪过。

张云安挽出一朵剑花,手持桃木剑背在身后,消失不见,细细看去,原来是被他藏在了黑袍下面。

看来这身衣服还是有些用处的。

张云安腹诽不已。

只是在他看来,能够给予他人措手不及的一击,早就已经被躲藏在暗处的人看到了。

等到张云安推门走进了苏家大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张云安还没有走出来。

那人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是一个瘦弱的中年人。

他的左手臂上缠绕着一层带血的绷带,右手臂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铁甲,铁甲上面还有用紫色颜料写就的符文,不长,就只有三个字。

分别在手腕,手肘和肩膀的位置上。

中年人的后背上还背着一柄比他本人还要大上数倍的大刀,上面同样镌刻了复杂的符文。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戴着铁面具,面具上写着梓彩二字的中年人来到苏家大门口,发现门里也被贴上了两张符箓。

心中感到烦躁的中年人不停的挠着后脑勺,他对符箓一途着实是不在行,早知道这个外表看着文弱的医师还是一个符箓师,就让梓粒那个小娘们来了。

当年自己被一群来自符箓门派的年轻一辈用符箓围困,要不是仗着自己的修为境界远高于他们,恐怕早就当场被那些天雷轰成渣了。

有了这次的经历,他也算是对符箓一脉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是害怕这种手段,只是觉得跟这种动不动就掏出几十几百张符箓,还没动手就事先摆好了符阵,躲在符箓后面的修道者打架,着实是有些不痛快。

对他而言,成为一个杀手只是迫不得已的,比起用那些暗杀手段,他还是更喜欢大刀阔斧的战斗。

也许是命运使然,自从他开始厌恶符箓一脉之后,自己遇到的对手往往都会在身上带几张符箓。

第一次见面就动手,此后每次见面都会过几招,最后反倒成了搭档的梓粒,那个装神弄鬼,差点被自己一刀劈死的道士,再就是这个被自己抽到的年轻医师。

加入组织,被赐予梓彩名字的中年人暗叹不已。

自己这辈子算是和符箓较上劲了。

可厌恶归厌恶,总归还是要完成任务的。

如果真像老大说的那样,得到‘无量’,就等于找到了杀手之乡的位置,那还是挺划算的。

杀手之乡是每个杀手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不止是老大,就连他,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杀手,一听到那个名字,还是会感觉到热血沸腾。

毕竟那里存在着整个杀手界最顶级的存在,三道口。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色罗盘的梓彩忍不住添了一下嘴唇。

传闻三道口霸占着杀手之乡百余年,修为境界早就已经到了天境,他们身为杀手,却早就已经不干杀人之事,而是作为杀手之乡的规矩所在,代表天道统治着杀手之乡。

天道,统治,天境...

一个个充满魅力的字眼充斥着梓彩的大脑,让拨弄罗盘指针的他忍不住兴奋。

全身抽搐不止。

直到罗盘指针归位,他的内心才算是平静下来。

恢复了往常的冷血,眼神冷漠的梓彩手拿罗盘,沿着苏家宅子走动,不停的调换手中罗盘的位置,寻求这座符阵最薄弱的地方。

符阵也是阵法的一种,只不过这种类型的阵法需要搭配符箓才可以启用,不仅费钱,还需要额外耗费使用者的心神,毕竟他们要掌控整个符阵,就要对每张符箓都洞察秋毫,否则一旦出现些微的漏洞,就可能造成整个符阵的崩塌,寻常的阵法师根本就不会使用。

梓彩慢慢走着,最后在某一处墙角下停步。

他手中的罗盘可以准确的找到符阵最薄弱的位置,自己只需要在那里动手,就可以瞬间令整个符阵崩溃。

蹲下身,手中罗盘上的指针直直的指着墙角处的狗洞。

梓彩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狗日的,原来在这里等着老子。

怪不得梓粒那个小娘皮不愿意来这里。

他先前还感到纳闷,这个张云安的姿色也是不错,可梓粒竟然会放弃这个机会,选择去盯着那几家的粗野老头子。

原来是早就发现了这里有个狗洞,还料定那个医师会把这里成为符阵最薄弱的存在,好让自己难堪。

梓彩又骂了一声娘。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玩死这个骚娘们梓粒。

收起罗盘,梓彩后撤一步,半蹲着,攥紧右手,上半身向后拧转,蕴含灵力的右拳猛然向前打去,拳头打在狗洞上,泛起一阵涟漪,只见一道道金色光线从墙壁上向下延伸,在狗洞中形成一个金色光网,阻拦了梓彩的拳头。

梓彩向后退去,金色光网慢慢消失,金色光线原路返回到那些符箓中。

梓彩半拧过头,嘴巴发出啧的一声,慢慢抽出背后大刀,现在就用胳膊上的符文还有些为时尚早,只是自己刚才的那一下,肯定是惊动了院子里面的人,说不定身后的那些家伙也会有所感应。

自己还需要早做打算。

院中,一手持剑,一手举起火把的张云安向后张望一眼,目光所及,遍地残骸,更远处,是一扇扇破败的房门,门上裂痕遍布,蜘蛛网横生。

张云安看向更远处,那里刚才有金光闪过。

他呢喃道,“周天申,这么快就被人追上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说着,张云安依旧是不急不慢的用脚踢开前面的房门,一步跨出,已到房中墙壁前。

地境的缩地成寸是厉害,但就是没有这天境的洒脱和自由。

张云安冷笑不已,一群地境,也敢来挑战他天境,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抬头看向前方墙壁,上面挂着两幅画。

