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走是你的事,但此地不是你们可以停留的地方。谁不知道这是易家的禁地,迷路?呵,亏你想得出来,咳咳咳…..”
梁珠刚侧身想反驳,梁兆从大厅的另一侧进来,只见他端着一碗药走到椅旁,略微拘谨道:“我在厨房就找到这些,不知是不是用来治您的病的,您闻闻看是这味道吗?”
“拿开!”
他撇过头,不想喝药。
“快点喝了吧!看你咳的就差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了!”梁珠不冷不热道。
“那个,财神爷,快点喝了吧!是不是怕苦啊?我闻着这味儿也确实大了些,但是良药苦口,您还是尽早喝了吧!”他将碗推至他的嘴边。
“我说了我不喝!”
‘啪’的一声,躺椅边的那碗药终是没逃过支离破碎的下场,乌黑的汤汁撒溅一地,飞跃而来的瓷碗碎片划破梁珠右眼下方的皮肉。
鲜血顺着脸颊滑落至嘴角,甜甜的,耳边还回荡着傅简莫名的怒吼。
她呆住,一时忘了叫疼。
尼玛,她这会儿是真的明白什么叫‘天降横祸,坐着中枪’八个大字的意思了!
傅简颔首想叫他们滚,却瞅见她的泪混着血流满她的右脸。
他愣住了,一阵语塞。
整个屋子突然沉静了下来,月亮像是知道什么般,立马躲进云层中,只露出半边脸,怯怯的偷看着。
梁兆看着双眼紧闭满脸是血的女儿,魂不附体的惊喊着。
他整个人猛地往前扑跌冲过去抱住她。
“闺女,闺女你怎么样了?天哪,怎么那么多的血,疼不疼啊?”他用衣袖拂去她右脸不断涌出的鲜血。
他原以为是伤着了眼睛,细看之下,原来是眼尾处,方才松了口气。
但梁珠始终哼都没哼一句,用手拂去蜿蜒至嘴角的鲜血,只是摇了摇头,还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安慰梁兆道:“不疼!阿爹,只是小伤而已,何须如此大喊大叫,淡定点!”
这跟她小时候挨过的打确实不算什么,只是她时常忘了现在的自个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而已,且浑身肮脏不堪,脸上又布满青紫和血渍,说出这话的模样,委实令人心疼,更何况是女儿奴的梁兆,心都碎成渣渣了。
见自己误伤了她,一时间他竟生出了一丝内疚。
或许只因他并不是有意为之的吧....
只见她站起身,镇定自若的拍了拍身上的粉尘,瞧也不瞧傅简一眼,拖着梁兆就快步的走出屋内。
看着她消失在房门的转角处,莫名的松了口气。
卸下伪装,傅简整个人虚脱的趴在椅上。
他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手,才惊觉自己多衣袖也被那半碗药沾湿了一大片。
罢了,反正她已经离开了,以后也不会再碰面....
一时间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些。
他徐徐半阖下眼睑,或许真是累极了。
不再理会那冷冷的月光晒到他身上,不再乎风将窗户吹的啪啪作响。
一向浅眠的他,思绪飘远,这一刻尽有些昏昏欲睡。
轻眯片刻,大门前随即又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他紧闭着的双眼马上张开,眼神锐利的射向站在门口的人。
果不其然,还是她,只见她站在门边,大半的阴影覆盖她的身体。
“怎么?想报仇?”傅简眯起眼冷冷的注视笑笑右脸的伤,下意识的认为她是不甘心被伤要回来寻仇的。
她摇了摇头,嗤笑道:“老娘是那种人吗?”又酷酷的继续说着,“我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她回来就为了告诉他以后不会来?
傅简困惑地蹙起了帅气的眉宇,没有搭话。
“我的意思是....”眼见他如此,她心里不免又开始忐忑要不要说出那些狠话,不说担心自己会憋死,说了吧又怕把他气死。
思量再三,她还是‘妥善’的处理了下措辞。
“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但我想凡是个正常的人常年被幽禁在这里,脾气难免都会有点古怪的。我和阿爹本无意打扰,今天真是个意外!知道你们大户人家怪事多,但麻烦你别在把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别太看得起我的脑细胞,这些年为了讨生活,我真心没多少空看宅斗宫斗各种斗!”
她走进来,手里原来捧着另一碗熬好的药,放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上,又道:“命是你自己的,你自个儿看着办!就当是我们今晚借宿一宿的谢礼。这下我们扯平了,以后不拖不欠!”
傅简神情淡然依旧,但是眉宇却舒展开来。
不知为何,他既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原来,她没有怪他弄伤她....
