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柴教授说:“您能不能给知识分子长点脸?我本以为阿进是最怂的了,没想到您还不如您这宝贝女婿。”
柴教授哆哆嗦嗦伸手指着桃花妈:“这肉瘤,这肉瘤,就是罗小武他们身上长过的啊。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柴教授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嗓子都岔声了。音调时而嘶哑时而尖锐,听的人心里发慌。
在这个肃穆又悲伤得大背景下,最无耻的就要数刘大拽了。他凑过来,脑袋挤在我和青龙中间说:“听说桃花妈也是寡妇?虽然她身上长了个瘤子,但是我不嫌弃的。”
桃花本来哭得悲悲切切,听见身后有人这么说。满脸泪痕站起来,一拳打在刘大拽鼻子上。当时我的头正和刘大拽的头挨着。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桃花的拳风。虽然没有打到我,但是仍然把我吓得一哆嗦。
刘大拽痛苦的叫了一声,捂着鼻子蹲到地上。指缝中已经开始渗出鼻血来。桃花妈生死未卜,情况显然不妙。桃花满心悲伤转作一腔怒火,一把将我和青龙推开,抬脚就要踹刘大拽。
杨念魂把她拉住了:“正事要紧。打死他也不能改变什么。”
刘大拽还蹲在地上,嘴里喋喋不休:“要不是我出言帮你们激了一下柴建功,他肯许诺一小时找到你这个小丫头吗?哎呦,恩将仇报。”
别人都不搭理他。只有柴教授脸色难看,恨恨得骂:“卖主求荣啊你。该打!”
青龙说:“大家别在这傻站着了。还是找地方赶紧撤吧。我总觉得这里妖气冲天,晚上在这睡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觉得是这样。于是催促大家离开。
桃花哭着不走,要把自己妈妈送医院。
柴教授在一旁急的跺脚:“你听我一句劝,就算要送也得明天找十几个人再送。当年我的战友就是得了这个病。身上长了这个东西啊,前几天还算正常,可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疯,疯起来太可怕了……军队上什么医生没有?可根本就是束手无策。眼看天黑了。大力一个疯子咱们还照看不住,万一你妈再出点什么事,咱们都得死在这。”
桃花只是哭,一句话也不听。
最后八婶抹了抹泪:“我这辈子,二十岁之前就把能经历的事都经历完了,按理说没什么事能再打动我这铁石心肠。可今天亲妹子这样了,我实在不能丢下她不管。你们不想呆在这,你们走。我和桃花,我们娘俩送她去医院。”
柴教授很尴尬,青龙也很尴尬。我也很尴尬。
大家只好铤而走险。拿竹竿床单做了个担架,阿进在前,柴教授在后,抬着桃花妈往外走。其余的人按照进来时候的队形,全神戒备得把他们围在中间。
这时候已经接近黄昏,虽然天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是看东西已经有些模糊了。
街上仍然有几个人在游荡。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他们步履蹒跚,像是一具具僵尸。
青龙突然像想起什么来一样,身手敏捷的跑到一个小伙面前,伸手拉起他的衬衫。果然,他的肚子上也长着一个肉瘤。
柴教授抬着担架,嘴里不停:“看这样子,凡是留下来的人肚子上都长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失踪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我回忆着千眼井祖师爷的故事,也回忆着柴教授曾经讲过的故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我正在全神贯注得思索,突然脚下一绊,差点把我摔个跟头。
阿进自从来了这就成了闷葫芦,他的哥们一个都不在,这一圈人里边我的朋友居多。他不敢跟我动手,还要时不时忍受我的抢白。现在他看我差点摔个大跟头,居然不由自主得笑出声来。真是无心吐真言啊,他的真实想法算是暴漏了。
我正在思索怎么算计他一下。没想到阿进在后面也是一个踉跄,脑袋正顶在我的背上。也幸好如此,他才没有摔倒。否则,非把桃花妈掉到上不可。
我回过头来问他:“莫非你这是想用铁头功置我于死地?”
阿进解释:“地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很滑,踩上去想摔跤。”
阿进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刚才绊我那一下也是这么个感觉,只是我没注意而已。
我低头往地上看。这一幕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千眼井的蛇全爬出来了,密密麻麻在地上铺了一层。
其余几个人也都看见了。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只有三个人:八婶、桃花和杨念魂。这三位巾帼英雄,有两位是从小养蛇见惯了的。而剩下一位比较缺魂,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相比之下,男子汉们就要逊色得多了。青龙杵在地上强装镇定。刘大拽左躲右闪。最绝的是阿进,居然嗷的一嗓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吓退了两条犹犹豫豫想要爬过来的小蛇。
唯有柴教授,虽然人生落拓,屡受挫折。而最近更是频频出丑。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还是挺住了。立在地上镇定的很,保持了知识分子的尊严。
我看着他,宛然当年那个仙风道骨得老者,立在千眼井,面对着老婆婆身上的白玉蛇,和她对峙。
第五十五章 被蛇打劫
青龙问:“这些蛇,这是要干什么?”
八婶在他身后阴森森得说:“还能干什么?八成是要把咱们都抓走。”
刘大拽一听这话,叫苦不迭:“我光棍了五十多年,媳妇都没娶就要死了啊……”
青龙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上,骂道:“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
我们这几个人正在乱纷纷得闹腾。桃花妈却从担架上坐起来了。
虽然桃花妈没死,但是我们自从看见她身上的肉瘤以后,早就默认她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这时候见她从担架上坐起来,颇有些诈尸的感觉。
柴教授还没什么,阿进手一哆嗦,当场就把桃花妈摔到地上了。地上全是蛇,虽然肯定没有摔疼桃花妈,但是群蛇乱舞得爬一身,那场面也够瘆人的了。
桃花妈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蛇也不拿掉。径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了。
桃花哭着追上去:“妈,你这是干什么啊。”
桃花妈根本不理睬,头也不回得往前走。
我招呼了众人一声:“实在不行拿绳子绑担架上。这些蛇现在不咬人不等于一会不咬。还是赶紧逃走比较好。”
八婶瞥了一眼地下:“放心吧。这些蛇都是没有毒的。千眼井的毒蛇数量并不多。一见蛇就要逃,还怎么救人?”
众人齐心合力终于逮住桃花妈,拿着昨天捆我的麻绳把桃花妈捆到担架上。
等我们忙完这一切,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往村外走了。街上的蛇群越来越多,大有后浪推前浪之势。据我估计,单是千眼井的蛇绝对没有这么多,它们很可能招募来了不少临时工。
此时天色已暗,远处蛇群像流水一般一波波上下起伏。整个千眼井静悄悄的,只有蛇群沙沙得爬行声。
刘大拽带着哭腔说:“大妹子,这下不用逃了。逃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