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太监一声嘹亮宣旨:“传兵部尚书,右都御史,督师蓟辽兼任天津军务,袁崇焕上殿觐见啊——”
话音刚落,一声带着浓浓广西音调的官话,在殿外响起:“臣兵部尚书,右都御史督师蓟辽兼任天津军务,袁崇焕接旨。”
吕建和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了大殿门口。
随着靴声囔囔,有韵律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但却显得精干无比的身影。
斐袍玉带,乌纱严整,官靴分明,左手提着袍巾,右手抱牙笏,面色端庄凝重的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一份沉稳端庄气度,便叫吕建不由自主的在内心,为之叫声好。
果然名人,都有名人的气度,让人远观就不由自主心生敬慕。
袁崇焕站在殿门门槛外,顿了一下,向殿内扫视了一眼,似乎是在适应殿内的光线,但更是在观察殿内形势。
当他的目光与同样看他的吕建相遇后,吕建明显的感到那目光里的轻视。
吕建的名声太响了,虽然两人从未谋面,但袁崇焕是早知大名的。
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品级,能够坐在集英殿这样规格的殿堂里,放眼天下,这时候除了忠义候,御用备询吕建之外,还能有谁?只有这个幸臣了。
袁崇焕对吕建的印象一直不好,确切的说,心中一直是诋毁的。
原因,原因就是自己的宁远大捷,竟然和他所谓的洛川大捷相提并论,那是对自己宁远大捷的一种轻视侮辱。
然而,当时吕建的洛川大捷,最终却被先皇封赏做了西北经络,成了西北三大巨头之一,自己只是被封了个兵备检事,明显的备受轻视。
在他认为,吕建就是一个卑贱商贾,怎么能和自己相提并论,而且在气势上,还高过自己一头?
今日昭对,自己一定要在气势和实际上,压制住他。
袁崇焕一上来,就有和吕建一争长短的好胜心思,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集英殿外,袁崇焕审视着殿内形势,集英殿内,崇祯和诸臣,也在打量着袁崇焕。
双方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就有了无数的感想。
撩起袍子,抬腿,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进入大殿之后,再次整理一下袍服,再次迈出官员必备的四方步,沉稳的走到崇祯面前,撩袍跪倒,双手高举牙笏,朗声再报名:“臣,右都御史,督师蓟辽兼任天津军务,袁崇焕,参见陛下。愿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站起,再拜,如是庄重三拜九叩。
其实集英殿里,是没必要行这么庄重的。但袁崇焕这么做,是在表示他对新皇崇祯绝对的忠诚尊重。
面对这个自己保护器重的臣子,崇祯兴奋的小脸通红。站起来,转过御案,走到跪在地上的袁崇焕面前,亲自双手搀扶:“爱卿独守辽东,劳苦功高,快快请起。”
这样的恩遇绝对是绝无仅有。
这场面,绝对是君臣相得的典范。真的好让人感动。
崇祯亲手搀扶袁崇焕起身,静悄悄的大殿里,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吸鼻子的声音。
这让在场的诸位大人面现笑容,让崇祯很是得意。
也不回座,就那么背着手,站在袁崇焕的面前,殷切的直奔主题的询问:“辽东建奴,困扰我大明十几年,所耗费钱粮无数,战死将士无数,荼毒了百姓无数。爱卿在前线,面对凶恶的女真,对女真的研判如何?对恢复辽东有什么打算?”
袁崇焕就从容在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奏折,双手捧给崇祯:“臣在前线,对敌情略有心得分析,都已经详细记录在这份折子中,请皇上预览。”
崇祯接过来,却又没有心急的看,只是拿在手中轻轻的拍打:“奏折朕一会就仔细点看,不若你在诸臣面前,将你的计划当面陈说,也好让诸位爱卿知道你的计划。”
说完这话,还刻意的看了眼吕建。
这是准备让自己亲手提拔的袁崇焕表现一下,以证明自己保护他,重用他的英明。
自己的哥哥曾经两次在大朝会上,提出他亲选的两个人,都是能臣俊杰,其一是毛文龙,还有就是你吕建。
还曾经当着你吕建的面,批评我不怎么会用人。这次就让你听听袁崇焕的计划,是不是比你优秀,我是不是选人不比哥哥差。
吕建面对崇祯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和一个死去的人比高下,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备询较劲,你意气用事啦,你的格局小啦。
袁崇焕答应一声遵旨,然后站直身子,用孤傲的眼神,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扫视了一遍在座的诸臣。
当再看到吕建的时候,眼光中那种对幸进佞臣,一个窃居高位的奸商的鄙视,暴露无遗。
自己是堂堂的一品大员,真正靠科举踏入仕途,真正靠政绩军功,一步步走到这个高位,头衔长的,都能让唱名的小太监缺氧背过气去。
你的本事,只是会经商,更在行的是种地瓜。
至于你的军功,洛川大捷,不过灭的是一群乌合之众,潼关平叛,那是皇上给你的各个军队能战,至于蒙古一战,那是蒙古人的战斗,估计你就是上那看戏去了。
援朝战争,那是卢象升毛文龙的功劳,与你何干。
你怎么能和我在辽西这些年稳扎稳打,直面女真的相提并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坐在这高位之中。
吕建就拿出一副悠然自得,唾面自干的表情面对。而且还用饶有兴趣评头品足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
身材不高但精干,前额后勺子,皮肤黝黑无肉,标准的南人特征,看样做事精力充沛。不像我,虽然高大了些,威武了些,英俊了些,但最近却总感觉精力不济,尤其是有了三个妻子后,这种感觉更甚,每日总感觉身体被掏空,赖床已经成为了习惯。
对比到这里的时候,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气。
这个身体对思维的自然反射的举动,看在袁崇焕的眼中,那就是吕建对他的公然蔑视,心中对之恨极。
现在袁崇焕看到吕建就不烦别人,只要的就是在这两年,吕建总是在关键时候,抢自己风头所致。
但他没有在这种场合对吕建发难。他要展现他的豁达,要在行动上打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