一副仕女绣花图,一副才子读书图。

都是一等一的宝物。

也许在世俗人的眼中,这两幅做工粗糙,画作不值一分钱,但在张云安的眼里,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有了这画中的两人,自己的丹田小天地一定会更加热闹,说不定还会子孙满堂。

可算是找到了一些值钱的东西。

说实在的,自己还真是要好好谢谢这两幅画的真正主人,要不是他没有好好学过画画,用了全力也才勉强画出人形,就更别提婀娜多姿,风流倜傥了,要不是买走这座宅子的人瞧不上这两幅画,也许还真就轮不到自己捡这个漏。

毕竟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陆上,还是有不少奇人异士的。

放下火把,搁置在墙边,觉得不妥,便又将火把放在了更远一点的地方,挂在墙上,正好可以照亮整个房间。

张云安走到画前,后退一步,抬起桃木剑,将墙上的两幅画挑落下来,拉到自己面前,侧过身,看到墙壁上原本被画遮住的位置上有两个小孔,不小心笑出声,“还是谨慎的好。”

可没等他收起画,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人气喘吁吁道,“看来,你找到好东西,才会这么高兴。”

张云安慢悠悠的收起手中的两幅画,卷起来,一起放进之前被他放在桌子上的药典中。

常年的无人问津导致那张桌子上落满了灰尘,药典放在上面,留下一个方形印记。

站在门口的那人正是打破了张云安留下的符阵的中年杀手梓彩。

他手握大刀,将其斜立在身旁,刀尖插在地缝里。

梓彩看着处变不惊的张云安,问道,“你不怕死?”

张云安收好药典,摘下墙壁上的火把,一手持剑,反问道,“你确定你能杀得了我?”

梓彩裂开嘴巴,露出亮晃晃的白牙,“那我就斗胆来试试。”

一步踢出,脚下布满裂痕的石块迅速崩裂,分出几块碎石,被梓彩用大刀挑出,砸向张云安。

张云安刺出木剑,在身前挥动,卷起一阵狂风,裹挟着石块,扔到别处。

紧随石块其后的梓彩突然从下方跳出,双手握刀,狠狠劈下,刀刃闪过一条白线,一线连天,气势如鬼影,隐藏在握刀人的手中,整个房间被无声的一分为二,墙壁轰然倒塌,随后便见刀刃处的木剑上闪过一粒金色介子,介子骤然发亮,整个院子犹如新生的红日,驱散一切黑暗,院外的人纷纷停步,向后退去,紧接着红日消失,周围再次陷入黑夜,再看向苏家宅子,一把大刀从一处通体有一道狭窄裂痕的房间中旋转着倒飞回院中,斜插在石板上,刀身颤栗不止。

而失去武器傍身的梓彩,并没有出现肉身炸裂的情况,只见他身体斜挎,翻起白眼,颓然倒地。

张云安一脚踢开梓彩的身体,叹息道,“何必来白白送死,天境和地境之间的鸿沟可不是一柄宝刀就可以弥补的。”

张云安伸手一握,插在院中的大刀飞回到他的手中,被他收进了药典中。

看着屋顶上的裂缝和身后的废墟,张云安扔下两块地银,就当作赔偿费。

离开房间,继续向院子深处探寻。

从进大门到现在,除了那两幅画,张云安还找到一本保存完整的剑谱,一瓶丹药和一块无字的匾额。

那本剑谱不仅保存完整,看其内容虽然只是简单的剑招,但是深读之下可以浅薄的感应到里面藏有一份剑意。

应该是编写剑谱的人所为。

此剑意虽稀薄,且隐藏极深,但是张云安可以感觉的出剑意的凌厉。

如果能够继承那份剑意,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在剑道一途上有所建树。

只可惜张云安所修不是剑道,虽然拿着一柄桃木剑,但是一天都没学过剑术的他根本无法短时间内继承那份剑意。

看似是一桩机缘,可真相却是不属于自己。

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可这也进一步证明了看似破败的苏家宅子里面藏有宝物。

而且还不止一件。

那瓶丹药是普通的四品丹药九一丹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到时候可以送给自己的师姐张糯。

还有那位孔华师姐,虽然也是一位修道者,但是天赋使然,她这辈子是迈不过那道天堑了。

至于那块无字的匾额,则是用珍贵的漕运大船的甲板打造而成,本身蕴含极重的水运精华,而上面的红穗是用产自百洋的红鲤鱼的胡须编制而成。上面有一块青色玉坠,张云安暂时还看不出其出处,不过里面倒是有一颗青色粒子,应该是木运精华太过纯碎所致。

有了水木加成,自己以后的医馆一定会如日中天。

张云安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腰上的药典,可不能把它给弄丢了。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张云安来到了苏家大宅的后院。

本就人烟稀少的后院,已经有将近十年无人拜访了,现在已经杂草丛生,依稀可见草木深处有一座坟墓。

张云安心中大定,自己果然是没有猜错,背负弑父的苏志生根本就没有被埋在祖坟中,而是被草草的埋在了后院里。

看来是那些苏家奴仆背着苏囊吞掉了那笔银子,急着赌钱的苏囊根本就没有时间参加自己弟弟的葬礼,才让那些早就跑没影的奴仆钻了空子。

张云安收回思绪,走到坟堆前,并没有看到任何墓碑。

心中唏嘘不已,明明是家族中最被寄予希望的顶梁柱,却被草草的埋在了这里,到最后连个名字都没有。

张云安想起此时正放在药典中的无字匾额,心中了然。

将手中的火把插在坟前,张云安的手腕拧转,木剑挥出,一阵清风吹过,所有的杂草被拦腰斩断。

张云安不懂剑术,也就只会这些三脚猫的功夫。

站在坟前,无语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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