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黝黑,林木葱葱,阴沉沉的高天悬着一轮血红的月亮。
楚心静静靠在树上,身躯九成都已经被锈蚀,僵硬到无法动弹。
她的身旁围绕着几只羊和鸡,不远处村长背对着她,正嘟嘟囔囔地在对鸡、羊说着什么。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仰头看着阴云翻涌的墨云,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忽然,视野内的血月被一道剪影给笼罩。
颀长飘逸、衣袂飘飘的身影,正从枝头向这边落来。
楚心轻轻眨眼。
看着白影翩然而落。
周围鸡羊立刻开始嚎叫,炸毛一样地呲牙,将落下来的人团团围住。
陆岚衣裳略显凌乱,白袍衣摆边缘的金纹八卦和符文不如最初那般明显,手中枝条看起来格外不符合身份,但胜在气质依旧优越,不显狼狈。
他垂下黑漆眼眸,视线落在楚心身上。
她身上的锈迹显然比他重得多,已经蔓延至下颌,让她嘴唇张合间格外僵硬而缓慢,但语调始终平缓,甚至弯着眼眸笑了一下。
“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毕竟你也受到惩罚了呀,不想解除吗?”
楚心轻缓地眨一下眼,感觉到疼痛在减弱,下颌似乎变得柔软许多,就知道是锈痕在减退。
看着周围剑拔弩张的小动物们,她安抚地笑笑道:“别怕哦,是我的朋友。”xuqi.org 海豹小说网
“是丈夫。”陆岚纠正。
“……哦。”
不过是副本里的短暂关系而已。
村长桀桀笑了两声,周围动物们都收敛攻击性,但仍紧张地盯着陆岚。
楚心摸着小羊的脑壳道:“刚刚副村长追杀我,要不是他们救我,可能要遭。”
陆岚“嗯”一声,迟疑了一瞬。
他在犹豫要不要道声谢,但楚心已经转开话题:“天亮你就消失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你知道自己的棺材在哪里吗?”
这一夜陆岚能够出现,是因在原来的时间里,他本就是在今晚醒来的,但明天……时间再度回溯,陆岚没有独自出来的可能。
他本身的时间虽然没有被影响,但“他在棺材里”这件事,却随着棺材的复原,而一同被回溯。
陆岚摇摇头:“我不知道,回去和出来的瞬间,我都没有任何记忆。早晨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在棺材里,同理,晚上我也有片刻的记忆空白,等回过神,已经在村里。”
“是吗……”
楚心仰眸望望夜幕,血色的月光在她眼底染出淡淡的红。
陆岚在她身侧坐下,将她手边的羊给顺手抱走。
小羊混身炸毛,却不敢造次。
他开口道:“我身上的衣服被抢走了,应该是仪式所需要的道袍灰烬。”
楚心:“……嗯?”
她收回目光打量着陆岚,刚想说衣袍不是好好穿着,就发现外罩的那层纱质宽袍不见了。
难怪刚才觉得八卦纹样不明显了……是因为绣着八卦的外袍没有了,只剩下有镇魂符的衣。
忽然,楚心打量的目光顿住,看见了他未好好整理的衣领露出的花瓣。
“……你是几瓣诡异?”她问。
“三瓣。”
似乎怕她不信,陆岚扯扯衣领,将锁骨下的三瓣红色印记大方展露。
楚心微眯一下眼,徐徐转开目光,将话题给转开:“你的剑呢,不在棺材里吗?”
“不在,应当被谁给取走了。”
“是副村长或者城隍爷吧。”
既然他们认为陆岚的衣服是“道袍”,那说不定也会觉得他的剑是宝贝。
陆岚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很明确知道,自己那把剑,确实是宝贝。
锈蚀在慢慢恢复。
楚心活动一下手指,望望天空血月的位置,徐徐开口道:“在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找到你,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陆岚。”她侧眸看着他,微微歪一下脑袋,“我能相信你吗?”
“能。”
陆岚回答得毫不犹豫。
停顿一下后,他又补充:“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规则。”
规则要求两人绝对信任和坦诚,他说出口的话,不可能是谎言。
“你说得对。”楚心轻轻一笑,眼眸跟着弯起来:“我打算丢掉你给我的玉佩,触犯夫妻规则。只有我一方违规的情况下,是由你来决定如何惩罚,我们或许可以稍微卡卡bug。”
陆岚眉梢微挑:“你要我利用规则,要你必须到我面前来接受惩罚?”
楚心乖巧恬静的脸庞上,流露出坏孩子的笑:“是呀,反正我都已经是「残次品」了,无所谓再多犯几条。”
副本将惩罚权交给副村长和城隍爷,就是一个错误。
他们是诡异,诡异由欲望和情绪构成,只要他们起贪欲,就有利用的余地。
“关键是……你会真的惩罚我吗?”
楚心清淡眸子望着他,仍旧是弯着笑眼的,却隐隐有几分坏坏的狡黠。
“不会。”
在规则面前,他不能说谎和欺骗。
说出这句话,他就不能再做什么手脚。
楚心笑着收回目光,支起下颌看向坐得远远的村长。
“村长大人依旧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吗,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残次品哦。”
见村长没什么反应,她随手扯下旁边的小草,夸张地叹气道:“唉,你们救了我,我本来以为大家是同一条船上的,现在看来依旧是敌人。”
“那我们的三瓣高级诡异,可要开始吃羊了哦,也不知道吃多少才能让他提升一点点的实力呢。”
村长:“……”
他沙哑地哼出一声:“就不该救你。”
楚心笑眯眯地看着他,知道他是妥协了。
“需要我再重复一下问题吗?”
“……不用。”
村长垂头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斟酌话语。
片刻后才徐徐道:“你猜得没错,我们确实全都是「残次品」,但因我村长的身份,似乎也被祂赋予了某种能力,能够保护村民。”
至少,副村长没办法杀他们,只能将他们变成鸡和羊。
他叹口气,都已经快想不起成为诡异前的事情了。
就像全村如今只记得守村人的执念,他似乎也只记得村长的使命。
“我记得的东西也不多了……倒不如说,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强迫自己每日温习「回忆」,将它化为我的执念。”
如果连他都忘记,就真的没人能阻止副村长和城隍爷的恶行。
想到城隍爷,他锐利目光仿佛能穿透树林的黑暗,直直望进那间肮脏的城隍庙。
咬住牙,愤怒情绪也渐渐外露。
“狗屁的城隍爷!”他气得手抖,“那就是一个外面来的妖道!祸害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