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洗完澡的梁兆站在阁楼大厅,惊讶的打量着四周的摆设,从外头盛传易家禁地的描述中,他是能感觉的出易老爷很在意这的,毕竟是块风水宝地。
按理说不是日日来拜祭也是月月会定期修葺才是,但这却空无一物,原来摆放物品的地方全被人搬走,青砖的地板盖着厚重的灰,这里应该已许久未有人居住了。
大厅里侧有道约莫2米高的框门,往上走去,伴随着扶手和楼梯边,窗子都是高高的花格窗,这类的窗子一路蔓延到阁楼的顶端,直通一间间卧室的长长过道,看上去不像住家,倒有点像是教堂。
他摸不着头脑,费不得那脑筋,眼瞅着窗外的天色已微微泛白,便退了出去,打算回去耳房看看熟睡的两人怎样了。
只见梁珠伏在床沿口水流了傅简一手,他走过去轻触了下他的额头,发现烧已退了些,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赶忙去侧间的厨房准备早点。
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拂过她的眉间,梁珠被光照催醒,她揉着水汪汪的眼,却毫无预警的撞上一双烁亮如辰的眸子,只见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倏地又平静无波下来。
“你醒啦?”她可爱的睁着大眼睛,一个晚上下来,她脸上的水肿好了大半,就是些淤青和头上的破口还未好全,一张脸五颜六色的。
他不说话,只是收回眼,又紧闭了起来。
她撇撇嘴,也不放心上,看着他胸膛均匀的起伏,她放下心来,揉着肚皮准备离开。
她伸着懒腰刚起脚,裤脚却猛地被扯住,她不解道:“何事?”
他霸道的问:“去哪..”
语音刚落,他都怔住了,随即松了手。
一看他这别扭的小媳妇儿样,梁珠‘噗’的笑出声。
许是见她笑的不知收敛,傅简有些恼了,睁大眼瞪着她,想出声呵斥,却见她笑的温暖,眼神也充斥着温柔,就像是雨后的一束阳光,晴朗,明亮。
她梨涡深陷,笑靥如花,竟一时让他的恼意莫名的又憋了回去。
梁珠却又在此时突地奔上床沿,小小的身子窝在他身侧,一脸不怀好意:“怎地?一步都不想我离开不成?”
他一听,更恼了,一抬脚就将她踹了下去,摆着一副怒气冲冲说:“满口胡诌,一女子竟说出这般话来,定要叫你父亲好好管教才是!”
说罢他侧过身子不去理会她,脸上却已经是红彤彤一片,想他已然是束发之龄,竟被这区区豆蔻女娃调戏,这传了出去,岂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那又何妨?在我的那个年代,女追男那是常有的事情,等你毛长齐了,就知道了。”梁珠倒也不恼,自个儿摸摸屁股,吐了个鬼脸,转身走下了楼,准备敬敬这五脏庙。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才转过身,只是心中起了很异样的感觉,竟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梁珠一路顺溜到楼下,便已闻到饭香。
她走进里屋,桌上已然摆好三副碗筷,一大瓦岗的粥放凉,桌上简单的几个小菜和一叠馒头,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馒头就往厨房奔去。
厨房里头炊烟袅袅,而灶前站着一个忙碌的身影,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
听是身后的脚步声,他扭头一看,竟是自家闺女啃着馒头站在身后,刻满皱纹的脸庞顿时笑颜满面。
“起了啊笑笑?哟,洗了脸没?”慈父般的嘘寒问暖。
她摇了摇头:“还没。”
“瞧你脏的!快,爹烧好了热水,我给你擦擦。”边说边盛好水,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避开他的伤口。
“疼吗?”他问。
梁珠摇摇头,啃着馒头不松口,吧唧吧唧吃个干净。
“知道疼下次就不敢这样了知道没?”梁兆擦掉着梁珠手上已经变黑的血渍,心疼极了。
她点点头,心里软糯一片。
整理了一通,父女两出了厨房往大厅走去,端上桌上的早餐上了二楼,梁珠吃了东西身上也有劲了,洗脸盆她自个儿端着,颤悠悠的跟随在他身后。
两人进去时,傅简已穿戴整齐,用手枕着头,靠在窗旁的贵妃椅上晒太阳,整个人懒洋洋的,只是起色依旧不见好,苍白的皮肤下连青筋都隐约可见。
“那个,爷,小的做了些早点了”说罢,他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恭敬的站在一旁便不敢上前了。
而梁珠就没有那么客气,一盆水‘砰’的一下放在贵妃椅边的茶几上。
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气喘喘道:“哎哟,累到姥姥家了!”
说着还用手推了推他,让他往里头挪一点分她坐。
梁兆惊的心砰砰跳,想过去将梁珠拉走,脚步刚一动,傅简微开半眼,双目似箭,摄的他活活的钉在那地儿,不敢动弹半步。
见他不动了,傅简才淡淡的用余光扫了下不停用袖子扇着自个儿的梁珠。
他欲起身,刚一动,却又开始咳个不停。
梁珠见状,立马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待他好一些,又主动拧了把毛巾给他擦拭,端过桌上的白粥,一勺一勺的喂他服下。
粥送至嘴边时,傅简微微诧异了下,但竟也乖乖的吃下了一碗白粥,肚里冒着热气,整个人出了身汗,连带着喘气也平顺多了。
这些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忸怩迟疑,两人熟悉的不像刚认识的。
梁兆在旁眼光着,直愣愣的发杵。
心里不由打着问号,左不过一晚时日,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好些了吗?”她问。
傅简有些乏,点了点头。
梁珠这便安下心来:“那你再休息休息吧!”
