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退朝后,瑞王爷进宫请安,没看见母后有离去的意思,意味深长一笑。
李眉妩起得晚,昨夜有些落枕,这会儿歪在榻上,怎样歇息都觉得不舒坦。
疲于待客,口中埋怨道:“瑞王爷倒是清闲。”
朱瑞不同她斗嘴,顺势接了句:“朝堂之事,有冯公公的爱徒处理得当,本王自然没什么可劳心劳力的。”
李眉妩“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没再更多应语。
朱瑞早习惯了这个话题终结者,不焦不恼,还在同她玩笑:“倒是母后,说好了替父皇守皇陵,不知是被谁哄了两句,又打消了这念头。”
表面上谈笑风生的他,内心深处是没这般轻松的。
从前他只是凭借义气跟冯初斗来斗去,想报被他设计之仇,如今已经不再这样想了。
幼稚的游戏年轻时玩玩,即将到而立之年,该培养扭转乾坤的能力。
李眉妩被人取笑惯了,才不会为了争一时义气,赌气做自己不愿的事。真去给先帝守皇陵,立一个言而有信的榜样。
“瑞王爷这话,哀家就不懂了。
哀家是大铭的太后,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瑞王爷若是舍不得先帝一个人孤寂冷清,莫不如瑞王爷去替他守皇陵罢。”
朱瑞故作可怜:“哎~本王在边关苦守几载,受够了凄风苦雨,实在不愿继续过清贫的日子。”
李眉妩有些过意不去,因为朱瑞两次被贬边关,都是因为自己。
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将话拉了回来:“既然先帝跟先皇后合葬,想必也不会寂寞。
咱们这些活人,也别去凑死人的热闹了罢。
反正百年之后,谁都要归西。到那时候再争再斗不迟。”
朱瑞爽朗笑笑,被母后这么一番编排,好像最初提出去给先帝守陵的是自己一样。
没有就此事抬杠,而是说明来意:“儿臣此番进宫请安,是跟母后有要事相商。”
李眉妩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多生事端,警惕的瞧着他,又坐端正些。
得了他一句戏谑:“母后留冯公公在此过夜,怎地好好的,他没落枕,倒是母后落枕了?”
李眉妩脸上烧得通红:“你知道个什么!”
只觉得这孩子年龄越长越发大胆了,荤段子信手捏来,跟自己调侃也没了从前的分寸。
“儿臣天生和尚命,自然不知道。”朱瑞嬉笑一番,不忘又调侃一句:
“只是待会儿若是被冯公公瞧见,母后接待外室男子,坐姿如此不端,又要误会了。”
李眉妩向来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愿被封建礼仪信条束缚。她若是恪守三从四德的女人,也不会不顾一切的要跟冯初在一起。哪怕被先帝折磨死,也要把先帝奉为神明一般伺候。
听见他这番挑拨,想起冯初昔日种种对自己的怀疑,心底有些不悦:
“到底有什么事?要说就快说,不说就请了安退下。
朝中那么多事,王爷还有时间在哀家这里磨嘴皮子。”
对于冯初的吃醋、占有欲和猜忌,李眉妩没有太多愤怒。她深知那是因为在乎才嫉妒。
如果像她对先帝那样,莫说先帝暗着勾搭哪个妹妹,即便明着让她看着他宠幸哪个妃子,她都是无所谓的。
如今,两个人走到这一步。这份感情来的不易,她不想任由自己的情绪作没了。
“本王再忙,对母后也永远有时间呀。”朱瑞终于收敛了嬉笑的态度:
“本王是要跟母后说晏儿妹妹的事,我瞧着她在宫外洋人译馆学习不错,只不过女孩子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虽然女扮男装。
母后若是放心,可将她交给我,在我府上暂住。我一定视如己出。”
李眉妩:?视如己出?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不过想到他跟自己一样自幼失学,就不跟他计较了。
“在你府上可方便?”其实她也有些不放心,虽然已经派了无数暗卫和伺候的丫鬟了。
这个时代,女孩子读书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于男孩子正常合理的事,女孩子做起来都非常艰难。
“当然方便。”朱瑞含笑保证:“就算不方便,也不会委屈了咱们娇贵的小公主。”
李眉妩想了想,再加派无数佣人小厮照顾晏儿,打扰了她读书不说,也影响译馆的正常运行,随即点了头。
朱瑞出宫回府,将晏公主过来暂住的事交代了下去,隔开了一个寝殿供公主居住。
穆朝曦为公主进府的事忙碌着,将有头有脸的下人会聚在一起,交代了一遍又一遍:
“待晏公主进府,众人脚步都紧着些,同时管好自己的嘴。
虽然同为太后之子,晏公主不同咱们王爷,身份贵重。
谁若冲撞了,说出什么不该让晏公主听见的话,不待太后一道懿旨,我一定不饶她。”
“是!”众人在王爷和侧妃的身边服侍多年,习惯了好性情的主子,都懒散惯了。
突然要紧张起来,即便在心底叫苦连天,表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分毫。
朱瑞对穆朝曦善于持家很是满意,待她交代清楚后,跟她独坐茶水间,免不了夸赞一番:
“幸好有你替我操持家事,让我无后顾之忧。”
穆朝曦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温婉一笑,不忘夸回去:“夫君也很好,对待小妹妹这般用心,事事替太后分忧。”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关起门来,朱瑞对这个知心人没什么隐瞒。
“嗯?”穆朝曦有些不明白。
“要想取得皇上的信任,拉拢公主便是第一步。”朱瑞的野心远不至于将冯初挤兑出去。
“王爷是想……?”穆朝曦禁不住心跳如鼓。
“既然母后的心归向司礼监,我无法撼动。”朱瑞冷了冷眸,一字一顿的吐出来:“那便让母后跟司礼监同落。”
“王爷……是想……?”穆朝曦不敢继续想下去。
朱瑞却没有制止她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只有母后跟司礼监一并离开,皇上才能成为我手中的傀儡,才有改朝换代的可能。”
他已经错了一次,他不会再错了。这些话他不敢跟别人说,但是跟他的妾室兼红颜知己说无妨。人活在世,都有几个知心人。穆朝曦就是他的知心人。
甚至他非常后悔,如果能重生一次,他绝不会去替母后挡刀,甚至还会在乱战中,把正去救太后的侍卫一起杀了。
这样就不用看着母后跟冯初吵架时,拿自己当备胎。跟冯初和好了,又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说什么你若安好我备胎到老,那是舔狗,那不是瑞王爷。瑞王爷如今愈发清醒的知道,母后只适合活在怀念里。相见不如怀念。
他不怕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他不介意母后死了,皇位归自己,然后他再找几个像母后的替身宠幸,岂不美哉。白月光就该当好她的白月光,适合思念,而不是追逐和相处。
“可……可是这适应起来很难。”穆朝曦没做梦当什么皇后,只怕夫君重复丘王爷的命运。
“是难。但有志者事竟成。”朱瑞不会像朱丘那么蠢。
朱丘已经输了一次,他不信自己也会再输一次。也不信朱家的皇位,最后会输给姓李的和姓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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