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以前。
潜入王府内的刺客并未离开,而是一直待到入了夜,还在静园中隐蔽的角落里藏着。
直到月黑风高时,他才趁着夜色偷偷溜出王府,来到了京中某处。
这里,是淳阳王入京暂住的府邸。
淳阳王正在屋内坐着,已等候多时了。
刺客的确是他派去的,不为别的,他只是想知道,林瑾思到底在想些什么?而这个能让林瑾思做出那种事,能惹得太后震怒却全身而退,甚至让严贵妃当众责罚了亲妹妹的这样一个宠婢,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当时在宫门前,那个宠婢一直待在马车里,他没见着人,所以只好让刺客趁着王府内无人,偷溜进去看看。
其实他与林瑾思并无冤仇,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可以说是私交不错。
林瑾思少年时,也曾初出茅庐,意气风发,手执缨枪随他一起列兵出征,与他曾熟识过一阵,尽管年岁相差甚远,可两人也有着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交情。
所以这次来京,除了为女儿一事,他也对这个“故人”略感关心。
但来京后,他听说了不少林瑾思这三年间的传闻。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近日又听人说,林瑾思迷上了一个身份低微的乡野村妇,带回府当了个婢子,他为了她失了魂,还得罪了严家,处处遭严家挤兑却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半点没有当年风姿!于是心中更是恼火。
若是换做别人,他自然是耳旁风听过便忘,根本懒得搭理!可对方毕竟是那个曾跟在他身后,随他出生入死过的少年。
这是他曾经欣赏过的少年。他见过少年逸气凌云,灼灼耀眼时,如今长大后却跌入尘泥,成了这般模样,他便格外看不顺眼!
思想起从前,一时怒火攻心,所以才有了宫门前那番挖苦争执。
但就在那时,他却意外发现,林瑾思本人,似乎与传闻口中还是有些不同,但的确和当年大不一样了。
可唯独一点,他不觉的眼前的林瑾思如旁人所说那般,已彻底成了个庸碌唯诺,游手好闲的废物,尽管只是零星时刻,但他仍觉得,在林瑾思身上,他仍能依稀看见少年当年的风采。
于是,他愈发起疑,想要探究个明白。
刺客很快从王府内溜出来,踏着月色在城中巷陌里弯弯绕绕后,又来到了淳阳王府邸外。
他四下警惕的望了望,没瞧见人影,于是一个飞身,钻进院中,来到淳阳王所在的屋内。
“王爷,属下潜进了七王府,但,没能看见那个宠婢。属下初次行动失利后,那七王爷得知后,竟从宫中借了一队侍卫来王府内加强巡守,属下实在是不方便再去看了。”刺客请罪道。
“他竟真如此在意那个婢女?”淳阳王听着,对这个昔日的少年又是一阵失望,心中一时更是恼火了,他望着刺客,迁怒道,“废物!你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未打探到,本王养你有什么用!”
“王爷息怒!请王爷容属下说完!属下觉得,七王爷并非是在意那个婢女!”
“你什么意思?”
刺客松了口气,连忙道:“属下虽没瞧见那个宠婢的真面目,但属下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那个宠婢,只是个幌子!就在那宠婢住着的院子里还藏有一个后院小院,那小院内,藏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你可看清了?”淳阳王瞪着他说。
“属下看得一清二楚!正是当朝姚丞相家的千金,姚玉婉!”刺客说。
淳阳王的思绪一下子被扯回来,再顾不得去想那个婢子,震惊问道:“什么!她不是尚未出阁,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七王府!”
“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那姚小姐还与七王爷有私情!属下亲眼瞧见,已是月上枝头,七王爷却只身去了姚小姐房中,还与她极其亲密的缠抱在一起!属下敢断言,那个所谓的宠婢,只是个幌子。”
淳阳王听着,不禁紧蹙起眉,似是在思索着可信程度。
刺客看着,又分析道:“王爷,朝中人尽皆知,姚小姐与七王爷乃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关系极好,可姚丞相却最是看不上七王爷,明里暗里百般嫌弃。姚丞相几月前,还与皇上一同为姚小姐定了门亲事,就是为了断了姚小姐的念头,姚小姐却在那时逃了婚,自此下落不明,如今人却出现在七王府之内!属下猜想,这个所谓的宠婢,定是七王爷金屋藏娇的幌子!”
淳阳王思索了下,冷哼了声:“哼!本王就说,一个乡野村妇怎配入他的眼!他再怎么像传闻那样懦弱无用,也是个王爷!怎会荒唐至此!原来是为了姚家小姐。”
如此,依稀瞧见的林瑾思的那分沉稳也能看出由头了。
姚丞相眼光甚高,若林瑾思还像传闻中那样,就算两人已暗中苟且,姚丞相也是绝不会允许女儿跟这种人。
为了姚家小姐,他必是要做出些改变。
见两人越说越是肯定,淳阳王的神情间也大有相信这番说辞的意思,屋内在一侧候着服侍的另一人连忙开口劝道:“王爷!凡事不可妄下推断!”
淳阳王止了思绪,望向那人问:“那依你所见,七王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婿不敢胡乱猜测!但依小婿看来,王爷您还是再多派人去上王府几次,再多观察几日,如此才稳妥些。毕竟,七王爷与那姚小姐是青梅竹马之交,关系较之常人紧密得很,避过人,就算偶尔稍亲近些也不能算太过。但若日日都是如此,便必可定论了。”
淳阳王想了想,应和道:“也是。”
他看向刺客,刺客立刻点头应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想办法再混进去盯上几日!”
他如此说过,干脆利落起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此刻走后,淳阳王的神色立刻冷下来,冷眼望着屋内另一人,眼神中也略带嫌弃:“长林,礼还未成前,莫再如此自称!”
被唤做长林的男人脸上一阵尴尬,却低垂着头,遮掩好神色,干笑了两声,连忙殷切应道:“是,王爷,属下记着了。”
客气几句,刘长林行过礼退出房间。
走到院中,他一直假笑的脸庞终于变成了狰狞。
府内同僚的讥讽声犹在耳侧。
看来,哪怕已奏请过皇上,得京中贺礼。
哪怕他卑躬屈膝,表明亲事已定,郡主就算身死异乡尸骨无存,他也决不负约,定如期明媒正娶,只认郡主为他正妻。
可在淳阳王眼中,他仍是个不入流的门客,永远不可能真正配得上郡主,做他的贤婿。
终是他自作多情了!
乔窈在床头坐了一夜,等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