说罢,拉过旁边的薄被盖在他的身上。
看他合眼有些时候,呼吸已逐渐平稳下来,她方转而对着梁兆压低嗓子道:“阿爹,今后你可有打算?”
梁珠并无发现本已在榻上入眠的傅简,手心微微的一颤。
父女相继走出了卧房,站在门外小声说话。
梁兆挠了挠头,也是一脸为难,想当初为了顿温饱,他早已是签下卖身契,如今闯下这大祸,再回去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可这要是潜逃了,被抓回来就是罪加一等,更是死路一条。
梁珠思来想去,透着门缝看向榻上一脸熟睡的傅简,又寻得一主意:“要不,咋们就留在这儿可好?反正这里也没有下人伺候,也不来人,乐得逍遥自在!”
“不成不成!”他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私闯禁地本是有罪,咱们这样的下等人如何能留在易家请来的财神爷身边伺候,再者...我寻思着,这爷似乎也不喜热闹爱清净,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
“没有可是!思起这事,我还未与你说道说道,昨个儿晚上,你需给我一个解释,怎可...你怎可做出这样逾越礼教之事?”说起当晚他看到的场景,他一个大老粗都感到难以启齿。
梁珠抓抓脸,一脸懵逼。
“我作甚了?我啥也没做啊?”
“你!你还狡辩!你当真不知羞!”他涨红了脸,当下思起这几日遇到的倒霉事,竟有一半是这女儿惹出来的,便觉得这些年他确实宠她太过。
“幸亏就我瞧见了,不然让别人瞧见你竟对一个陌生的男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哎!”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腿,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痛定思痛,他决定这次定要好好教导她,不然今后再做出个更出格的事情,他这老脸还见不见人了?
“我问你,昨个儿晚上,你..你为何,为何嘴对嘴与财神爷他...他..”梁兆说道一般便再也说不下去,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平日你闯个祸我那次没原谅你?但是你这次涉及到男女大防的事情,我告诉你,今个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珠默默的留下三条黑线。
“我那是人工呼吸啊!又不是贪图他美色。”
见她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梁兆顿时气岔了,咳个不停。
屋里的人手倏地握紧,脸色一阵绯红,心跳如鼓。
瞧着她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反倒是他在无理取闹。
梁兆这下更是气愤,他指着她,手抖的不成样子,“什么人工呼吸?我道你年纪小不懂事,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这般,我怎生了你这闺女,你是要把我们老周家的脸丢尽了吗!”
梁兆这么大顶帽子盖下来,梁珠显得极为不解,却也是耐着性子同他解释。
“我的亲爹啊!当晚的情况你也是见着了的,当时那小子的气出多进少,如果我不给他传气稳住他的心脉,耽搁的时间久了,一旦出现脑休克伤到组织神经,即便到时候喝了那药缓过来,也不一定是个正常人了!”
“什么不正常什么脑休克!你,你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尽在我这胡诌!”他并不太信梁珠这番说辞,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女娃子哪里懂得这些。
见他不信,她也不想再多做解释,就好比对牛弹琴,明知牛听不懂你还问牛:嘿,我弹得怎样?
你觉着它能回答你什么?
罢了,梁珠不想作此纠缠,她抬起眼,眸清似水,反问道:“这些个医学常识同你说了你也是不懂的,那好吧!就当我胡诌得了,反正那晚的事情也就你我知道,不与他说不就好了?”
梁兆叹了口气:“你真的不会告诉他?”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同他说,他便不会知道,反正这人救都救了,又不求得什么回报,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待会给他按时服下药后,咱们就离开这里。成了吧?”
他看着自个闺女,缄默不语,狐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梁珠怎会不知他心里怎么想,正色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为了想过上好日子,又白日做梦,想着去做什么通房丫头去了吧?”
他一听黑着脸道:“不成!即便我再穷,也不能让你去这样作践自个儿,哪怕是死了,我也没脸见你娘,嫁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也比当人小的强。”
梁珠笑了起来:“自是不成的!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紧接着好生安慰了几句,梁兆算是放下了这块心头大石,两人随即下楼,打算吃完早饭就离开这里。猫头鹰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脚步声渐行渐远,榻上的人缓缓张开半合的眼,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出神,他的眼珠仿佛是铆死的,不会转动。
不消片刻,两人再次上来,他又立刻合上眼依旧像睡着一样,一脸恬静,阳光透过窗户帘子撒在他的额前,宛如花钿,看的令人痴迷了去。
梁兆悄悄将药放下,不忍叨扰他的清净,牵着梁珠转身就离开了。
听着动静越来越远,榻上的傅简指尖动了动,终是没有起身,一双紧蹙的眉头却再也没有松开过。
只是两人好不容易翻过墙头,越过山头,已经行事万分小心,却还是被守在山下的人逮了个正着,父女倒是半点挣扎也没有,反正也打不过,只得随了他们,五花大绑捆了压回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