“我们本就无拖欠,我不需要道歉,你走吧。”他收回注视的目光,身子依旧半靠在椅子上。
“那我们走了....”她咬咬唇望着外面黑漆漆树林,她是真怕的心里直打颤。
心下又不免想抽自己几耳掴子,梁珠,让你装!让你装!这下好了吧?人家压根不客气的逐你出门啦!你个二货。
很快,她垂头丧气的身影消散在他的视线中。
秋风吹入林海,涛声四起,激荡在山林间,波动着俯在椅上人的心弦,使其不得安定。
反复几次后还是挣扎着起来了,就近扶着桌子缓慢的走到门前..
梁珠此时已经走到了别院的大门口,梁兆早已在围墙上候着,月亮已高挂上头,光线越不好了,她小心的走着,憋着嘴,豆大的眼泪不停的滑落下来。
“林老头子,我是多久没吃过这种苦了!你大爷的穿越。”她一路碎碎念着。
正擦着眼泪,人却瞬间从傅简的视线中消失了,只传来‘嘭’的一记落水声。
站在门前观望的傅简不由惊得睁大双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前方那个位置,似乎是废弃多年的池塘?
他连梁珠挣扎的身影都没瞧见,只隐约听见又一记‘嘭’的落水声。
“该死的!”他低吼一声,转身快跑,却不料脚一软狠狠的摔在地,他狼狈的马上爬起来,顾不得手掌上的鲜血和磨破的膝盖,扶着墙,颤颤悠悠的小跑下去。
他瘸着腿往前跑,一边忍着疼一边跌跌撞撞,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骨头像是要散架一样。
从大厅门口到池塘边,短短的数十米,他的白色衬衣已经湿透,阵阵痛感从腿部一直蔓延到脊椎,他不敢呼吸,哪怕是喘上一口他都觉得会令自己晕厥。
“救命....”梁珠快筋疲力竭了,梁兆也是个旱鸭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托着她往上爬,她挣扎着抓住的芦苇,却根本支撑不住。
这水池粘稠的水连一点浮力都没有,只感觉一个劲的将她往下拉,身子不住的往后坠。
手里抓住的芦苇根茎开始脱离地面,快被她连根拔起了。
听到微弱的呼救声,傅简确定方向冲了上去,看见两人的头在水中一起一落,他慌乱道:“抓住我的手!”
他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忽略自己残弱的身体已经再也支持不住他接二连三的折腾,到了最后人没拉上来,自己也跟着‘嘭’的一声下了水。
“我不会游泳!”喊声划破天际,惊起蛇虫鼠蚁一片。
约莫片刻后,草丛里不时传来‘沙沙沙’的动静。
“对不起啊财神爷....为了救我们,害得您也...”梁兆蓬头垢面,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浑身散发出阵阵恶臭,一个劲的道歉。
傅简也好不到哪里去,白色的衬衣到处都是污泥,原本乌黑亮泽的秀发此时全趴在脸上,头顶上还翘着一株水草,模样滑稽。
梁珠咪咪的笑着,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来,只能捂住嘴讪讪笑着,讨喜的神态加上肿的像个猪头的脸,两者搭配起来特别喜感。
三人个人坐在草丛里,不说话,喘着粗气像可怜的乞丐。
傅简拧出最后一片衣角的污水,转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梁珠,问:“很好笑吗?”
她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
“想笑就笑,憋着算什么?”他挑眉。
他语音刚落,忽的,‘卟~~~~’
一阵恶臭合着污泥的味道席卷了傅简的鼻腔和脑膜。
傅简脸顿时绿了,他缓缓的用手捂住口鼻,嘴角抽搐道:“你....你....”猫头鹰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那个...可能是着凉了,才会放臭..臭屁...”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你简直有辱斯文....”他艰难的站起,拂袖转身,踉跄后退。
“哈哈哈,林老头也经常这样说我!”她实在憋不住了,一边笑,又一边放了几个臭屁。
傅简扭头对着水池边照了一下,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幅鬼样子,嘴角的抽搐就没停下过,然后是蔓延到全身都在颤抖。
“不过财神爷,你实在这副样子实在是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咯噔’一下,梁珠顿时飙泪,她上颚之前就被打伤,这次还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结果很悲剧的脱臼了。
“窝、窝、窝..哇哇啦啦啦...哇哇啦啦..”她说不出话来,一直指着自己的嘴巴
“你...你....”傅简颤抖的频率越来越高。
“哈哈哈...活该...哈哈哈”他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被自己这可笑的样子逗乐了,也被梁珠搞得哭笑不得,两种情绪加之一起,他都不知道是喜是悲。
头上的水草随着他的笑声一抖一抖,在那哭丧着脸的梁珠被逗得又哭又笑。
偷窥的月儿似乎被他们的笑声和哭声吓到,立马扯来云朵将自己包起来,再不敢露出头,而梁兆瞧得也是云里雾里,只得在一旁抓耳挠腮,不过觉着气氛尚算不错,也颓自在那跟着傻乐呵。
天空彻底黑暗下来,隔着枫树林的易家主宅,五彩斑斓的灯火透过枫树的穿过林子,映入傅简的眼中,他笑着笑着,既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